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在炙热的烈日照射下,东阿城街道上还未被冲刷干净的血渍反射出红褐色的光芒,两旁尚未处理的尸体散发出阵阵恶臭,令每一个不得不出门的县民掩鼻急行。
城里的秩序,总算在王度不懈的努力下,逐渐恢复了正常,城门也在城内环境稳定下来以后,隆隆开启。
施粥,建房,一切都重新进入了正轨。
“晏头领。”
“薛老爷,请。”
薛府里,亲人的丧事还在举行,薛祜却带着几名护卫出了门,走进城里一间偏远的院落,与晏安打了个招呼。
虽然那天晏安和贺贯及时赶到,让薛家没有遭到灭顶之灾,但依然有许多薛家男丁永远离开了人世,还有一些人和薛祜一样,永远失去了恢复成正常人的机会。
拄着手杖,薛祜往院子里看了一眼,这是彭家寨大人为了照顾他,取消彭家寨的会面,改到了这里,倒也没什么奇特的,很简单的一个小院子,贺贯像门神一样杵在屋子门口。
薛祜向贺贯友善的点了点头,却见他放下了肩上的大刀,指着跟在自己身后的护卫:“薛老爷,抱歉,大人只愿意见你一个人。”
“什么意思?”
“鸿门宴吗?你们大人见不得人?”
这几个护卫都是薛祜新招募的,并没有见识过贺贯的厉害,此刻感受到他话里的挑衅,瞬间拔出兵器对峙。
“干什么?我让你们动手了吗?”薛祜没有回头,木杖用力敲击地面,发出“哆哆”的声音,“都给我在外面等着!”
老板下了命令,护卫只好悻悻的收回兵器,可又觉得丢了面子,几双眼睛狠狠地盯着贺贯。
对他们这种斗气似得行为,贺贯耸了耸肩,脸上反而露出遗憾的表情,伸手推开了半扇房门,待薛祜进去后,又立刻关上了。
他这个防贼似得举动,立刻又遭到了门外护卫的鄙夷,吵闹的声音从门缝传了进来,薛祜在耳边挥了挥手,像是要赶走干扰,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房间里端坐的年轻人身上。
“薛老爷,坐,喝茶。”
房间里的自然是杨云,他笑着推了推面前的茶碗。
“是你,杨云。”薛祜走到他面前,打量了几眼,随后便叫出了他的名字。
“有猜到?”杨云抿了口茶,笑容很平静。
“没有猜到。”薛祜坐了下来,将手杖放在桌子上,“要不是亲眼所见,我可不会相信单人匹马杀进彭家寨的,会是一个文人。”
“嗯?”杨云笑了起来,倒也不否认,“我好像没让晏安告诉你这些?”
“薛怡分析的。”薛祜看了他一眼,端起茶碗,“就是薛义,她从小就聪明,很多事情骗不了她……只可惜她是女儿身。”
叹了口气,他继续说道:“她平日里一直嚷嚷着要见你,若是告诉她,你就是被李蔓莹捡回来的那个男人,估计她会疯掉。”
“什么叫捡回来的男人。”杨云自然猜到这是薛怡对他的看法,无奈的摇了摇头,“薛老爷,有句话我先说清楚,我的身份在薛家不希望有第二个知道,不然……”
“不然杀我全家?”薛祜笑了一下。
“嗯,不排除这个可能。”杨云认真的点了点头。
薛祜看了他一眼,想了一下,问道:“杨大人,能不能让我看看那封信?”
“那封信不是让晏安给你了吗?”
“我想看撕掉的那部分。”
“哦。”杨云想到那封信最后写的内容,嘴角不由弯起了弧度,“那部分被我烧了,如果薛老爷真想知道,可以回去问你女人嘛。”
“呵,那就当是大人和小女之间的秘密吧。”薛祜倒也没那么八卦,纯粹是想拉近两人的距离,“杨大人,谈谈交易吧。”
“好啊。”
顺着杨云手指的方向,薛祜才发现那里放了一个木箱,盖子被打开了,里面放满了没有刀鞘的短刀。
“我想之前晏安已经和薛老爷解释过了,这里是三百把削铁如泥的短刀。”杨云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清单,“薛老爷凑齐列出的物品,这箱短刀就是你的了。”
“五千石稻米……三千匹布……五十匹西凉马……”
薛祜越读眉头皱的越深:“杨大人,这稻米和布匹好说,薛家本就是做这个生意的,可西凉马……”
“有问题吗?”杨云摸着下巴,看似无意的说道,“据我所知,如今东阿城里对我彭家寨兵器感兴趣的,可不止薛家。”
“呵……大人既然这么说了,老朽尽力就是。”薛祜将清单收入怀里,喝了口茶。
“这样便是最好。”杨云笑着点了点头,“只要薛老爷把这些宝刀卖了出去,所得之利岂止我索要之物的十倍?我这人做生意就是这样,有钱大家赚。”
“只要薛老爷每三个月提供一批我清单上的东西,我们就每三个月提供给你们三百把宝刀,绝对公平。”
“好,如果杨大人没其他事的话,老朽就去准备大人所要之物了。”
“薛老爷,请。”
送走薛祜以后,晏安走了进来,犹豫的问道:“大人,我们寨子里不缺粮食,为什么不多换点马匹?”
“俗话说的话,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科学技术是什么?”
“咳咳,你这么想……”杨云喝了口水,组织了一下语言,“同样是十个人,我让他们去种地,他们三个月只能种出……算他一百石吧?”
“可你想想,如果这十个人去和老赵学打铁?”杨云板着指头数了数,“三个月……能多打一把陌刀?然后废钢还能多打五把短刀?”
“哈,你看,同样是一百石粮食,但我们又多了一把陌刀,是不是很合算?”杨云拍了拍手,继续说道,“对了,你们从城里搜刮的匠户怎么样了?”
“还好,在寨子里呆了几天,自觉去上工了。”
“王度那边呢?”
“郡守府的任命下来了,王度当了县令,县尉是贺贯,县丞,是仲德先生。”
“不错,张远常呢?”
“还是不肯说。”
“那就杀了,让他把秘密永远留着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