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总是充满喜剧性的。
霍青风也没想过自己会真的去找一个男人,尽管他的心情,并没有那么的迫切,也不是非那人不可……只是,为什么呢?
也许,仅是,放不下。
自那一片人间仙境中回神,还未来得及感慨,便在烟雾萦绕中的雕刻精美的小亭中,看到了一抹翡翠色润黄身影,坐于那石台边,右手握着剑柄,左手一遍又一遍缓拭,那痴爱的神色,显得那么的冰冷。
“上君,人已带到。”那小童福了个深礼,恭敬又带了畏惧。
微抬首,那张略有些熟悉的面容扬了起来,面如刀刻,气势如弘,是个冷峻严肃的英俊男子。眉目间透着一股煞气,看得人如身临寒窖,不寒而栗,十分不自在。
霍青风礼貌地颔首,不知称呼,只道一句:“叨扰了。”看这架势,此人便是此处的主人翁,也像这小童的主子,便是今日所寻的人?
那人抬首,略过小童将冰冷的视线落在霍青风的身上,看到的是个白衣素雅之人,不免微微地动了那冰冷的神情,略有些许的诧异,再无其他。
“尔来,何事?”
又是个惜字如金的人。
霍青风额角抽了抽,带着温和的笑容,“在下来寻彼岸。”
本来,这么直接了当很不对,甚至有极大的可能是有危险的,如果真是敌手,那便是彼岸的敌人,他这么贸然前来寻人,除非是寻仇,不然必定会被对方视人同敌,手中那闪着寒光的剑,一剑劈成两半不可。然,霍青风不知是属于侥幸,还是真的无忧,他觉得眼前之人,不会随意对一个毫无反手之力手无寸铁之人出手。
那人冷峻的神情,“彼岸不在此处,尔是何人?”连眉头都不抬一下,冷冷地看着一脸淡定的霍青风,被视线扫过的地方寒刮刺疼,太过凌厉。
抱手揖礼,“在下姓霍,上青下风,叨扰阁下,对不住。”霍青风一向以礼待人,即便这人一脸的冷酷,就连口气都带着寒冰,他也还是心平气和的。
那人再次打量了霍青风一眼,以为他要赶人之时,却道了一句,“尔若找他,往北百里处,有处青竹林。”
“……”霍青风顿时满头的问号,可看那人又重新垂视开始拭那闪着寒光的剑,霍青风很识趣地不再多问,再次揖礼拜别,“多谢告知,告辞。”说着右腿一退一转,身体跟着转过去,又闻低寒的声音传来,“他……此生舛行,你若能助他,吾等必保之。”
闻声,霍青风转首,看到的仍是垂首拭剑的身影,仿佛方才那一句话不过是风中飘来的晏语。含着疑惑,霍青风跨步离开,在小童的引带下,是从一门处离开的,可是转身之后,那门已不再是门,不过一片普普通通的林子。
看了眼方才起一直沉默的两只小貔貅,霍青风倒好奇了,“你俩方才怎的一改往日,变得如此沉静?”一点都不像那两只叽叽喳喳小鸟般的小东西。
也不知是不是悬挂在半空中有些疲乏了,一只一肩膀就停歇在霍青风的肩头,黄色的貔胥抖了抖身,抖落不了毛发,却落了一身的寒气,打了个颤,“方才……那位大人,好生厉害!”
“……??”
见霍青风一脸的疑问,貔胥歪着那圆脑袋解释,“方才那位,是个了不得的大人呢,煞气逼人,吾辈目前仍还弱小,有些承受不住。”难得,嚣张了两日的貔貅很有自知之明地承认了弱,“不过,看那位似乎对你很是另眼相看啊,不然出不出得来都不知晓。”
霍青风眨了眨眼,是不是危言耸听了些?那人的确给人一种过于强烈的煞气感,但架不住人家长得帅,尽管没有站起来,可看那挺直的坐姿还有那姿态,应该长得与彼岸差不多修长。怎么看都是个大帅哥,对于现在的霍青风而言,看得顺眼比较重要,那人寒了点,但还算顺眼的,所以那畏惧的心理就荡然无存了。
“那位,就是你们说的敌手?”彼岸的对手?若是的话,那人确实不简单的,至少霍青风觉得彼岸大侠非一般人可敌,能与他做敌手,那得多大本事才行啊。
两只貔貅难得一至点头,“可是,那位身上……有大人的问道。”貔胥自己也有些不解,“大人之事,吾辈了解不多,大人也不常言,吾辈只凭气体知晓是那位。”
“你们没见过?”
