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琼华道:“嫁衣精致繁琐,我和你大哥都怕别到了日子,新嫁娘的衣裳还没绣好,这笑话可不就闹大了吗?”
李眉亦这才听出来原来她也在揶揄自己,顿时又羞又恼:“大嫂也跟着学坏了,不理你了!”
说罢,一扭头就往屋内跑。
望着李眉亦娇俏的声音,阮琼华的笑容渐渐消散。
夫君临走前的话还在耳边。
“这场雪灾,正值新君继位之际,所以被人给压下去了。现在报上来的数字,将将是明面的。还有许多被人为的压着,只怕要狠狠挖掘,才能探出其中之门道。还有先帝特意拨的银两都去了何处,若是没有这场大雪,恐怕都会被就此掩埋。”
“天保元年,恰逢灾年,只怕有心人会拿此做文章。太后年轻,新君年幼,母子俩势单力薄。旁的都不怕,只怕这里头会横生枝节,所以你在家中,一定要看好了。”
“旁的都不怕,就怕祸从家中起啊!”
阮琼华知道夫君在担忧什么,然而妯娌之间,她却又是不愿意相信的。
希望,只是他多虑了吧。
因为头天晚上没在家,所以儿子格外的黏糊她,难得的凑在她身边吃了一顿饭。可新鲜劲儿还没过去呢,就被张氏家的大小子给拐去找土冻虫了。
阮琼华看着儿子胖墩墩的小身子不由发笑,却意外瞧见张氏迎面而来的身影。
“弟妹?”
她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安安学规矩,嫣儿也要跟着。”张氏笑着拢了拢鬓发,颇有些不好意思:“臭小子是压根拦不住,饭没吃完就吵着要跟哥儿去挖土冻虫。好好哥儿,都被他给教的……”
阮琼华忙劝道:“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猫狗见了都嫌的。左右是男孩儿,无所谓,皮就皮点,过两年立了规矩自然就好了。还是你好,安姐儿多懂事多乖巧,教规矩的姑姑那样挑的一个人,都对安姐儿赞口不绝的。你啊,往后还要享安姐儿的福呢。”
张氏稀罕这个闺女,听旁人夸了比夸自己都要开心:“安安有今日,还不是多亏了大嫂你?依着我,哪里懂得还要让孩子学什么规矩读什么书,再好的苗子都被我糟蹋了。”
阮琼华知道二弟妹朴实害羞,便不再这个话题继续,而是问道:“弟妹今儿来找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张氏不好意思笑道:“还真是有一桩事要麻烦大嫂。”
“进来说话。”阮琼华心中正想着夫君临走时的话,正有心好好的跟这个弟妹聊聊。便挽着她的手,向屋内迎去:“正巧昨儿我刚叫人做了蜜糖核桃,你尝尝。好吃的话,走时候给安姐儿带些回去。”
妯娌俩进屋之后,丫鬟连忙奉上热帕暖茶,等都消停了后,这才呈上糕点瓜果。
张氏赔笑:“今儿来,是想问问,大嫂年前帮舅舅他们选的宅子,是怎么弄得?”
见阮琼华一脸迷糊,她连忙解释补充:“是这样的,太后遭逢巨变,整日以泪洗面。我想着,把爹娘从大同接过来,到盛京来住。娘可以时不时的进宫陪她说说话,好歹宽慰宽慰,也算我这个做长姐的尽上一点微薄之力了。就是这买卖宅子,我可从未接触过,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想起了,”
她身子往前坐了坐:“想起了,正好大嫂前些日子买过一处,所以才来问问。”
“原来是这样。”
阮琼华笑了:“弟妹不知,这买卖宅子,原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术业有专攻,你只管把自己的要求告诉牙行,他们自然能为你安排几处满意的供你挑选。只要准备好银子,一切都不是难题。”
说道这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放下了手中的杯盏:“银子的事,弟妹也不用操心。你只管说一声,先从咱们自家账上支取……”
“不不不。”
张氏连连摆手:“这事就已经够麻烦大嫂了,银子的事,太后那边早已经准备好了。”
“太后也知道?”
阮琼华诧异的紧:“我以为,是弟妹自己想出的主意呢。”
“是太后的意思。”
张氏解释:“说来惭愧,我这个做姐姐的,整日心思都围着二郎和孩子们,都没想过二丫的处境。她既然提出来了,我再怎么样也要为她达成心愿。”
阮琼华的心中飞速旋转,外表却不动声色的端起茶盏,轻轻的用盖碗撇着上面打旋的叶子,不紧不慢道:“这样吧,左右最近你大哥也不在家,年后庄子上也空闲。你若是信得过我,找宅子的事,便交由我来办,如何?”
张氏大喜:“这事再好不过的,你的眼光自然是要比我好多了。只是事事总是劳烦你,我心里多有愧疚。”
“你啊,也不必愧疚。”阮琼华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在盛京,可是好久没瞧见你露一手了。不瞒你说,我还真是怀念从前你卤的下水。什么时候再给我们小露一手,也好解解我肚子里面的馋虫。咱们啊,可就算是银货两讫了。”
她说话俏皮,张氏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那敢情好,往后我再有事相求,就先去厨房做一碗吃的送来。”
“没法子啊。”阮琼华佯装叹气:“谁叫我吃人的嘴短呢。为了这口腹之欲,也只好辛苦一回了。”
张氏被她逗开怀大笑,阮琼华低下头,看着碧色的茶汤,轻轻的啜了一口。
不知是不是因为李琰的话,她现在总觉得,太后哪怕随意一个举动,都仿佛藏着阴谋。可是一对乡下的老夫妇,即便是进京,又有什么问题呢?她不懂,也不敢不明原因的就拒绝。索性,就由自己来亲手操办,若是过程中发现了一丁点的不对,就立即将它遏制在摇篮之中。
想到这儿,她不由微微抬眼,望着对面坐着,笑的没心没肺的张氏。心中感慨。
有时候,无知者恰恰是最幸福的那一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