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里欧·万塔的面前，维德尔拉开后车门，然后自己先坐上去。

卡德尔拍拍里欧·万塔的肩膀，示意里欧·万塔赶紧上车。

里欧·万塔是真不愿意上这趟车呀，但他在眼前这个局面下不得不低头。里欧·万塔弯腰、低头，钻进车里，卡德尔交代身边的士兵照料好两匹坐骑，然后也紧跟着上了车，关好车门，车子平稳地向前开去。

吕清广也上车了，不过他不是钻进轿厢里，而是直接上了车顶。这个时候，里欧·万塔还在车门处纠结，吕清广站在车顶上招呼慈悲大妖王：“咱们搭一搭顺风车。”

慈悲大妖王是无所谓的，对搭便车并不排斥，也不会有丝毫的惊喜，只是紧跟着吕清广，做好保卫工作。安保是慈悲大妖王的主责，这是他自己承担起来的责任，已经得到了吕清广的认可，并逐渐形成了习惯。

车里面，里欧·万塔垂着头、闭着眼、一言不发，也许是在想辙，也许是无计可施干脆装死狗。

维德尔和卡德尔也都不说话，眼睛不是扫向车窗外，这是一个陌生的世界，对维德尔和卡德尔来说，也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他们看着什么都觉得奇怪，但又得强制压抑自己的好奇心，表现出漠然的态度，好像一切都是成竹在胸的一样，这是他们在来这里之前接受的训练形成的，他们必须这样。

车子开出十几分钟就追上了前面的车队，跟在车队的后面。车队前后都有装甲运兵车护卫，这是护卫着卡曼亚卡的滕格尔，他在中间的某辆吉斯115防弹车上。车队里有十二辆一模一样的吉斯115防弹车，里欧·万塔坐的这辆也是吉斯115防弹车，算上这辆就是十三辆了。

“似乎卡曼亚卡的滕格尔到了这里变得胆小了。”吕清广盘腿坐在吉斯115的车顶上，看着前面由装甲运兵车护卫着的十二辆吉斯115空空荡荡的车顶感慨。“我记得，在南极亚拉的时候，他可是很彪悍的，没有一点儿胆小怯懦的样子，可到了这里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慈悲大妖王还是分出了战斗分身组飞在上空，主分身近身保护吕清广，陪吕清广聊天的任务也是属于主分身群的。“在这里比他强的存在太多，不说咱们的人了，也不提奥运平台那些，就是跟着莫卫东的老仆动动念头就能要他的命，庄有德要杀他也跟碾死一只臭虫差不多。”慈悲大妖王的虫子脸淡然笑道，“嘿嘿，我不知道在南极亚拉的时候他怎么样，那地方我没有印象，也许压根儿就没去过，反正，我猜那里的强者顶天也就卡曼亚卡的滕格尔这水平吧。”

吕清广觉得此言有理，可自己却不是这样以为的，他觉得反正此时也无事，就随口道：“我以为是坐上了这个车的缘故，或者说是坐上了这个位置的必须，坐这等车的似乎都是这个出场阵容，苏联历届如此，其他国家也差不多的。”

“嘿！我知道这个说法。”虫子脸似乎对能和吕清广说到一起去感到很是高兴。“屁股决定一切，对吧！我在位面世界里可是经常深入生活的，并不是真的脱离群众，人们说什么、做什么、想什么、要什么，我还是知道一些的。屁股决定思维模式，思维模式决定行为模式，所以屁股坐在哪儿不仅决定好恶与取舍，决定道路和是非的抉择，也决定了生活的方式。”佛脸却很不了然的低吟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吕清广没有在意慈悲大妖王两张脸的不同调子，对这一现象他已经逐渐习惯了。

车队开出来没多一会儿就拐进了一个用长方体构成的宏大建筑群。

吕清广看不懂路牌，而风天的字幕又习惯性只给予语言，而且是值得关注的，所以吕清广不知道这儿是哪里，只知道离红场比较近，属于市中心。“这是哪儿？”吕清广向慈悲大妖王询问，“你能猜出他们的目的地吗？”