两只貔貅再次点头,霍青风就奇怪了,“既然没见过,你们怎么知道就是方才的公子?我看他不似敌人,不然咱们轻易出不来了。”
“吾辈可以断定就是那一位。”
霍青风:“……”好吧,他是不知这些小兽用什么自信来笃定,它们说是便是吧,远远看到前方不远处树下的马车,“现在回府还是继续往北走?”一百里,马车的话一日来回勉强可行,而此时已近响午,去了不知还能否赶回来?他现在可不是单身一人,身肩了霍家这个重担,轻易不能出事。
两只小兽相视,“大人自是有重要之事才会去的,你去又是为何?不定,大人事情处理之后便会回来呢。”貔胥的解释最接近可能,也有些说服力。
“也罢。”霍青风并没再执着,见了个陌生人,只聊聊几句,但却能让他知晓那个男人离去,的确是因有事在身,而非是……厌了。
回到马车前,马夫朝霍青风拘礼,待他上了马车,这才将梯板抽走,放好了重新上马车,躯车返回。回到霍府大门,阿义已经守在那里了,赶紧上前放梯板,就差没上前搀扶了。
“因何守在这儿?”霍青风看他满额是汗的,心里咯噔了下,莫不是家里出事了?
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阿义的神情很着急,“少爷,二少爷他……出事了。”换是平时他是不急的,可是二少爷毕竟是少爷疼爱的弟弟,他再不待见那位二少爷也不能不上心,可不是急着在这儿等了。
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阿义跟着霍青风的脚步快速走着,一边还能回答,“是在学堂里出的事,被……几名同窗打了,郭大夫正在府里医治。”
霍青风一言不发,大步往南院而去,南院屋外围了不少焦急的人,就是霍家老爷夫人也围在屋里一脸的担忧着急,以致未发现回来的大儿子。
此时郭大夫忆诊完,正在桌面书写着方子,见到霍青风,起身非常客气,“大公子。”
摆手,“郭大夫莫多礼,麟弟可还好?”霍青风没有第一时间进内阁去看自家弟弟,而是在屋中先询问起身为大夫之人,面上依然温和,可摆胸前下的手其实握得有些紧了。
郭大夫对霍家大公子的印象极好的,这只扫一眼便已看出其心清明净洁,微有些欣慰,“大公子莫急,二公子体质不错,只是受了些拳脚伤,疼几日便无碍了。”
意思就是说,人家体质优良,就是挨了些揍,皮糙肉厚的疼几天就好了。
顿时松了口气,霍青风脸上的神色更加柔和了,“如此,我便放心了,多谢郭大夫辛苦走这一趟,麟弟之伤,还指望郭大夫。”郭大夫可是名医,不是什么人都能请得到他出诊的,这声谢很必要。
摆摆手,“大公子客气了,份内之事。”说着,将桌面上写好的方子拈起,“这是老朽拟的方子,照着抓几贴药便无事了。”然后抽出另一张,“大公子气色也好许多,这是新方子。”郭大夫可一直记挂着这位大公子体内之毒,前两日来诊过脉,的确散得挺快,就是大公子的体质虚了些,得调理,不然定是要留下祸根的。
接过两方子,也没多看,霍青风很信得过这位大夫,便将方子交给伺候在一边的阿义,再次跟大夫言谢之后,管家很会做事,给了诊金另外又加了定银子,还亲自将郭大夫送出了霍家大门方返回南院。
郭大夫离开后,霍青风这才走到内阁,见过了霍老爷与霍夫人与二人简单汇报了郭大夫所言,这才看向床上那鼻青脸肿的弟弟……真是,连妈都认不得了,也亏得那大夫说没事。
大约是看得心疼,霍夫人就是知道小儿子无大碍扔捏着绢掖着泪,偶尔吸吸鼻子,就差没喊:我的儿呀,你可别有事啊,不然娘亲怎么活啊……
不理旁人,霍青风坐于床边,对上那双带了水润的眼,他声音轻缓温和,“好好修养,万事有大哥。”不管是对错,都有大哥给你撑着,打你的人,十倍奉还。
“大哥……”霍麟个子是长高大了,心性仍是个孩子,这会儿一听最爱的哥哥那话,心头就酸了,声音带着委屈,也有高兴,高兴大哥无条件相信并且支持他。
笑了笑,“别动,扯到伤处又要疼了。”霍青风阻拦了欲起身的霍麟,“你先歇息,晚上大哥再来看你。”轻轻地拉过单薄的被子给他盖一盖,这才起身转身父母,“父亲母亲也莫急,既然郭大夫既然说了无大碍,便是无碍的。郭大夫说了弟弟这儿需要休息,人太多了反而对伤患不好,还是都散了吧。”
