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是哪里人的呀?”
对方明显热情起来,大约是为白何的叹息而感概:“花甲了的呀?”“重庆”白何随口而答:“大重庆,直辖市,山青水秀好地方哟。你呢?”
“江西,崽耶!可我们那地方有山有水有房,我看就比这上海好。”
江西老表吮吮自己嘴巴:“可女儿大学一毕业,寻死觅活的就不愿意回去。崽耶!我们老俩口只好拎钱来给她带孩子。”
白何瞅一眼对方,初听对方动不动的也“呀”的,没想到也是一个舶来品。
“崽耶!这不,昨晚上为如何带孩子,母女俩吵了嘴,到现在还相互赌着气,一个不带孩子,一个不上班,都窝在出租房里沤气呢。”
江西老表苦笑笑。
烦躁四下瞧瞧:“上海,我算受够啦,一辈子都不会再来的呀。”白何摇摇头,无语。独自在滑梯上玩得乐哉悠哉的小孙女儿,忽然站在滑梯口不滑了,就瞅着爷爷来回走来走去的。
“滑呀,还有最后一个。”
白何催着她,举起三根指头,一根根向下扳:“我们说好滑三个的,现在你滑了二个,还剩下最后一”白何忽然回过神,哦呀,这个小可爱知道算计啦。
她知道自己还剩下最后一次玩滑梯,所以故意不滑动,留着享受着哩。
快23个月的婴幼儿,能明白这一点,是个不小的进步啊!“滑呀滑呀。”白何故意催着小孙女儿:“你还剩下最后一次机会,滑呀滑呀,滑了我们好回家呀。”
可彤彤瞧着爷爷,晃来晃去的,就是不坐下滑去。
最后,连江西老表也看了出来,抱着自己的男宝宝,朝滑梯口一放:“姐姐不滑,我们滑,来,崽耶,滑的呀。”那男宝宝向下一坐,滑了下去。
可因为重心没掌握好,滑到半途,脑袋瓜子忽然向前一裁,翻着滚儿倒着向下滑去。
说时迟那时快,白何向前一扑,横着倒向滑梯底。那男宝宝正好撞在他身上,被江西老表一把抱了起来。许是还从没尝过摔在人身上的感觉?
那男宝宝居然没哭,还望着白何张开了双手,奶声奶气的嚷嚷到。
“再,再!”江西老表就又把他抱上滑梯口,自己迅速扑睡在滑梯底,那男宝宝屁股向下一坐,滑了下来,重重撞在外公的肉身上。可这次却没有快感,反而哇的声哭将起来。
白何哈哈大笑,帮忙把男宝宝和其外公扶起来。
原来,这次那男宝宝的双脚,刚好蹬在外公的左脸孔上。可怜的江西老表,左边脸孔迅速肿胀发紫,而他的小外孙儿也因此葳了脚,疼得只顾嚎啕。
这时,白何一直注意着彤彤。
瞟到小孙女儿屁股向下一坐,急忙推开了那二公孙,拉开架势守在滑梯底。迅速滑下来的彤彤,就刚好被爷爷抱在了怀里。
“小姐姐真聪明,知道滑最后一次,就站着不动了。”
江西老表哄着自己的小孙子,还不忘仰起脸问着:“崽耶!多大了呀?”“快23个月了,你们呢?”对方忽然撅起了嘴巴:“还没23个月呀?我们25个月了。真是怪事儿,比我们的小,怎么反而比我们的聪明呀?”
白何啼笑皆非,刚想说什么。
眼角瞟到儿媳妇熟悉的身影,由远而近,就小心的搂围着彤彤,让她仍坐在滑梯底圈里,仰脸瞧着对方。
“女孩儿么!老哥你不知道吗,这女孩儿从来发育都是比男孩儿早的?我们读书那会儿,班上的女生事事都知道完啦,就我们只知道埋头读死书,还划三八线呢。哎老哥,你划没划?还记得不?”
江西老表宛若找到了真正的知音。
春风满面,频频点头:“划了划了,当然划了,咋不记得?有一次女同桌越过了线,我一高兴抓起语文书朝她砸去。结果给老师叫住了,罚站不说,还罚抄写当天的家庭作业20遍的呀。”
“爸!彤彤!”
白何佯装着才听到,转个身:“妙香,来啦。”“来啦!”媳妇亮晶晶的双眼,打量着彤彤,又打量着公公,看样子,对此十分满意。上楼的时候,瞟瞟抱着女儿的妙香,白何对退休老师,简直有点儿顶礼膜拜了。
啧啧你别说,老太太到底是老太太。
怎么就把媳妇的心思,摸得这么准呢?我就不行!所以白何呀,老太太唠叨归唠叨,你好好听着就是,学着点,这里面的学问,深着啊!
“妈妈”
“妙香,来了哇?快进来快进来。”
老伴儿有点受宠若惊,油腻腻的双手撩起围腰揩揩,想去接媳妇怀里的小孙女儿,妙香却轻轻往边儿一闪,进了屋。妙香这一来,白何顿感轻松了许多。
老伴儿在厨房忙忙碌碌,彤彤有妙香带着,自己可以忙中偷闲啦。
鸣呼!小聪明万岁!心里有鬼的白何,连忙窜进了电脑屋。他打开电脑,抓起鼠标,点开“我的文档”,看看那做了暗号的图文并茂文件夹,纹丝不动,这才真正放下了心。
重新把屏幕变回黑色时,白何习惯性的偏头朝大屋瞅瞅。
这一瞅,让他又有些坐立不安。妙香靠着床沿坐在地板上,正全神贯注的玩着手机,嘴里还不时啧啧有声;彤彤则端坐在床上,面对着床尾的立柜大镜片,一会儿嗤牙咧嘴的做着怪相,一会儿嘻嘻哈哈乐不可支……
白何暗暗叫苦不迭,原指望着媳妇早点过来带彤彤呢。
结果她倒好,一进屋就玩个儿的手机,纯一个还没长大贪玩儿的小女孩儿啊!真是的!白何生气的拧起眉头,一抬眼儿,正和老伴儿发怒的眼睛。碰个正着。
穿着油腻腻围腰,躲藏在门侧阴影里的老太太。
鼓着眼睛,皱着眉头,身体微微前倾,小心翼翼又气势汹汹,整一个童话中的狼外婆!她先对地上的妙香扬扬下颌,然后瞪着老头儿。
脑袋瓜子朝大屋里点点,又恶狠狠怒视白何一眼,悄无声息的溜掉,重新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