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语气充满嘲弄,刘乐没想太多,颇不厚道的继续揭短,“程启筑根本不露面,店里伙计说是到外地进货去了,于是自然由少夫人出面应对。两个掌柜老奸巨滑,适时和店里百姓撺掇几句,人们一下便哄闹起来,石若嫣和昧初只好离开了。”
众人都听得颇为趣味,惊云锐利,却发现赵杏根本没再听,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朝众人使了个眼色。刘乐恼怒,握住赵杏肩膀直摇晃,“本宫说话你竟敢不听。”
赵杏开门见山,“这案子我有兴趣听,也明白你们的好意,只是我确实办不了。”
众人离开的时候,再次在院外停下脚步。
刘乐全然泄气,“怎么办?她听是愿听,但完全没有要办事的意思。”
惊云微微蹙眉,反倒是清风的态度让人吃惊,说赵杏心里根本没有放下,只是苦无证据,他愿意加入他们。霍光见状,拂袖离开。
“你们先行,或是等我一等。”惊云突然道。
刘乐奇怪,“什么事?”
“我去找个人。”
刘乐下意识便知道他要找谁,心中焦急烦躁,但嘴上却不知说什么,末了道:“那小郑脾气坏,如今和我们翻了脸,不会答应出去的。”
哪知,惊云一揖,淡然一句“我去去就来了”,还是走了。刘乐直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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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惊云到得小郑的屋子,却发现她不知所踪,门上冷冷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请勿打扰!
惊云挑了挑眉,转身离开。
回到原地,刘乐和清风尚未出发,刘乐看到只有他自己回来,本来半死不活蹲在地上,一下跳得老高,就像原地加血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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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杏自然知道他们干什么事去了,接受归不接受,但没有阻止。
当晚,几个老中医果然如药过来,带来了各自店中的药料贩卖记录和诊案做参详,赵杏将外出归来的惊云介绍给众人,老中医们围着惊云高兴的谈论了半晚医案,末了,约定案结后过来替惊云做手术,方才兴高采烈的走了。刘乐和他们一样高兴,惊云却波澜不惊,只对赵杏说了句“治不好了”。
翌日,清风很早又出了门。她有事找霍光,知这位霍少不会跟几人一起“胡闹”,直接便到霍光所住院子去。
走过一处院落,经过院中石桥,却迎头碰上石若嫣和小青,颇有些狭路相逢之感。
小青冷冷盯着她,“好狗不挡道。”
赵杏也不理这姑娘,径自向石若嫣揖了一揖,石若嫣神色淡漠,退了一步,意思很明显,不受这一礼。
赵杏却仿佛没看见,仍然问道:“姑?娘可有破案之法了?”
石若嫣淡淡道:“这和张大人无关,大人管好自身便好。”
一旁小青却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你这卑鄙小人,自己没有才德不敢接下案子却幸灾乐祸来了。可惜,你的本?性如今太师已经看清……”
热脸贴冷屁股的感受自然没有多好受,是以到得霍光屋子,赵杏眉目间仍有些郁蹙,霍光也看了出来。霍光问起,赵杏没有多说,以睡眠不好带过,霍光忖是案子的事,自然不好意思伤口撒盐,便没再问。
霍光唤人拿来酒菜,二人边喝酒边谈谈聊聊,好不惬意。
赵杏好奇,问起刘芳这边办案进展,霍光也不避讳,挑了挑眉,“进展不大。”
赵杏想了想,道:“霍侯不必忧虑,以长公主的才智,未必就不能想到破解之法。”
霍光摇头,一脸的不在乎,“我倒没什么压力。我素知刘芳才华,这案子能破不能破没什么大不了。”
赵杏突想:若刘去也像你这般想,岂非很好。
可是,刘去不是博陆侯。刘去还是刘去。
而这场比赛,霍光不在乎输赢,刘芳和石若嫣却在意。她想着,哪怕和石若嫣已成陌路,她还是无法不为石若嫣担忧。霍光对石若嫣已不复往日感情。若再输了这场比赛,骄傲的石若嫣该何以为继?