郭大夫背了黑锅,后面那句话郭大夫倒没说,是他觉得人多了空气就不好,对伤患无益罢了。
霍家老爷夫人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应了声,遣散了围了不少的仆人,不过霍夫人还是留了下来,儿子长这么大,头一回受这么大的委屈,她可比儿子还要疼。
看看霍夫人,霍青风并没再说什么,带着阿义离开回小院去了,只是临去前还是被霍老爷拉着将事由说了一遍,口气自然偏帮自己的儿子的,不管对错,自己的儿子就是对的,为小儿子说了不少的好话,语间并不明显,却昭然了。
没答应霍老爷一定会给弟弟一个公道什么的大言,既然他跟霍麟说了会为他做主,便会。不为旁人,只为那是他弟弟,也是霍麒最疼爱的人。
回到小院,霍青风让阿义将霍麟的陪读招来,细细问过了前因后果,不过是几个半大不小的少年看不惯才德兼备的同窗,起了妒忌之心集结了几人,因几句冲动就打了起来,霍麟平日为人低调又不与旁人太过交好,当时虽有人劝架却无人敢帮,所以才伤得那么重。
“少爷,那伙读生,为首的是太守的侄子。”末了,侍读书童离开后,阿义补了一句,意思太过明白,反倒让人恼不起来。
好,很好。
掌势欺人的他见多了,虽说商不与官斗,但触了他的底线,就是官他也不畏惧。
将人打发了,霍青风抵着桌面揉着自己的脑门,松了一事,又来一事,仿佛是不想让他闲下来似的,总有状况。不过,也好在不过都只是些明面上的事,处理起来也不是那么困难,只是要伤脑筋罢了。至于,那些深埋在阴暗处的,才叫他心忧,他回来一个多月了,却是什么也未有查到。
难道,真的只是自己多心了?
不管是不是多心还是多疑了,傍晚,霍青风很守信再次去了南院,当时霍麟刚刚睡醒,仆人正为他穿戴,连脸都是仆人为之的,看得霍青风还真有那么一点觉得神奇。
所谓富贵之人与贫贱之人的区别。
“大哥?”见到自己的大哥,霍麟那没什么精神的双眼马上就亮了起来,一时忘了自己身上还带伤,想露个灿烂的笑容,却因此而扯到了脸上的伤,疼得他‘嘶’了一口气,脸扭到一起看起来就有些狰狞了。
含笑走了过去,接过丫鬟手上的梳子,“轻易别动,大哥帮你。”
盘发髻是他的弱点,但梳发倒不是问题,霍青风给其梳顺了发,霍麟与霍麒就发色来说有最明显的区别,霍麒是少数的纯黑色,如墨一般的发;而霍麟与大多数人一般,头发带了些褐色,虽也说是青丝,却未有那般青墨。
梳顺了发,拿起台上的带子,给他绑了起来。
两缕发丝垂鬓,又加那张越来越成熟的帅气的脸,霍麟也是难得一见的阳光美少年,可惜了这会儿被揍得跟猪头似的,还真一丝美感都没有。
“自十岁后,大哥就未再为弟束过髻发了。”被梳理得很舒服的人喃喃出声,男子平日不照镜,可这会儿他还是往里看了一眼自己,心觉得梳得真好。
霍麟转身面向自己总含着温和浅笑的大哥,大有要埋胸的趋势,“说了可能会若大哥生气,但是……今日我却很庆幸被那些人打了的。不若,大哥定是不会抽时间来看我,更不会为弟梳发。”他是有感而发,半丝也不做作,是真实心的孩子。
脸上的笑又宽了些,“胡说八道,挨揍了还庆幸。”将人拉了起来,一同往屋中的桌去,过不多时晚膳食就要送上来了。
“弟没有胡说八道,是真的高兴。”不但可以一同用餐,还为自己梳发了,他高兴,高兴了就连身上的伤也不觉得疼了。
真想捏捏这人的鼻子,若真这么捏了那青肿的鼻子,霍青风真怕加重他的伤势,手伸到一半,僵了一下又收回,“若没打扰到你读书,大哥随时都可以过来。”也用不着要受伤了,还一副得了便宜的得意模样啊,这么可爱可是不行的。
“真的?大哥真的会常过来吗?”霍麟分明清楚自己不应该麻烦大哥,可他就是忍不住高兴,至多,若耽误了大哥的时间,他帮着处理那些烦心事便是了。
这会儿,还是忍不住伸手过去揉揉那鼻青脸肿却一脸高兴的少年的头,“大哥只有你这么个弟弟,自然是要疼你的,用多点时间来陪陪自家弟弟也是应该。”
阿义差不多时候就带着人送上晚食,正好就看到一脸狰狞的二少爷正对首自家少爷傻笑,那样子看起来更惊悚了,虽郭大夫说没什么大碍,可是这么看着还真是很严重,那些伤看起来有些恐怖。
也亏得少爷能受得了。
为了配合伤患,霍青风的餐食也是一样的,肉粥配一些营养又不油腻腥辣的菜,倒也还是美味的。放下筷子,“可是饱了?”
