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洛家姐弟二人,洛明光便不再见客,对外称要沐浴斋戒。
离别在即,想起赵衍、太妃,明知顺义王府没人,突然很想去看看,但风十四娘不在身边,欧阳兄弟是男子,不方便携带她,只得劝自己,衍哥不在,太妃魂魄已归丰都,那府里现在也就是些下人,有什么好看的。
但总是心神不宁,让欧阳华去找罗克用打听赵衍的消息。回来说赵衍已即将到达北疆,虽沿途有朝廷兵马拦截,甚至封路,但他们都是一群高手,翻山越岭,虽耽误了点功夫,好在慢慢接近了目的地,只是行路艰苦,传递消息不便。
洛明光听了这消息,好歹心里安稳了些。
转眼七日斋戒期已到,洛明光上奏朝廷,打算即刻出京。
礼部为她准备的礼服及仪仗也已到位,韩汲亲自送到府中。
衣服是玄黑一色,衣襟和袖口镶着红色澜边,上面绣着金色流云百福花纹,腰带镶红边,黑底上同样绣着金色花纹,广袖长裙,很是庄重。
头饰是顶花冠,冠上镶宝,其上六个方位分别垂着六支金光闪闪的步摇,行走间华美大气。
从古至今就没有女子作为国师的,服饰规制到底怎样也没个旧例,韩汲接了这么个差事,可真是难为到头疼,从设计服饰头饰,到做工,亲自盯着,才能如期交工。
洛明光试了试,除了颜色太吸热外还挺满意的。其实她也没太在意这些,就是今天送来的不满意她也不会挑剔,这什么破国师的,她难道真的踏踏实实做大齐的国师不成?
乐阳长公主是先帝唯一嫡女,乐阳可不仅仅是封号,而是真正有汤沐邑的。乐阳未嫁之时就以长乐、沭阳两地作为她的汤沐邑,所以封号乐阳。
天下将乱,赵衍若能顺利到达北疆,接手顺义王旧部,必定很快挥师南下,京师是必取之地,届时战乱起,与其卷入争斗,不如提前避开。所以洛明光建议乐阳长公主和沐昀尽快去汤沐邑居住,按制长公主有一千私军,到时沐昀再收募一些,足以自保。
灾情如火,容不得她再耽搁。
次日启程,首相张彧和礼部尚书韩汲代替淳和帝亲自出城相送,两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立刻从淳和帝对洛明光重视的态度里嗅出不一样的意味,因此态度甚是恭敬。
洛明光具大礼服,随行全副仪仗,旌旗招展,浩浩荡荡穿过神都那宽阔的御姐。
一边走着,洛明光突然心有所感,透着车上的轻纱仰头望去,只见一侧的楼上,大开着的窗户边上站着一人,白衣如血,人如谪仙。
迎着她望上去的目光,陆忘机欠身为礼,脸上含笑。
洛明光微微点头,算是作别。
眼光收回的一瞬,看到另一扇窗后,韩采柏怔怔然的一张脸。
洛明光叹一声,也跟他点点头,然后收回目光。
近几日京城外流民越聚越多,饥民为进城讨生活,已经和守军发生过两次小规模的冲突。
虽然并没有死人,但这样下去肯定不行,流民总要有东西吃才行,生死存亡关头,什么朝廷法度都没有活着重要,一群饿疯了的人随时会和守城将士发生大的冲突,以图冲进城中填饱肚子。
但朝廷上下考虑那么多流民入城,会造成治安上的极大隐患,也对京城民生带来冲击,所以逼不得已淳和帝让户部拨了点粮食,在城外设粥棚,一天一顿稀粥,好歹保证大家能活下去。
历朝历代的百姓就是这样,只要能勉强活下去,就算受点压榨能忍都忍了。
洛明光出城后看到的就是众多流民积聚的场景。到处搭着简陋的帐篷,散乱着衣衫褴褛的百姓,大人们有气无力,小孩子皮包骨头。
这几日,关于九天玄女下凡被封国师,立刻要去太平府赈灾的消息早已经传扬开来,流民们都盼着国师大人能够尽快去太平府降伏旱魃,使他们能够尽快回到家乡。
因此洛明光的仪仗一出城门,饥民们纷纷围拢过来,人们争相跪拜,祈求国师能现身一见,听听他们的诉求以及感激之情。
洛明光叫停队伍,天气热,她乘坐的马车四壁敞开,只在华盖顶上垂下轻纱以遮挡阳光。
这次出门苗嬷嬷和染霞霜色三人,她谁都没带,这一去水远山高,她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往哪里,结果怎样,实在不愿令别人骨肉分离。
她自己打帘而出,往前一步,高高站在车上。
烈日下,一身大礼服庄重威严,令她原本有些稚嫩的脸多了几分令人信服的力量。
叩拜之声顿时不绝于耳。
有名老者大着胆子问:“请问国师大人,降伏旱魃需要多久?是不是小民等很快就能回到家乡了?”
洛明光笑的亲和,声音轻柔,十分自信的道:“是的,乡亲们很快就能回去,若是愿意,这就回去吧,等你们回到家乡,迎接诸位的必将是一场甘霖!”
她原本是想给这些背井离乡的百姓们一份信心和安慰,哪知这话一出反倒起了反作用。
这姑娘声音就是硬伤,原本不说话站在那里,容貌清丽出尘,不似世间之人,身上大衣服衬得高高在上,雍容威严,这一开口,软软糯糯的声音,就跟家里小女儿撒娇似的,威严尽去。
人们眼里立刻多了几分怀疑,甚至有人交头接耳,“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能行吗?不会是朝廷为了骗我们离开,随便找个人充作国师糊弄我们的吧?”
洛明光无语至极,人们若不信奉她,接下来就会受到阻挠或者行事会有许多不便,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眼看这跪拜的人们虽然依旧跪着,但明显感觉到先前的虔诚感没了。洛明光暗自吐槽一句,脸上装得一派云淡风轻,就当没感受到百姓的质疑,依旧微笑着道:“诸位请起……”
御风诀在手中掐起,随着话音落,两侧陡然风起,似有一股柔和之际的力量托举着百性的身体,人们跪着的身体不由自主被这股力量托举的再也无法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