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小军带着一群十几岁的小孩子在白岩峰的山脚下等了七天,期间带来的干粮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此时的他左右踟蹰,不知如何是好。当初下山之时韩齐有交代过他,将这些人带到安全地点后,留下暗号,少则一两日,多则三五天,后续人马就会根据留下的暗号找到他们。然而现今都过去七天了,依然没有人找过来,从前天开始口粮就不够吃了,这还是他有意识的省着点吃,如此才勉强撑到了今天。
几十号孩子眼巴巴的看着他,或者更准确的说是看着他身后的粮食,也就是他煞气重,不然估计真有人饿急了上来就抢了。但这么饿着也不是办法,这些孩子正是在长身体的时候,一个个又都在匪窝里面长大,真要饿极了,偷摸着打他个闷棍都是可能的。毕竟他只有一个人。
“军爷,峰主不是说是让我们跟着您训练麽,怎么我们在这儿都等了这么多天,干粮都快吃完了,也没个动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其中一个长脸大耳的小子,张嘴问道。
这么几天相处下来,泥小军也知道,这小子叫袁猴就算是这群人的代言人了,倒不是他们拉帮结伙,可能在之前这小子在山中就有一定威信。如此自然而来,所有人便不由自主的以他马首是瞻了。
对于这小子,泥小军还是有一定好感的,看的出来是个机灵人。“再等两天,不行你们就抽签决定,找两人跟我回去看看。”
“还等两天啊,再等我们就饿死了。”也不只是谁先开口抱怨了一句,瞬间人群中就炸了锅,一个个的都喊饿。
“一个个的都饿死鬼投胎呀,刚才谁说自己要饿死的,给我站出来,你死给我看看。”袁猴大声呵斥众人道:“没看着军爷和咱们都吃的一样么,你们还好意思抱怨饿,饿也给我忍着。”
这些个半大小子,一个个瞬间就把最闭上了。袁猴扭头冲着泥小军笑道:“军爷,小子是这么想的,咱们再等两天倒是没什么,怕的是两天后,弟兄们一个个饿的都走不动道了,万一山中出现个什么情况,咱们无论是逃是回,都被动了不是。”
泥小军认真的想了想少年人说的话,感觉确实有一定道理,略有犹豫后,认同的道:“你小子说的在理,这么着吧,咱们今天把所有的干粮吃了,你小子跟我上山走一趟,看看是个什么情况,再决定下一步咱们怎么办。”
只是剩下半袋子春饼,每人分到手里连一个都没有。刚分到手里,只一眨眼的功夫,所有人手中便已空空,有的甚至忍不住在那饼的掌心中舔上两口。泥小军忍不住的骂道:“你小子,以为自己是狗熊呢,饿了舔两下爪子就能管饱?”
“拿去,吃慢点,别噎死了。”泥小军没好气的将自己手中剩下的半块饼丢了过去。
一直拖到天色昏暗,泥小军才带着袁猴出发往山上去,估计待两人走到山腰处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如此借着夜色的掩护,再走些无人问津的山野小道,即便山中有敌兵驻扎,想来也没那么容易发现他们。
两人一路小心,还好一如所想,期间并未被人发现。然而就在即将到达山顶的时候,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好他们二人反应够快,只一瞬间便扑倒在地,周围的草垛很好的将两人都掩护了起来。
只听得前面走来之人道:“大人,咱们现在怎么办,就这么回去么?我觉着是不是再打听清楚些,毕竟咱们一个熟人都没见到。”
另一人道:“还熟人,咱们熟息的人估计都已经到阴曹地府去了。就咱们两个人要是被发现,这山路之中我们怕是连逃跑的未必跑的过他们。”
“可我总觉得,就这么走了,实在......”