赶紧点头,“很饱!”和大哥一同用餐,饱得都塞不进了。
霍青风满意地点头,撤了碗筷餐具,又陪弟弟闲聊了半个时辰,才催着人睡了。
回到自己的小院,那两只貔貅已经将桌面上的两盘点心啃完,霍青风没说什么,到了里阁把澡洗了也不到书房工作了,早早就上榻睡了。
只是,预定好早早出门的霍青风并没能及时出发,因为一大早的就有人来报,外门有人求见,是位带着侍童的公子。听罢,霍青风还在整肃服饰,听闻仆人来报,很是诧异,“可曾说是何人?”
“不曾。”下人头更低了,老实回答。
敛了眸,“将人引到前厅罢。”看来也是不一般人,不然这么一大早的,守门的人不轻易敢让人来报,要么是塞了银子好处的,要么真是什么了不得之人。
不管是哪一淡类,敢放进来的,的确不简单。
反正还有点时间,见见无妨。
只是霍青风没料到的是,只是‘见见’之人,会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昨儿个才见过的,今日仍是那一身翡翠带黄色绵衣,头戴金冠,耳鬓如刀剃,面如玉……“呃,你好。”
不是霍青风没反应过来,实在是他不知道要怎么称呼,昨儿个对方并没有告知姓名,思来想去,他就只能蹦出这两字问候了。
对方很是大方,一摆衣袂直接就在霍青风对面坐下了,那小童就立于他身侧,依然是那傲慢的小模样,只是粉雕玉琢的模样仍是十分的讨喜,就跟观音莲座下的小童似的,叫人恨不得冲上去捏一把,根本讨厌不起来。
听闻霍青风的问侯语,那人也只是给个点首,那模样他才这是这儿的主人似的,看得霍某人嘴角抽了抽,终是没有说什么一同坐下了。
待下人送上茶水,那人品了一口,脸露了一丝不满,“下品。”
霍青风:“……”
有那么一瞬间,霍青风觉得自己终于明白彼岸那样一个如谪仙般之人,为何会以这人为敌手了。就连他都有些忍不住想上去抽两下,怪不得旁人。
若不是觉得没有胜算,他还真会那么做。
“公子若喝得不惯,在下让人将西湖龙井送上。”那话的意思很明白,最好也只有这茶了,你再挑也没了,要不您还是回吧。
对方连眉也不挑一下,放下被尝为下品的茶,抬起了那双冷峻的眸子扫射了过来,落在霍青风的身上,生生将人冻得抖了抖,才听闻他开口了,“吾乃池玉门,羽灵。这是修童,小木。”
霍青风:“……”
一脸淡定的霍青风直勾勾地看着那人,直到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落地,才生生换回了神,外头侯着的阿义赶紧入内收拾,肩两头趴着的那两只小貔貅霍然立起,鼓着那两双大眼瞪着那一般翡翠色绵衣之人。
阿义残杯收走,再送上新茶,霍青风这回端起来都有些低调了,大大地饮了两口,这才挤出笑容,自以为很从容,“呵、呵呵,原来是池玉门的,上仙……”上仙啊,天君啊……尼玛啊!
