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苏泽抬头看着软榻上斜躺着的人,心骤然一紧,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这人还真是没有自觉啊,这幅姿态是没发现自己有多勾人么?

本来苏泽来东宫就没怀好意,这人居然敢这样面对他。

深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异样的感觉。

苏泽笑得很让人心惊胆颤:“殿下没有必要将臣推给自己的敌对势力,这,便是臣的理由。”

陈曦瞳孔收缩了一瞬,深深的凝视着苏泽。

他还是小看了这人。

把他的心思琢磨的这么通透,真是想杀了他啊!

陈曦不喜欢将自己的心思袒露在旁人眼前,但是他面前这个人……

眯了眯眼,陈曦翻个身背对苏泽,冷冷道:“孤允了你便是,你走吧。”

苏泽看着那明黄色的身影,缓缓起身告退。

等陈曦翻身过来,已经不见苏泽的身影。

陈曦眼中情绪翻涌,黑沉沉的眸子透着危险的气息。

这人在挑衅他!

思索了半响,陈曦眼中的黑沉褪去。

宁王世子苏泽的母亲与宫里的淑妃张氏是同胞亲姐妹,按理说,苏泽应该支持自己姨母所出的二皇子才对。

可苏泽却跑来向他效忠……

不,不对,苏泽跟那些惟利是图的人不同。

这个人,接近他或许有别的目的……

陈曦笑了笑,不管苏泽接近他想干什么,胆敢背叛他,他就会让他不得好死。

次日,陈曦在国子监见到了伤愈的韩谦。

韩谦今时不同往日,不但有了精气神,整个人也容光焕发,再不复初见时的落魄。

陈曦倒是没有什么意外的,韩谦的命运被他改写,自然会与前世不同。

只不过……到底还是错过了今年的科考。

陈曦看着时不时凝视齐懿的韩谦,不由感慨。

前世喜欢齐懿的韩谦,看来今生还是喜欢齐懿。

“如今西北动荡,毅勇侯率兵出征已有半月,也不知现在战况如何。”洛瑄叹了口气,道。

陈曦从刚才的走神中回神,瞥了一眼齐懿,不出意外的看见齐懿眼底的忧虑之色。

这次西北的蛮夷来势汹汹,比从前狠毒了两三倍,好似从前那不知圣人教化的野蛮人也开始学会用计谋来作战了。

这对大庆朝来说,并非好事。

齐懿的父亲毅勇侯虽然是大庆朝最新封的战神,可面对那些力大无穷,现如今还狠毒不怕死的野蛮人,也不知道有几分胜算。

陈曦清楚洛瑄提起这件事,怕是还有下文。

大庆朝经历四代帝王,如今朝堂里也有了很多蛀虫,边关战事最是拖欠不得粮草之物,而朝廷若是出了奸佞之辈,哪怕最后将缺少的钱粮都找了回来,但边关承受的损失,却是难以估量的。

如果陈曦所料不差,洛瑄三人今日提起这事儿,怕也是存了想让他帮忙的心思。

但是,即便他与这三人是挚友,可也架不住身份上的差距。

洛瑄三人无一不是天之骄子,但比起他这个大庆朝的皇太子,身份上也还是差了一截。

于是原本有些话可以无话不谈,但提起朝堂上的政事,就要有些顾忌了。

陈曦知道这几人不是怕惹怒他,而是怕给他带来麻烦。

有这样几位好友,陈曦心里的感觉有些酸爽。

不管现代还是前世,他都没有这样会一心一意为他着想的朋友。

有这样的好友,他要是不帮忙,也太说不过去了。

“子瑄,你不必如此吞吞吐吐的,不就是担心懿之父亲的粮草会被贪墨么?我早就让人盯着了,若真有人胆敢伸爪子,孤绝不会放过他们。”陈曦笑着道。

此言一出,洛瑄面带尴尬之色,讪笑着不知怎么搭话了。

沈誉因为是陈曦舅父的嫡子,与陈曦是嫡亲的表兄弟,自然就没洛瑄那些顾忌了,当即就笑了起来。

“殿下有心了。”齐懿眼底带了几分暖色,道。

陈曦笑着摇了摇头,转过头看向天际,怅然的道:“何必道谢呢?你们三人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贵为皇太子,自幼身份尊贵,可宫里的那些人,表面上对我笑意盈盈,背后究竟是一副什么嘴脸,谁又知道?我并非不懂这些阴谋诡计,我只是不想对我血亲的人下手罢了。”

沈誉四人对视一眼,心中一阵震荡。

陈曦能将这番真心话说与他们听,那是真正将他们放在心上的。

韩谦神色复杂的看着陈曦,想起初次见陈曦的时候,他就在想,这位殿下并不似外界传扬的那般纯善,而今他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却又觉得陈曦哪怕身份贵重,却也可怜可悲。

