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点了点头,却听眼前人话锋一转:“对了,今儿你们郝掌柜也来了,你没去瞧瞧?”
二丫一窒,手中的动作陡然停住,而后装作若无其事:“男客们都在前头,我陪小妹在后院招待呢。也不大方便,就没去看。”
“人家照顾了你这么久,该去道个谢的。”
魏三娘没瞧出来她面色不对,叮嘱道:“一会儿过了午宴,不相与的人也该散了。晚宴都是自家人,到时候,你跟郝掌柜好好的道个谢。”
她是当真拿二丫当自己闺女看,这孩子性格做事都合她胃口,凡事她也愿意多提点些。
“知道了,婶子。”
拿过荷包,收在身上:“那我去后面找小妹了,您好生休息会儿。若是不愿去前头也别勉强,我们等送走了她们就回来。”
“多玩会儿,不必担心我。”
“嗯。”
二丫摸着腰间的荷包,走在石径小路上,心口砰砰的跳。
两人分别后,已经足足有小半年了。
郝啸好像是躲着她似的,每回来都直接去了书房,等她得了信,尚未来得及制造一场邂逅,他便又匆匆的走了。
一切都悄无声息。
二丫咬着下唇,临到水榭时,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八角亭里,那个熟悉的男子正坐在里头,看样子好似是喝多了。单手扶额,双目紧闭。
半年未见,再看时,却依旧能牵动她的心。
莲步轻缓,款款上了台阶,一步步,落地无声,生怕惊扰了梦中人。
白雾皑皑,芳草萋萋,朱红色的八角亭里,郝啸静坐其中,宽厚的背巍峨挺立,手臂怦然有力的撑着自己的头部。
一步,又一步。
终于,在急促的心跳声中,二丫走到了他的身后。 玄色的丝绸紧紧崩在身上,显出了那宽厚的肩膀轮廓。她不自觉的抬起了手,刚想要搭上去,却见眼前人突然站起身,伴随着一声厉呵:“什么人?”手腕处传来剧烈的疼痛——她已经以一个十分屈辱
的姿势,狠狠的被钳制住了。
二丫猛地一惊:“郝大哥,是我。”
“二丫!”
腕子上的力道陡然一松,紧跟着被扶起:“你怎么在这儿?”
这里地处偏僻,离着女眷的后园也远,他特意选了这么个位置醒醒酒,没想到,却碰到了那个自己一直想要躲避的人。
忍痛扬了扬手中的荷包:“她们在院子里面玩,我回来替小妹取个荷包做彩头。本想抄近路快些过去,没想到......”
没想到,却遇到了那个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牵挂的人。
郝啸顿时尴尬起来,见她不住的揉着肩,知道自己方才那下用力是大了。连忙道:“肩膀没事吧,要不要我叫个丫鬟过来送你过去?”
说罢,便要起身,却被二丫一把抓住。
“郝大哥!”
她目光急切,好似生怕他走了似的,哀求道:“我无碍的,坐一会儿就好。郝大哥,你能不能,在这儿陪我说说话。”
“这......”
郝啸有些犹豫,他明知道该眼前小姑娘对自己的情愫,也知道自己该快刀斩乱麻的。可不知为何,在瞧见那双波光隐隐的眼睛时,竟然有些微微萌动。
“那....”他犹豫片刻:“我就陪你坐一会儿。”
眼前少女的脸上马上绽开了笑容,而这笑容让郝啸的心情也瞬间变的明朗起来。
“郝大哥,你最近还好吗?”二丫认认真真的问道:“这半年没见,感觉你清瘦了许多。“
姑娘认真的眼神烧的他面颊灼热,不自觉的微微回避了眼神:“我还是老样子,听夫人说你学东西很快,果真送你来是对的。”
话音刚落,便听到对边噗嗤一声。
“什么嘛。”二丫用手捂住嘴,一双眼睛弯成月牙:“原来郝大哥一直都在关注着我啊,我还以为你都将我给忘了呢。”
郝啸有些尴尬,搓了搓手,没有言语。
这个男人,就是这般。自己示弱,他才会回应。倘若自己稍微强势一些,便立马落荒而逃。
什么大男人,胆子还不如个小女子呢。明明心中就有她,可就是不敢正面回应。
这半年来,二丫也跟着阮琼华学了许多。同时更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她对郝啸,势在必得。
“郝大哥。”
她突然露出哀伤的神色:“我就算是学的再好又有什么用呢,始终还是要嫁个我不喜欢的男人。给人家做媳妇,往后能不能见到你了,都不知道。”
“不会的。”
郝啸安慰:“你这么好,一定会嫁一个对你很好的男子的。”
二丫心中愤恨,脸上却更加哀愁:“我娘已经帮我相看好了,郝大哥,可是我不愿意盲婚哑嫁。你能不能帮帮我?”
“这么快?”
郝啸顿时惊讶无比,发现自己的失态后立马掩饰:“我是说,大哥该恭喜你的。”
二丫目露凄凉:“可是我听说,他在外面早就有心上人了,只是碍于他娘不愿意。才勉强娶我,甚至放出话去,说娶我也行,可必须当天也要将她心仪的女子一起迎进门去.....”
话音未落,便听重重一声闷响。郝啸一拳砸在了石桌上,面色铁青,怒不可遏:“岂有此理,是什么人如此放肆!”
“郝大哥。”
二丫的眼泪滴了下来:“我不听话,叫周围的人都为我操心。如今按理说,应该听娘的话。可我想在嫁人之前,亲自去见一见他。若是他当真如此不堪,那么我对娘也好有个说头。” “这样的人,还去见他作甚!”郝啸怒道:“这婚事我会跟夫人说,就此作罢。军中好二郎万千,大同城内更是数不尽的男儿,为何要拴这颗歪脖子树上。二丫,你放心,我会帮你寻一个天下最好的男子
,配得上你的夫君!”
“郝大哥!”
二丫泪光闪闪,激动万分,上前握住了他的手,顺势倒在他怀里,嘤嘤嘤的抽泣起来。 郝啸觉得有些不好,可一向倔强的小姑娘何时这样哭过。顿时又心软了,罢了,就容她哭上一回吧。横竖左右无人,权当安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