前番开口之人话还没完,便被另一人打断道:“实在什么?别忘了,我们这条命现在都不是我们自己的,我们还要替那些死去的兄弟报仇,就这么把命送在这儿,不值。”
泥小军感觉声音其中一人声音略微有些熟息,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就在那两人即将走远的瞬间,他脑中猛的灵光一闪,倏然站起身道:“你们.......你们等等。”
前面两人被吓了一跳,几乎在转身的瞬间将腰间的佩刀拔出。
“方都统,我.....我是泥小军,统领大人的亲兵,你可还记得我。”泥小军兴奋的迎上去道:“你们居然还活着,实在太好了。”
方奎也一眼就认出了他,收刀入鞘。两人原本并无太多的交情,但如此情况之下相遇,实在让人感慨,各自却有不知如何说起了。
袁猴见泥小军突然发疯似得站了起来,当下就有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好在只聊聊数语,最少让他确定自己不会有生命危险。从他们走来的方向看,这两人都是从山顶下来的,他忍不住的开口道:“二位军爷,山上是个什么情况,你们可知道?”
泥小军此时才想起,附和道:“对呀,统领大人就在山上,方都统何故......”
方奎默然不语,但如此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泥小军情绪略有失控的道:“统领大人天纵英才,怎么可能会死在这么个地方。”
“方才我二人上山,看到的是山中一片焦土,驻守的都是些匪兵,如此情况已经明了,这白岩峰,如同咱们天庆府一般已经被匪兵占领了。”
“我也不相信,我要回去看看吧。”袁猴说着便要往前走。这山中有他的父母,无论如何他也做不到不顾他们的生死,自己逃命。
方奎身边另一人拦住了袁猴的去路。“你要死,我不拦着,要去等我们走远以后你在再去。”方奎接着道:“我们还不能死,天庆府死了那么多兄弟,这个仇还没有报。小兄弟,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如果你只是要送死,陪我们走上一程后再回来也不迟,如果想报仇,就别回头。”
......
头七据说是死者魂魄返家的日子,此时白岩峰议事大殿之内,已经摆好了香炉和牌位,底下却是乌泱泱的站着一群人。这些人个个身着甲胃,面容哀伤,眼神中或有或无的透着一种绝望的神情。
“大伙儿商量的怎么样了,咱们这些人中总要出来个能做主的。不然统领大人的仇如何得报,大伙儿以后怎么办?要知道前方虽然退兵了,但谁都知道无论是处于什么原因,那都是暂时的,谁也不会放着嘴边的肉不吃。”
“哼,你刘老二想当这个领头人?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我林老七一万个不同意。”人群中另一长相凶悍的男子接茬道:“你们也都别争了,要说谁当这个头儿,都可以,但要服众却是不容易。”
众人默然不语,林飞与白牡丹矗立在一旁,对于他们的争论,并不想参与,也没有参与的资格。白岩峰算是彻底破落了,除了牢狱之中关押着剿灭吴风俘虏的百来人,山中老弱妇孺连一个满十岁的孩子都没有,又如何与这数百个当兵的去争。
“对,就是要能服众的,今个儿所有的弟兄都在这儿,我就把话挑明了,我刘老二想做这个领头人,不为别的,只求能带着众位弟兄混口饭吃。还有一点,就是找出凶手,为统领大人报仇。”
“这话说到点上了,想做大伙儿的领头人,可以,只要谁为统领大人报了仇,我老熊第一个服他。”
林飞看的出来,这群人院内院外百余人,但正在有资格当这个领头人的,只有此时说话的三名男子。从装束上就能看的出来,这三人在韩齐的军中必然就担任军职的,但职务应该不算太高。若是如同方奎一般,是个都统之类,也就在韩齐之下,就不会有如此争论了。
三碗清水端在韩齐的牌位之前,三人走上前来,依次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刃,割破手指,在每个碗中各滴上一滴鲜血。
林老七率先举起手中的瓷碗道:“各位兄弟,今日就由我们三个代表诸位在此郑重起誓,谁人能够抓住真凶,就是我等兄弟的大恩人,众位兄弟以后都唯他马首是瞻,若违此誓,天人共愤,我等兄弟必除之而后快。”
三人一饮而尽,而后下面之人递上一张画像。刘老二拿在手中道:“此人就是我等不共戴天的仇人,当时统领大人的三名亲卫都有看到其长相,无奈当时山中形势太过混乱,又有其匪众掩护,如此才让其逃走。”
白牡丹愣愣的看着刘老二手中的画像,眼神中透着深深的杀意。林飞轻握其手,此时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毕竟死的不是你的爹,你体会不到别人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