“韩谦。”走神的韩谦突然听到陈曦唤自己,立马回过神看向陈曦。

陈曦黑眸幽深,眼底不见丝毫情绪,让韩谦没由来的心中一阵没底。

“韩谦,韩家如今已经没有你与你母亲的立身之处,今年的科考你也错过了。你本有状元之才的,可错过就是错过了。韩家虽然比不得京城一些顶级门阀,可也不是个小家族了。在这京城的一亩三分地,韩家还是说的上话的。孤虽然帮了你,但不可能帮你一辈子,你若要参加科举,只怕还是会受到韩家的阻拦。这些孤不会替你解决,你可想好今后的打算?”

韩谦怔了怔,半响无言,垂眸深思。

沈誉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陈曦,心中叹气。

殿下终究还是得面对宫里那些人,只要陈曦在太子之位上一天,那就是众位皇子的众矢之的。

那万人之上的位置,谁不想要呢?

“臣想去西北。”韩谦眼神坚定,突然的说出这么一句话。

在场除了韩谦之外的四人,都有些意外,就连陈曦也意外了。

他改变了韩谦母子这辈子的命运,却不想韩谦终究还是选择了弃笔从戎。

齐懿脸色微变,猛然抓住韩谦的手,脸色铁青,难看之极,语气也严厉了起来:“韩谦,你脑子进水了吗!你是个书生!跑去西北,是去送死吗?!”

看着突然神色激动,语气激昂的齐懿,除了陈曦之外,其他人神色或多或少都有些意外。

韩谦怔怔然的看着气急败坏的齐懿,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懿之,”韩谦眸色深沉,语气轻柔,带着一股安抚的口气,“我知道我在做什么,韩家现如今虽然不及京城顶级门阀士族,但底蕴也有上百年了。我年纪轻轻,想要与整个韩家抗衡,保护我母亲和我自己,我只能让我自己拥有实力。然,仕途一道,我已经不能从文,那我只能弃笔从戎。不管怎么样,我记得我自己还有个要赡养的母亲。我不会死的,你相信我。”

齐懿这会儿也缓过神来了,发觉自己情绪太过激动,立时放开了抓着韩谦的手,虽然极力的掩饰自己激动的情绪,但是脸色依然很难看。

“你手无缚鸡之力,有什么自保的本事?我与你从小一起长大,你会不会武,难不成我还不清楚吗?韩谦,就算我让你去,你让你母亲怎么办?她能经受住这样的刺激吗?!”齐懿稳住自己的情绪,语气依然慢慢都是质问。

韩谦看着齐懿眼底的担忧之色,突然笑了:“从军之人,谁不是从尸堆里爬出来的?懿之,别再说了,我意已决。”

张了张嘴,看着韩谦微笑的脸,齐懿气闷的扭头不去看韩谦,无视了韩谦接下来要说的话。

看着齐懿赌气的模样,韩谦苦笑,本想解释的话,又咽了下去。

什么话都比不上他活着回来更有说服力。

见韩谦这幅模样,陈曦也知道韩谦是心意已决,但见齐懿眼底竭力掩藏的悲伤和痛苦,陈曦又有些于心不忍。

说到底,还是他提醒了韩谦……

心中有愧的太子殿下看着韩谦道:“韩谦,你去西北之后,暂时不要去西北参军,我要你在西北帮本殿暗查一件事,我会派暗龙卫去西北协助你。”

韩谦连忙收起心中对齐懿的感情,看着太子一脸严肃的表情,顿时意识到他的机遇怕是来了。

“请殿下示下!”韩谦没有丝毫犹豫,起身单膝朝陈曦跪下,语气坚定。

陈曦见状,心中满意的同时,也觉得有些感慨。

转头看向西北的方向,陈曦眸色渐暗。

“三年前的裕嘉关被破之事,相信你们都知道,尤其懿之,你父亲正是因三年前裕嘉关被破,赶去收服了裕嘉关,才有了战神之名。但导致裕嘉关被破,却是因为主将风将军猝死裕嘉关,才致使裕嘉关被破,风将军麾下十万将士仅剩不足两万人。这两万人之中更是有近一万的士兵伤势惨重救治不及,导致终身残疾,再也不能踏上战场。三年前的风将军也只是刚过而立,且习武之人身体健壮,风将军身体也并无隐疾,怎么会突然猝死呢?所以,孤怀疑风将军的死有问题。”

沈誉几人都面色骇然,没想到陈曦居然敢提起这件事。

这件事已经被当今下令封口,不许任何人再提起,甚至三年前风将军的夫人想为自己的丈夫讨公道,也因为没有强大的母族而败诉,最后下场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