慈悲大妖王的佛脸没有任何反应，虫子脸说：“这是列宁图书馆，没错儿，我核对了从管委会拷贝的资料，并与景物以及路牌进行了对照，不会有错的。至于他们的目的地，我没打算去猜，为什么要猜这个呢？好吧，如果你愿意，你就猜吧，反正不可能是去看书的，我打赌他们不回去阅览室。”

车队在建筑群里转折穿梭，进入一道隐秘的通道，向下行驶。进入地下车库，车队的速度不算快，但没有丝毫的停顿，在车队到来之前，前方必定亮起所有灯光。车队没有在地下车库停留，穿过一扇厚重的铁门，继续前进，螺旋向下。吕清广因为是坐的最后一辆车的车顶，所以过这道门的时候，不自觉地缩头俯身，以免脑袋撞上铁门框。当然，吕清广的脑袋是不会被撞个包起来的，因为慈悲大妖王控制着他们俩的审美维度，在目前这样的审美维度下，不仅不会被天仙之下的存在看见，也不会被仙器神器佛器一下的东西给撞上。慈悲大妖王就没有躲避，铁门框和门框上面的钢筋混凝土梁如同虚影一样从他头的上半部穿过，或者应该反过来，他头的上半部如幻影一样从铁门框和门框上面的钢筋混凝土梁中穿过。

哦，好吧。吕清广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态跟这些非人的异界存在有很大差距，在身边细小的事情上总是自觉不自觉的表现出这种不同来。

吕清广回头，看着黑暗紧随着车队，虽然明知道是车队离去后沿途负责安全的士兵在关灯，但总觉得是被追光灯罩住，被定格在舞台上。这舞台很大，比风地喜欢的一部电影——《楚门的世界》还大。想起风地就必定会想起被困住的自己另一个元婴之躯，忽然感到自己似乎不是在舞台上而是在陷阱里。

铁门在车队全部通过后缓缓关闭，操纵开关的是站在铁门内侧的一个年轻的士兵。吕清广看到他按动开关后弯着腰向外看，于是用灵识束观察了一下，看到他眼中满满的好奇，可能他从来没有去过门外的世界，或者说他并不知道身在何处，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建筑他从来就没见过。这样的猜测貌似荒谬，但可能性确实很大。这个看守秘密出入口的士兵，可能就从没跨出这道铁门一步，他来自门后通道的另一方，来的时候也未必知道是到的什么地方，在地下隧道里可是不容易分辨身在何处的，这样可以更方便保密吧。

吕清广对这个年轻的士兵兴趣不大，看一眼就收回了灵识束，重新关注起前方。前方的道路一直是弧形的，旋转着向下，再向下。

可以肯定慈悲大妖王的判断是无比英明的，图书馆的阅览室不该建在地下这么深的地方，而鉴于里欧·万塔在车上，吕清广宁愿相信前方是审讯室。

里欧·万塔多么希望自己是被带上眼罩的，最好是用黑色的头套将自己的脑袋整个装进去，当然，脑袋还得是在脖子上，不能被看下来。虽然里欧·万塔一直低着头，也尽力闭上眼睛，但他不可抑制地还是偷窥了沿途的景物。里欧·万塔心里很清楚，即使自己不看，即使自己真的什么都没看见，对方也不会相信的。里欧·万塔在心里哀叹，他是真不想知道对方的秘密基地在哪里，这对自己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呀！

向下绕了五圈儿，到达地面以下三十米左右，车道变成笔直的了，向着南方笔直前进。

车队以一小时六十公里的速度稳定前行了二十多分钟后，毫无征兆的，突然停了下来。这里应该到达莫斯科郊区了，吕清广并没有将灵识束伸到地面上去求证，他并不熟悉莫斯科这里的道路，而且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