忍不住,又猛喝了两口茶,都不觉得烫嘴了。
“霍公子似乎并不惊讶。”对方淡淡一句,又品起了他所言的下品茶,姿态还那般优美好看。
不惊讶尼妹啊!
“还好,还好。”霍青风的话都是从牙缝里出来的,就差没有起袖擦额头了,“怎么说,在下听过修仙门派,也知晓一个启仙门、一个太清门和一个苍流门。至于池玉门,便是众修仙门派之首,凡是池玉门的都是上仙,最低也是半仙。”
那是真正的仙啊!!
心中还在咆哮之中,不经意看了过去,“啪!”又一声,手中的杯子又摔了一回,这次好运,杯里无茶水,居然没破,他弯腰拾了起来放于一边的桌面,神情自若。
草啊!一个冷峻的人忽然笑了,害得他手滑都摔杯了有木有!
忽然笑了,又蓦然恢复了冷峻模样的那一位,淡淡地瞥了一眼那弯腰拾杯之人,道:“池玉门世人不太了解,难得尔能清楚仔细。”那人顿了顿,“本君看尔极有仙根,若欲入本门,自当与门中长老通言一句。”
这意思是,看他有修仙体质,若他想拜门修仙,他这位仙君可以通通后门?
于是,霍某人的额头再次抽了抽,袖口一抹,“多谢呃……上君青睐,在下只想做名凡夫俗子,着实无仙根。”想起那小童这么般,霍青风脑子倒是传得很快。
推托的话其实也是真的,他才破了大逆不道的行为,现在让他去修仙,那是坑爹呢还是坑爹呢。
再说,就算他再无知,也知晓所谓修行,不是从小抓起的吗?哪来的半路出家还能有成果的?
不理他的推托搪塞之意,对方终于将杯子放下,“本君与尔有缘,愿提点一二,若尔不喜,便罢了。”意下是他不强求,但若他哪日还想,便会给他指条明路。
视线一转,扫向霍青风肩头那两只一直鼓着双眼的貔貅,“尔等过来。”
很是冷淡的一句,纵然那两只小貔貅呲牙裂嘴,还是在霍青风很是好奇的目光下,拍着肉肉的小翅膀飞了下去,居然不是飞过去,而是在青石板上四爪着地,用走的来到那人根前,仰起脑袋。
只见那人罗袖轻轻一拍,根前的两只小貔貅咿呀一声,青烟淡消,不见了,却多出两只……不是,是两个七八岁的小童,一黄一红,面如粉雕,头顶两只嫩角……
好在,手中没再端着杯,不然霍青风觉得那非得摔第三回不可。嘴角抽了抽,他若无其事,视线却变得十分的炽热得有些吓人。
两小童先是趴在地面,霍然发现自己变了身,左瞧瞧右看看,最后赶紧跪了起来朝那人磕首,“谢上君!”
看来,真是天君而非妄言了。
将手摸了摸那两只小脑袋,直至那四根角不见,方罢手。摆了摆袖,“起来吧。”羽灵视线重回仍坐得稳稳的霍青风身上,眼里居然露了一抹欣赏,话却是这么说的:“尔,不错。”
霍青风:“……”
两只小貔貅……幻化为人的貔貅,立于一边,偷偷看看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的霍青风,再回视那位上君,“上君,吾家大人……”
摆了摆长袖,“本君在此,他定回来。”
“……”这回,霍青风的面部肌肉不再抽抽了,一双眼露了光亮,带着惊喜,看向那冷峻的男人,“你……上君的意思是,彼岸……公子会回到此处?”
这么说不用他去找了?
羽灵这回终挑了一下眉头,不知为何。
“……上君?”疑问的是黄衣小童,如果没猜错,那是貔胥,这个时候挑眉,那是何意?
“摆厢房,本君住下。”某天君这么跟霍青风说,然后自座位上起身,这么一看,果然个子挺拔高挑,与彼岸那男人估计不相上下。
这时候还游神的霍青风被两道冷气扫来,才恢复了神,跟着起身,却没有立即去办,“上君要落住敝处?”先不管这是人是鬼,才两面就要住下是什么意思?
