别梦，别做梦，别去想梦。

因为和小花在一起，木易不确定梦境是源于自己，还是缘在小花。

可无论是因为谁，结局都是一样的，都做了梦，也都梦了很多。

人生如梦。

浮生若梦。

岁月无痕。

山顶的身影渐渐像是雕塑，随时间流逝而没有多少变化，细微之处的改变，也没人去发觉。

没人看到他们，也就没人去打扰他们。

山顶，就似尘世之外。

山顶所谓的尘世之外，只因人烟稀少，但并不是真正的世外之境。

木易在那里，看着山的两边，看着想看到与不想看到的人和事情，还是一如最初时候的平静。

小花什么都没说，和木易一个样，像是对世间的一切再无追求了。

木易知道这样不好，不仅是对自己不好，对小花更不好，可他不想改变，不想再改变这来之不易的安宁，也不想去争些什么。

甚至，某些时候，他会想着：就这样过完这一生就好了。

“老爹，我来了。”木木笑着说道。

木易看到了木木，还以为看到的是梦境，想着笑，也应该笑的，但就是没有笑出来。

是啊，梦境之中还偶尔有笑容，但现实当中，可是很久都没有笑过了。

太长时间都没有笑了，脸部的肌肉虽然没有僵硬，但习惯性的状态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来了。”木易说话有些僵硬，仔细看了看木木，把目光汇集到伍月身上。

“老爹，她是伍月。”木木干笑着道。

伍月微微一笑，欠身说道：“月儿见过父亲。”

木易的眼睛睁得很大，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应该听到的声音。

这是……梦……吧？

木木也被伍月这一喊喊懵了，完全没有想过，伍月会一来就是这样的称谓。

他已经不想看伍月了，发觉好多年包括两辈子，都没有这样自在。

“好，好，你好。”木易也有些愣神。

无论是现实还是梦境，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应该是完全没有考虑的，不再考虑的范围之内。

木木还是个孩子，还是个孩子啊！

不过，想到木木曾经的身份，该习惯的还是得习惯。

木易站了起来，后知后觉地觉得坐着是不好的。

他一站起来，一旁的小花也跟着站起来，似乎是要统一步伐，也是永远都不想落后。

木木和伍月都发觉了小花的存在，心中同时有过疑虑。

“老爹，她是？”木木说道。

“小花。”木易说道。

“小花？”木木显然没有把“小花”当成一个名字，“什么花？哪里的花？”

木易想了想，认真说道：“她的名字叫做小花。”

木木点点头，只是习惯性将现在的人想成又名有姓的，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名字。

有些奇怪。

“她……你们去过哪里？”木木问道。

木易知道主要的思绪还是在小花身上，仔细想了想，也就只有两个地方。

遗弃之地、幻境。

除了这两个地方，似乎没有其他可能了。

而且，最有可能的可能，是幻境，以及如今的时常都有的梦。

“应该是一滴眼泪。”木易说道，想了想，又补充道，“一处幻境，其中有一滴眼泪。”

木木点了点头，伍月亦是点头。

九天有什么特殊的其他，他们是知道的，也只是觉得有那么一丝熟悉的气息而已，如今知道了，也就结束了。

不必去问，因为那东西已经是别人的了。

站在九天之上的人物，都有自己践行的法则，有自己的想法，相信自己的力量。

只有自己的力量，才是真正的力量，别人的力量，始终是别人的。

能够借来一时，无法借用一世。

木易其实是有一些好奇的，但因为伍月在，不能把木木的脸也给丢了吧，至少名义上是木木的老爹，总是要多出一些成熟才行的。

“你们将来有什么打算吗？”木易问道。

这句话含着很多意思，可以是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做些什么，也可以说是不久之后的将来，准备做些什么，还有可能是真的将来，很久以后的时间了。

将来，有什么打算？

木木看着老爹，发觉眼前的身影和以前比起来，有些陌生了。

“到处走走，看看九天。”木木说道，“顺便，帮老爹你做一些事情。”说到这里，木木刻意停了下来，看着木易的表情，认真说道，“最好的话，完成老爹你的心愿。”

“我的心愿？”木易盯着木木，余光留意着伍月的情况，“我有什么心愿？你们要让我抱孙子？”

木木差点吐出一口鲜嫩的老血来，伍月的表情也有一些不自然。

木木深吸一口气，然后吐出，又深吸一口气：“老爹，你想得太远了吧？”说过，便不给木易说话的机会，“是帮你完成你一直都想做的事情。”

木易看着木木，知道自己可能被看透了，却是假装疑惑：“我能有什么事情啊？”

“我那老娘能白死？”木木冷声说道。

木易从木木的话语中听到了真正的寒意，比以前时候经受的所有寒冷都还要冷。

彻骨的气息自木木身上释放，也有空间中的寒意主动汇集，竟是在一瞬间将绿色不多的山顶彻底改变成白色。

一片雪白的颜色，都是冰块，散发着无尽的森韩。

在木木意志爆发的时刻，伍月主动出手，为小花罩上一层屏障，保护着她不被寒意侵袭。

就那么一瞬间，山顶的生命，几乎都被冻结。

无论云渃是否应该接受云家的裁决，也无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再怎么说，她都是木木的娘亲，是曾经屹立于九天之上的林尊的娘亲。