她脸上惆怅让霍光笑出声,“怎么,想到了夏侯十二?”
赵杏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却问了一句,“你和石若嫣现在到底怎么样?那天在程少东的铺子,你明明看到石若嫣受伤,那般神色,不觉得有些残忍了么?”
霍光闻言,眸光倏沉,“张安世,本侯好意请你喝酒,你何苦坏我兴致?”
他说着将酒盏一推,那东西掉到地上,迅速碎掉。
他冷冷一笑,“我怪刘去,但更恨这女人。你若问我,我能回答的只有四字:如同此杯。是朋友就别再多问。”
赵杏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倒是霍光脾气虽大,对这个朋友也是重视,很快便先开了口,“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找我不仅是用膳解闷吧?”
听他这样一说,赵杏笑了,“霍侯英明。来找你帮我个忙。思前想后,这个忙也只有你能帮了。”
被恭维自然是高兴的,霍光还没问什么,就霸气答应,“行,说吧。”
赵杏眼中透出丝狡黠,一点一点将要他帮忙的事说出来。霍光听着,由开始的震惊到后面大笑不已。
赵杏话口刚落,他便已大竖起拇指,“张安世,真有你的,这个忙我帮了。”
赵杏低头,“如此,谢过了。”
“我现在就派人去办,有消息通知你。”
“好,等霍侯消息。”
“可是,”霍光眼中现出丝玩味,“为何不让他们几个帮忙?”
“帮忙?不,霍侯,这事,我压根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
傍晚时分,惊云等人回来,兴致缺缺。赵杏知他们没有收获,反倒安慰了他们几句,倒把刘乐气得痒痒的,也没看仔细,又喝了杯涮笔水。
如此,五天过去,驿馆每一处各自为政,不相往来,便连各人出入也似乎是悄无声息的,似乎谁也不管谁在做什么,谁也不知道谁干了什么,整个驿馆仿佛笼罩在重云厚雾之中。
这几天里,赵杏问驿馆管事又要了些名家书帖,几乎所有时间都在屋中练笔,除去身边几个同伴和霍光偶尔来访,再也没有见过其他人。
小郑心情不爽,依旧玩失踪,惊云小分队也依旧每天外出辛勤侦察,只是程启筑那边的确情况越发讳莫如深,几人后来索性化妆扮成病人潜出潜入,刘乐闭着眼睛都能说出程家铺子的详细情况,连他家百子柜不同于别家,每个抽屉里面还分了小格都知道了,这连声埋怨倒逗得赵杏双眸发亮,笑得不行。
这一天,众人回来,几乎都已放弃了希望,刘乐也没心思喝涮笔水了,众人围在桌边坐着,一筹莫展。反倒是赵杏反过来劝说众人,说再有两天,不管案子能否了结,就能离开这个地方了,也是好事。
“好事?”有人猛一推门进来,冷冷道:“第一天,陶望卿已经没有出门,第三天,长公主和蓉妃不再出门,昨天,嫣妃和昧小姐也已没有出去。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各自都有了举措,已经开始筹备,今天傍晚,据说陶望卿已经去了衙门,不知视察什么。还有,何瑞芳也让太师命人救了回来。可张安世你呢,你又做了什么?”
如此语气,如此尖刻,不消说,自是失踪多天的小郑。她果然只是玩失踪,没有真失踪,对所有人的情况比在座的人都了如指掌。
赵杏走过去,勾上她肩示好,小郑将她手一把推开,冷笑一声,双手抱胸。惊云道:“好了,已经到得这份上,你再逼安世也是没用。”
小郑却还是不解恨,拿过桌上一杯水三两口喝了,恨恨盯着赵杏,“你现下只能求神拜佛,这些人都是装的镇定,到头还是解决不了案子。回长安后,立刻出现几宗什么连环杀人肢解案,要多惨绝人寰就有多惨绝人寰,让你亡羊补牢。”
众人本来心情沉重,都不觉一时失笑,谁也不打算告诉她,她喝的那杯也是涮笔水。只有,刘乐看着,心头一沉。
这时,离案子开审只剩最后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