“不可?”对方的目光更冷了。这时候的霍青风才能深刻地体会到,彼岸那淡然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可,为何不可?”霍青风牙一咬,不为别的,只为那男人,反正霍家这么大,多住一个不多……呃,是两个。“那,在下叫下人给上君按排客房罢。”
“不必。”某上君一句,定了霍青风刚迈出的步子,抬首疑惑之时,他又言,“本君看这小院就不错。”
霍青风:“……”
算了,反正这小院亦有客房,就是隔壁那屋子,本来是留给彼岸的,还特意重修过,却从未有人入住过,那就挺适合的。霍青风让阿义去处理,阿义虽然很是好奇,却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问,低头领着人去按排好之后,才回来禀报他家公子。
家里住了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恩公子,这会儿又多了个一身煞气的不知名公子……听少爷怎么称呼来者?上君?莫不是与恩公子同一个修真门的?
这么一想,就说得通了。
霍青风也没多隐瞒,就说是位修真门派之人,带着仙气的,轻易不要打扰。吩咐下去,小院的院门的家丁守门多了两名,晶后开灶直接改成在小院的小厨房做了,也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对于家里莫名又多了个来路不明之人,霍青风也只能脑门挂着问号,旁的也不多做也不多说更不多问,爱怎样,随他去了。光是那神秘的宅院,霍青风就明白了,这上君并不简单,能幻化那般环境的,至少不是他这个一介凡人做得来的。虽然不知是哪路神仙或是妖魔,好歹人家现在没有害人之心,就由着吧。
倒是那两只貔貅,幻化成人形之后,是个问题。
“……少爷,这两小童亦是与那位上君同住么?”方才安排时,他一直想问,没问成就先将重要人物安排后,其他再想旁的。
霍青风:“……”
打击太多,霍青风已经很淡定了,转首看那两只变得安静的貔貅,此时的小童,难得的问了它们的意思:“你们意下如何?”
“吾辈住此处。”异口同声,答得那叫一个麻溜。
开玩笑,谁敢去跟天君住一块啊?
摆了摆袖,“阿义你让人好生伺候着那位公子便是了,还有,今日之事,不可多言。”
阿义弯腰,“阿义识得。”他在霍家十多年,自然懂得比别人多些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然晓得。即便他自己现在都非常好奇,也得忍着。
将阿义打发了出去,霍青风没有离开寝室,而是坐于一旁的暖榻上,此时秋季,榻上铺了精巧的竹片席,往上一靠清凉清凉的,很舒服。那两只……不是,是两个小童这会儿被那淡得若有似无的视线看得越来越难受,最后很实相地坦白从宽:
“其实,吾辈亦不知晓那位是何身份。”黄衣的貔胥身为哥哥,先开了口,很是真诚的模样,“吾辈是貔貅之后裔,生长在陵城下游的清河边二百余年,前一百年都在沉睡,最近才醒过来,正巧遇上大人。吾辈并不知大人的身份,只知大人是位了不得的,如今看来,可能与那位羽灵天君差不多都是修仙门里的仙人了。”
这话也有道理,不然怎是一个拂袖就将二兽的人生幻化出来?
红衣的貅炎附和地点首,“嗯嗯,那位身上有着和主人一样的味道,不过……吾辈不喜欢那人身上的味道,很冷很吓人,吾辈不敢靠太近。”一说起那人,貅炎都不由得打了个抖,看来所言非虚,真是怕那位。
微微蹙了下眉头,霍青风疑惑了,“那池玉门又是什么地方?”霍麒算是博览群书是个博学之人了,可在他的记忆里对那所谓的池玉门所以地并无一星半点的记忆,想来是连他都不知晓了,若是去问旁人,估计更甚。
貔胥摇首,“不知啊。吾辈先前一百年知晓的都是族里相关之事,对于凡间之事,并不甚了解。不过,在这凡间的,法术再强大,多数是凡人修真而就,那位看不出是何物,大约也是从凡人修真成半仙罢。若是真仙,必定会飞升不留于人间,这是定律。”
“除非是天庭任派下凡当职。”又加了一句。
眨了眨眼,好神奇的世界,为什么他居然还能很淡定地接受呢?霍青风再一次对自己无言以对了,心说自己大约是惊吓过度,已经成为淡定哥了。
挠了挠头,“你们说,会不会有像……你们这样,修成那位上君,其实真身不是人?”
貔胥歪头认真思考,“吾辈是神兽后裔,修为自然比凡人或是一般妖类要容易,有灵根,只要再多点灵气,但似今日,吾辈亦不需要再过百年才可幻化为人。”
顿了一下,“当然,却也不否认有个别很有仙根之人。至于大人与那位天君,吾辈能力有限,真无法看得其真身。”很是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