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安不过是想跟着凌鸿墨的身影,走出这个困了她好长时间的巷弄,可是凌鸿墨身法极快,不过一瞬而已,她眼前已经失去了那个白色的身影。
该死!
凝安咬咬牙,这个地方绝对不能久待,耶律吉死在这里,尸首未寒,凌鸿墨杀掉了耶律吉,不可能置之不理,一定还有后招,自己必须赶紧离开这里,不然若是被人发现在杀人现场,只会徒增麻烦。
凝安心中暗骂一声,她自幼在京城长大,怎么就没听说过有这么个迷宫般的巷弄?
巷弄四通八达,错综复杂,凝安难辨方位,她没办法,正想随便找个方向走下去罢了,可是刚一转头,却猛不丁见到一抹刺眼的白色。
白衣如华,黑发似墨,这不正是凌鸿墨吗?
没有跟丢?凝安心中微微一喜。
凌鸿墨背对着凝安,形如鬼魅般往一个方向飞身掠去,似乎压根儿不知道身后跟了个凝安,速度极快。凝安来不及多想,出去的希望就在自己面前,她赶紧牟足全身力气跟了上去。
凝安不清楚自己跑了多久,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凌鸿墨的身影已经渐渐的消失不见,凝安没了方向,猛地停下脚步,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能够隐隐约约听到嘈杂的叫卖声。
凝安放缓了步子,顺着声音寻过去,拐过一个墙角,热闹的京城集市,冷不防全部撞进凝安眼里。
人头攒动,车水马龙,可是凝安的表情忍不住变得古怪起来,因为她的正对面,居然就是之前耶律吉带她挑选银簪的摊位。
凌鸿墨武功高强,他若有心摆脱自己,自己怎么可能追的上他?
明明之前凌鸿墨已近失去踪影,却又突然出现,还把自己引出迷宫般的巷弄,带到之前自己离开的地方,若说凌鸿墨是无心,打死凝安她也不信。
所以说,凌鸿墨是故意折回来,特意带自己出来的?
这个想法未免太过自恋了些,可凝安除了这个解释,却想不到其他理由。她心里蓦地升腾起一股怪异的感觉,心有所感的回头一望,却只见到一抹白色飞快的消失在墙角。
国公府。
夏明旭跟踪凝安反被耶律吉羞辱,最后只得灰溜溜的回到国公府,可是心里的恨意,却始终挥之不散。
他当时在街上,被耶律吉硬押着跪在地上,在那么多人的围观下,他只觉得羞辱异常,大脑根本就难以运转和思考,所以居然张口就说出是凝安未婚夫的那等话。
而现在,他回到了国公府,远离了羞辱自己的耶律吉,和围观自己被人羞辱的群众,脑子终于冷静了些,至少勉强可以思考了。
只是他所想的,却不是该如何圆场,他脑海中反复循环着大街上自己狼狈的模样,和围观者们肆意的嘲讽和指指点点。
那种羞辱,那种被人制住行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逼着跪下的羞辱,那种被人围观自己的狼狈,围观自己的无能的羞辱,那种被人指指点点,当面嘲讽的羞辱。
夏明旭越想,越觉得有一股恼意直冲冲往头上冒。
他文武双全,个性高傲,又自命不凡,这次当街受此羞辱,简直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他不能忍,想到害自己如此的罪魁祸首,就忍不住杀气横生。
——都是舒凝安,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她明明和自己有婚约,舒振昌之前已说过要将她许配给自己,可是却背着自己,肆意勾搭别的男人!
她之前明明还差人日日给自己送了补品,那时候肯定是对自己有意的,可是这才几天,凝安不过是去皇宫中参加了一个宴会,居然就勾引上了瓦勒国三皇子耶律吉!
那耶律吉有什么好?论长相,耶律吉黑的好比黑炭,怎么比得上自己的玉树临风?论人品,那耶律吉粗狂恣意,哪有半点贵族气质?论文才,一看耶律吉那副模样,就知道他定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哪比得上自己博览群书?
耶律吉,除瓦勒国三皇子的身份,有哪一点能比得过自己?
凝安之前频频对自己示好,此时耶律吉出现,却一门子往耶律吉身上贴,这舒凝安,分明是看中了耶律吉三皇子的身份,想嫁给耶律吉,一跃成为皇妃!
而且之前春狩那日,凝安被歹徒劫走,那么长时间,请不清白还是两回事,更何况,等他找到凝安时,凝安衣衫破烂,身上居然还披着凌鸿墨的外衫!
谁知道在没有外人在的那段时间,她和凌鸿墨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露水情缘?