里欧·万塔紧张地看向车窗外，在笔直的道路上是没有路灯的，这和之前截然相反，全靠汽车自身的照明，而所有车又都没有开大灯，所以这一路都是走的黑道，很黑很幽暗。

维德尔和卡德尔押着里欧·万塔下了车，车队继续向前开去。

接着车队微弱的灯光，里欧·万塔看到下车的并不只有他们三个，前面还有一些人，但装甲运兵车上的士兵都没有下来，一个也没有。

车队开走以后，下车了的人摸黑聚拢到了一起，吕清广和慈悲大妖王坠在他们身后，保持偷窥的距离。

里欧·万塔很想问问这是要去哪里？要干什么？要把自己怎么样？一路上，里欧·万塔都在思考，当他听到星球大战计划这个名词的时候就意识到问题比预想的要严重，这可不是简单的要自己的钱，甚至不是自己这条命就能了结的。可是，里欧·万塔不敢吱声，他感到来自膀胱的压力在逐渐增加，尤其是下车以后，每向前一步都像是在加压，两条腿就像是杠杆，可液压的阀门可是随时随地打开吗？

一道光突然亮起来，光一开始是一条线，一条出现在墙面上的竖直向下的线，即儿向左右扩张开来，形成一个光亮的面，一米二宽两米高。

里欧·万塔的眼睛很快适应了光亮，看清那是一道打开了的电梯门。

一行人走进去。

电梯门关上。

电梯下行。

吕清广和慈悲大妖王没有跟着进去，电梯里已经够挤了。慈悲大妖王带着吕清广直接向下，跟电梯保持同步。

电梯吱吱呀呀地下行，似乎是某个转轴缺油了，在无声的地下深处，刺激着里欧·万塔的神经。以前，里欧·万塔从来没有想过听觉跟膀胱会有密切联系，这方面的知识他比较欠缺，此刻算是切身体会了一把。

“我得去一下卫生间。”里欧·万塔提出要求，他没有指名申请的审批人是谁，他不知道在电梯里谁是说了算的，应该是维德尔和卡德尔直接负责自己，他还不知道维德尔和卡德尔的名字，所以他含糊而又直接的提出要求，谁来回应都可以，他不挑剔。

电梯里没有谁回应里欧·万塔的要求，一直到电梯停下都没有。

出了电梯，里欧·万塔发现自己倒了地铁站，午夜的无人的空寂地铁站，一辆短短的造型简洁的子弹头列车正在面前等待着，车门已经打开。

“腾格尔没有下车。”吕清广的灵识束在电梯门打开之前就已经发现腾格尔随着车队继续前行的情况，但直到率先进入列车才说。“这一趟恐怕距离不近，指不定不会短期回来，腾格尔恐怕走不开。”

慈悲大妖王没有接话，他不想就这个问题和吕清广进行讨论，连闲聊的心情都不想用在这个无聊的话题上。

“咦！”吕清广跨进车厢内，看到的是一个舒适的会客厅，三个熟人正坐在沙发上泡功夫茶。“没想到，居然庄有德、莫卫东和陈宇会出现在这里。”

慈悲大妖王也没想到，但他一点儿不觉得惊奇，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有去想。

里欧·万塔在站台上再次提出要求：“我需要去一下卫生间。”

维德尔和卡德尔一言不发地架起里欧·万塔，一左一右挽着里欧·万塔的两个胳膊，将他提进了列车，好在这辆专门列车的门够宽，能并排进出三个人。

一进到列车之内，里欧·万塔立刻将目光锁定在庄有德三人身上，看到他们将小杯里澄澈的黄色液体倒进嘴里，里欧·万塔感受到自己膀胱的压力激增，立刻用中文说道：“我要上洗手间。”

陈宇放下杯子，右手指着里欧·万塔身后的车厢通道说：“公共卫生间在你身后，走道的尽头。”

里欧·万塔在得到回答的同时也准确的感受到握住自己胳膊的手臂已经松开，他意识到自己在列车上是有一定活动自由的，但这并未给他带来任何愉悦的感觉。他也来不及想别的，当务之急是向上一趟卫生间。里欧·万塔转身，按照陈宇的提示向着另一侧走去，果然，维德尔和卡德尔都没有制止他，只是紧跟在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