有些事情，不是你不知道，就可以当成没有发生过的。

有些事情，不是你认错了，就可以被人原谅的。

有些事情，不是你做对了，就可以没有事情的，一样会被抹灭。

“是的，必须偿命！”木易平静道。

木易不知道木木想的是什么，他只知道，他喜欢的人，他爱的人，他想见到的人，再也见不到了。

或许，曾经的他，脑海中还有什么大局观，还有什么对或不对。

到了如今，他只肯定，自己需要复仇，需要将伤害了她的人给杀掉，还要将整个病态的云家也给除掉，还要把云染天给杀死！

九天是什么样的九天，以前是什么样的，以后会变成什么样的，他都不想理睬。

他只是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哪怕极端，但就是想做。

凭什么你杀了我最爱的人，我不能对你做些什么？如果我原谅你了，那谁能够让死去的人复活？即便复活了她，她还真的是她吗？

被木木的话勾起了太多的想法，再多的梦境都无法改变最真的现实。

总是有事情想做的，总是有事情必须做的，哪怕这件事情做了之后，自己也逃不掉死亡的下场，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里，还有什么需要处理的吗？”木木问道。

木易想了想，摇了摇头：“他们有他们的命运，如果活下来，那就再说。”

他们是指的两个少年，他正前方的杨麟，还有身后不知名的少年。而活下来这几个字，包含的层次就有些广了，不再是单独的个体，也不再是一定能够想到的。

复仇之后，会变成什么样，那就变成什么样。

木木点了点头，没有任何其他表示。

对于木木而言，对于林尊来说，真正在乎的，不是生活乃至生命中的一些小事，而是真正的大事。

关乎自己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关乎自己的追求，那才是他想做的。

除此之外，生死都是小事了。

他是林尊，屹立于九天之上，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

曾经，挽回不了想救的人的性命；如今，亦是改变不了曾经。

这是真正的痛，是潜藏在心底与灵魂的伤疤，是他比木易还想要打破的，他更想打破的，是九天的格局。

只有真正的改变，才可能会有真正的希望。

他追求希望，追求真正的未来，而不是一个困境，困在这个看起来并没有束缚的牢笼，在近乎无限的生命中只能徒劳兴叹。

他要改变，想了很久，想了很多……

木易，他的老爹，就是这样一个理由，也是他认定的最好的桥梁。

来自外边的人。

来自外边的人，就像是一盏明灯，告诉外界和九天是相互联系的，是可以从九天通往外界的。

时光匆匆，空间变幻，而又在某一时刻定格。

前往九天的路不止一条，前往云染城的路也有很多，杀掉云染天的方式却是极少。

像是木木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什么计谋，只有面对面的战斗。

可以借助某些外在的力量，可以用一些别人想不到的手段，但那都是面对面的时候使用的，是不需要在暗中进行的。

再次出现在云染城，木木的身影便是成长，变成了青年时候的模样。

青年时期的木木，那是林尊的身影，在木易看来，真的很帅，并且比起从镜子里看到的自己，帅出很多倍来。

而木易也知道，这样的帅，是因为气质，自然流露的气质。

或许以后会拥有的，但他已经不想以后了。

以后，那是以后的事情。

现在，战斗便是。

“云染天很强。”木木趁着云染天没有出现的时候，随意说着事实，“我消失的时间里，他肯定在变强，和我们这一类人一样，不可能局限于当前的强大。”

“他有多强，我不知道，但是，我们不是一个人，我们是四个人。”

“他不会避而不战，他有他的准备，当他出现的时候，应该不会有太多废话说。”

“失败，并不可怕，即便是死亡，那也会有未来。”

木木看着伍月，眼眸之中多出了柔情。

平静的声音结束了，接下来的声音变得轻微许多：“没能好好陪你，这是我的错。”

“我在意过你的错吗？”伍月笑着问道。

“我知道的，所以说，这是我的错。”木木轻声说道，“只有在这样关键的时候，我才会真的吐露心声，告诉你：我爱你！”

伍月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因为没有必要再说些什么了。

来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注定了，结局是早已经说好了的，就是结局之中会有什么样的结局了。

无论是什么样的结局，是不是之前想到的，也是否是想要的，都变得不重要了。

一起战斗，那不是曾经就说好了的吗？

四个人，把小花也包括进去了。

加上云染天，那是五个人。

“你们说完了吧。”云染天说道。

虽然似问，但这只是说一个事实，一个简单的事实，也代表着他已经把需要处理的事情处理完了。

“你都处理好了，我们还需要做些什么呢？”木木看着云染天，“你开始吧。”

“不换个地方？”云染天问道。

木木摇了摇头，轻声叹道：“你还会顾及他们的性命？”

“毕竟是云染城。”云染天笑了笑，“至少，还是给他们一些活着的希望。”

这是交代后事，双方都要把后事交代好，也把自己的请求说了，希望来一次真正没有余地的战斗。

死亡，并不要紧，因为死去不会代表真的死去，还会有魂灵，还可能会有又记忆的新的一生。

当然是否还存在记忆，那就不一定了。

云染城渐渐变小了，被云染天送到了其他地方，也只是被推出去很远一段距离。

他说的“给他们一些活着的希望”是不希望就在云染城战斗，而是换一个战场，好好战一场，如果他死去，云染城存在与否，都无所谓。

木木是认同了的，木易只是认同木木所认同的，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们达成什么协议。

他只是要杀掉云染天，杀掉制定云家规则的“罪魁祸首”！

平静的天空忽然有了波澜，但真正的景象，都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压迫，肉眼无法看到。

黑暗之中，声音是没有意义的存在，哪怕是灵气，都只有一个死亡的下场。

黑色自高处扩散，扩散向每一个角落，包裹真实的空间与虚空，还有潜藏在真实的空间与虚空之间的虚幻空间。

然后，其他生灵，开始了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