以舒凝安水性杨花的性子,看凌鸿墨生的那么俊俏,怕是特意勾引凌鸿墨。也不是毫无可能。
夏明旭心里不住恶意揣测凝安,恨的牙痒痒,可是他却忘了,明明之前他还一直担心攀不上凝安,所以一边对凝安殷勤,一边和舒凝馨暧昧,若说贪恋权贵,分明是比凝安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且虽然舒振昌有心让凝安与夏明旭订婚,可是这婚事毕竟还没定下来,夏明旭这时候就信誓旦旦的说凝安是他的未婚妻,本来就是无中生有。
再说今日,若不是夏明旭自己要偷偷摸摸的跟踪凝安,又怎么会被耶律吉抓个现行,再当街羞辱?害他这样的,分明是他自己的贪欲!
不过这些,夏明旭是不会去想的,他冷静了那么长时间,也慢慢能够仔细思考了。
毫无疑问,今日凝安害他受辱,他也绝不能让凝安好过,他定要千倍百倍的找回来!
凝安不知道夏明旭的算计,她近些日子本就有些倦懈,可耶律吉的死,却让她的倦懈一瞬间烟消云散。
前世,在皇上和王家相争时,国公府一直保持中立,而中立的下场很明显——舒贵妃遭人陷害惨死牢狱,国公府家破人亡。所以今生,凝安不想让悲剧重演,那么国公府,定不能再保持中立,只能坚持站在皇上这边,才能得以保全!
她知道事态紧急,耶律吉一死,朝政必有大变,她必须赶紧把耶律吉被人刺杀一事告诉舒振昌,国公府必须早日确定阵营!
可是凝安刚到家,正打算去找舒振昌,就已经有一个丫鬟迎了上来,对凝安行礼道:“小主子,老爷让您去书房一趟。”
书房是舒振昌办公的地方,平日里凝安很少去舒振昌的书房,但舒振昌既然叫凝安去书房找他,必定是有正事要和凝安说。
凝安不知舒振昌所为何事,微微皱了眉头,不过她正要找舒振昌,不想舒振昌也正好让凝安去书房一趟,倒也省得凝安四处寻找舒振昌了。
“爹爹,您找我?”凝安推开书房的大门,首先看到的居然是一席墨袍的夏明旭,不由一怔:“夏公子?”
凝安脑袋一转,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她太了解夏明旭,夏明旭这个人心高气傲,今日受此屈辱,定是怒火冲天的,以他的性子,若是不报复回来,那就不是夏明旭了。
夏明旭在爹爹的书房,而爹爹又破天荒的叫自己也来了书房,凝安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夏明旭在舒振昌那里告了自己一状。
夏明旭这次见到凝安,丝毫没有以前的殷勤谄媚,他甚至连一个笑容都没有给凝安,只是不冷不淡的看了凝安一眼,便飞快的移开了视线。
他要报复凝安,所以找到了舒振昌,然后把凝安和耶律吉外出一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尤为突出了两人相处的熟稔与越矩,就连耶律吉硬塞给凝安的双生佩,也被夏明旭说成是凝安不知检点,肆意勾引耶律吉。
夏明旭心中暗自冷笑,这一次,便是舒振昌再疼爱凝安,凝安如此不守妇道,舒振昌也定不可能随之任之!
舒振昌这次没有像以往那么宠溺的把凝安拉过自己身边,他眉头紧皱,难得的没有在自己的宝贝女儿面前露出笑容。
实在是夏明旭方才所言,对他的震动太大。
他本在书房办公,夏明旭忽然求见,言辞恳切的说了一大通,可是他心中所想,却并非夏明旭以为的是在琢磨要怎么处置凝安,相反的,他在替凝安担心。
耶律吉当众向皇上求婚一事,他是知道的,凝安什么态度,他也从宋氏口中了解的一清二楚,前几日耶律吉前来拜访,凝安差人拿棍棒把耶律吉轰出国公府,也是他默许了的。
这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因为他心疼自己的女儿,不愿凝安远嫁瓦勒国。
夏明旭不知道,可舒振昌却是清楚的很,瓦勒国地处边远,多年来与大隋征战不休,即便耶律吉是瓦勒国三皇子,先不论他是否对凝安真心,若是凝安远嫁到瓦勒国,可皇上又无心和谈,到时候打起仗来,凝安这个大隋国公之女,在瓦勒国的身份,应当何其尴尬?
“安儿,我听明旭说,你今日和瓦勒国三皇子一同上街,还买了对双生佩?”
最后,还是舒振昌率先开口。
他清楚自己的女儿对耶律吉的态度,单从前几日凝安差人轰走耶律吉,便知凝安定是不愿远嫁瓦勒国的,可是双生佩分明是有情人之间的配饰,凝安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她收下耶律吉所送的双生佩,究竟是个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