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弯月似钓。
肖落一个人坐在树上,突然一道黑影窜起,却是厉东海飞起坐到了他的身边。
厉东海拿着一个酒壶扔给肖落,笑道:“北地寒冷,喝两口,祛祛寒!”
肖落将酒壶接在手中,然后递给了厉东海,说道:“谢谢,不过我不喝酒!”
厉东海桡了桡头,突然凑了过来,一把搂着肖落的脖子,低声道:“你的事,我听北海说过了。只是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你也已经大仇得报,若是再样这郁郁寡欢,怕是你父母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开心!”
然后他放开肖落,看着远方,双目中射出浓烈的感情,继续道:“以前我在家里时,总觉压力很大,因为我是家里的长子,我老爹是厉天行。我无论做什么,都不能损了家了名头,折了老爹的威望。”
“后来我偷偷北上,加入抗梁的义军。一直到现在,每次我老爹给我传信,你知道他说得最多的是什么吗?”
肖落摇头,厉东海继续道:“他从来都不关心我立了多少战功,赚了多少威望,他永远都问我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伤?你能相信吗?那是厉天行,江湖人称铁面无双,他不关心儿子建功立业,为国为民,是大侠还是巨寇,只关心儿子过得好不好……”
“可怜天下父母心,我想你父母也是一样!”
厉东海在肖落肩上拍了拍,说道:“走吧,我们一起去喝酒!同大家乐一乐!”
肖落跟着厉东海,回到了寨里。
这里是聂狂龙的军队所在。
说是义军,其实和土匪有点像,因为都是在山里流窜,这大月山脉绵延几千里,他们躲在其中,梁国要想带兵来围剿困难重重。
这些兵很多都是以前的本地人对这大山熟得很,更增加剿匪的难度。
本来军中不能饮酒,但这次聂狂龙破例,让厉东海和他几个亲近手下给肖落几人办了一个接风宴,其中刘劲与向苍海正是厉东海的左右二膀。
刘劲以前是一个江湖刀客,只是后来惹到了黑水帮所以逃到北地,参加义军,是一个人阶二品的武者,刀法狠辣之极。
而向苍海本是北地军将,后来被打散了,也参加了义军,成了厉东海的心腹。
几杯酒下肚,肖落的脸红了起来,话也多了起来,脸上笑容也多了起来。说到开心处,他拿出一个陶埙,吹起了一首《思亲》。
这曲子是三国一统时,一位无名之人留下的。是为了纪念自己死在战火中的亲人,本来是琴曲,但肖落却以埙来演奏。
埙的声音本来幽深,旷远,素朴,古人将埙的声音形容为立秋之音,给这首曲子增添了几分悲凉之意。
这声音似是有魔力一般,让厉东海想起了几年没见的父亲,不知他的鬓发之间是否又多几缕白发?眉宇间可是多了几根细纹?说话声音是否依然那么洪亮,神情是否依然那么威严……
厉北海也是低下头,想着这次自己惹了祸,想起了母亲。
她那么一个温婉的女人,上次自己惹祈云寨,她得人通知怕调集人手来不急,自己提着剑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单人支剑灭祈云十二巨盗。
血染衣襟,身中数十刀面不改色……现在自己从军,她得有多担心。
所人宴会上的人都安静下来,想着自己在外为国奋战,家中的父母可是安好……
埙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山寨。
此时聂狂龙正在站立在一个以塑形术造出的一个地形图上,孙云与寇断正在站立在他的身边。
无论这地形图,还是这山寨都是出自寇断的手笔。
寇断虽然只有人阶五品的修为,但却是一个真符境的术士。只有他能以机关术在一天之内建好一个简易山寨,让聂狂龙的军队能在大月山内神出鬼没,不怕被人端了老巢。
而且他还有一个乾坤袋,这是狂龙军的后勤保证。
古时流传下来的乾坤袋仅有四个,其他三个分别在三个国家的皇帝手中。
可以说没有聂狂龙就没有狂龙军,但没有寇断,狂龙军就发展不到这样的地步。
那孙云却是斩浪剑方笑人的弟子,已经突破人阶,是地阶九品的武者。
寇断与厉东海,孙云三人,一文两武是聂狂龙手下最出色的三员大将。
如论带兵打仗自然是厉东海为先,而出谋划策,军务管理却是寇断的强项。
孙云本来就是名动一时的剑客,后来败在方笑人之手,心悦诚服,于是拜方笑人为师。终是得以突破地阶,两人说是师徒,更像是挚友。
孙云是聂狂龙的近卫,也是狂龙军武功最强者。
在这三个人手中,一个月内击杀聂狂龙,以肖落的实力来说,这简直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但如师宛蓉所说,甲组本来就是用来对付那些无法用武功杀死的对手。
略带苍凉的埙声也传入了三人耳中。
聂狂龙虽然名声威武,但他却是一个面白无须,温文尔雅,年过四十的中年人。他父亲虽是关洲守将,但却一直想让他走科举之路,一家人一文一武,不是挺好?
只是后来父亲母亲的死,让他走让这条路。
因为他父亲的威名,他不得不赶鸭子上架带领着大家,因为大家信服他。却不想他于军事上极有天赋,带着这些人百战百胜,无数次逃出梁国大军的包围圈。
这让他得名声越来越盛,才有了现在的狂龙军,他也就脆以狂龙为号。
他是官宦出身,对音律一道却也是极有研究。而且他修为即高,耳识也远超常人,普通士兵只能隐隐听到的声音,在他耳中却清晰无比。
这埙音一入耳,立时让聂狂龙想起了自己死在战火之中父母,不由悲从中来。
良久,声音淡去,聂狂龙才恢复了平静,淡然道:“想不到我军中,还有这种精通音律之辈。这首思亲真是情真意切……”
他摇摇头,将注意力放到地形图上。
另一边的接风宴上,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厉东海叹道:“想不到肖兄这埙吹得这么好!听北海说,上次对上何休,你家传的雷鸣刀被毁。我这里有一柄宝刀,却是上次我斩杀一梁****将从他身上得来,虽然不是什么法兵,也是不错!”
说完厉东海将长刀解下递给肖落,肖落也推辞,立时按到卡簧,抽出长刀。
长刀为精钢所铸,上有云纹,寒气森森,显然只一柄吹毛断发的宝刀,只是比不过那些封印有术法的法兵罢了。
肖落眼神迷离,脸色微红,神色亢奋,像是喝得有些高了。
他将长刀搁在腿上,突然弹刀而歌:“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几载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北国耻,犹未雪。男儿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大月山缺。壮志饥餐梁虏肉,笑谈渴饮燕贼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肖落自然也学过诗词歌赋,但是这方面天赋却是不高,只是学一个精通。
这词非是他做的,而是他从老肖那里听过的,只觉在这个地方特别应景,改了几个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