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府议事堂内,分宾主落座。下人将茶水端上来后,杨应龙并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林飞。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林飞目光平淡的与之对视,不等不承认,人的目光是有杀伤力的。这种杀伤力是无形的,一个人长期居于高位,其言谈举止中都透露出一种气势。
此时林飞心中也是无底,他不知道老和尚给的东西是否真的有用,或者有多大的用处。但有一点他能肯定,就是此时一定不能露怯,这个大尾巴狼,是一定要装下去的。
“少年人,从哪里来?”
“从该来的地方来。”
杨应龙默然不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林飞心中已经在打鼓了,装逼这种东西,装的好就是神仙人物;装的不好,瞬间就会被打落在地。
“你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林飞早在来的路上就想到是必然会被问到的,所以心中并不慌张。既然来的时候就已经打定主意是来装逼的,那就装到底好了。
“特来见杨大人王,一是送上大人想要之物,二来也是想来确定一下,天王是否具有真龙之像。”
此话一处,杨应龙脸色瞬间为之变化,虽然之有短短的一瞬,但林飞看到了,心中瞬间感觉一松。他赌对了,九流门的招牌还是很响的,不然杨应龙脸上不会有瞬间的变化。
“天王当然具有真龙之像,看来咱们同门之间是不谋而合了。”
忽然一个声音从外传来,一名身材修长,面容白净头挽一道士髻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此人林飞当然是不认识的,但听他说同门二字,林飞心中便已然有了计较。
中年男子面容亲切的冲着林飞道:“我乃僧道一脉王以正,师弟属于哪一脉的?”
林飞一拱手道:“我乃文士一脉。”
“哈哈,看来咱们九流门重出江湖,辅佐新君,是不谋而合了。”
林飞却并不接话,而是看着微微端起桌上的茶水,微微抿了一口。杨应龙却是人精,站起身来道:“我先去后院换件衣服,你们同门之间初次见面,当好好交流一番。”
对于王义正的到来,和杨应龙的突然离场,林飞是没有心里打算的。但如此时刻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站起身来,微微拱手,目送杨应龙离开。
整个议事堂内此时只剩下林飞和王义正两人,四目相对王义正现行开口道:“师弟,年不及弱冠,便能成为文士一脉代表,必然是人中俊杰。”
林飞继续装逼到底道:“如今天下凋敝,所谓俊杰,若不能救黎民与水火,又有何用?”
“师弟小小年纪,却胸怀天下,实在是天下黎民百姓之福。”王义正忽然话锋一转道:“如今便有一机会,拯救黎民与水火,不知道师弟可愿与我同心戮力,共佐天王,成就大事。”
林飞浅浅一笑:“看来师兄已然认定,杨天王便是这世间的真龙,平定天下,扫荡八荒,非其莫属了?”
“如今天下纷乱,若说杨天王必然是真龙天子,师兄我确实不敢保证。但我想问师弟,待到数十年后,等天下形势明朗,咱们再择主而侍,那我们九流门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哈哈,师兄所说,与我心中所想不谋而合。”林飞从怀中将老和尚给的蓝皮书拿了出来,递到王义正的面前道:“师兄是否一直在找此物?”
王义正接过后,随意翻看了几页,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师弟真是雪中送炭呐,将来天王若得天下,师弟此举便当得大功一件。
林飞浅浅一笑,心中却是嗤之以鼻。什么玩样儿,这还什么都不是呢,就想的得天下,真当自己是救世主不成?此一句话,让林飞对于九流门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无非就是一群自以为是的人,几百年前碰巧做成了一件大事儿,就自我膨胀到以拯救天下为己任。观其本质,所想所谋,无非也是为自己能够青史留名,或者封妻荫子而已。
“王师兄,不知可曾想好,由何人依据此书,训练新兵?”
王义正沉吟片刻后,说道:“师弟可有相关人员推荐?”
“若师兄并无合适人员,那小弟便大胆举荐一位。”林飞分析道:“此兵书多是讲述水上练兵,和士兵克服水路不服等症状的办法,那么首先一个条件,便是练兵者,其本身必须有一身好的水上本领,不然何以服众。”
王义正认同的点了点头,林飞接着道:“其二,此人必须对于这一片水路相当熟息,不然水上练兵根本无从谈起。”
“不错,师弟不愧是我九流门中之人,此分析丝丝入扣,如此师弟大可将你举荐之人说出来。若师弟不方便说,就由我去和天王说此事。”
“此事还真要麻烦王师兄了,因为在下举荐之人,此时还被关在武家的监牢之中。”
......
水镜堂内,阎婆束手而立,一旁的武修研看着她道:“你确定那丫头真不知道那玉佩和那本《水师记要》在哪儿?”
“帮主,要说百分之百肯定,老身当然不是敢的,但七八十的把握还是有的。”阎婆恭顺的道。
武修研默然不语,他在思量,若那两件东西真不在武三娘身上,他如何同杨应龙交代,要知道自己所在的可是他的地盘,不是一句没能找寻到就可以敷衍过去的。然后任凭他如何考虑,却并无头绪,因为事实就是东西不在江陵帮中。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武修研暗自叹了口气,冲着阎婆道:“你去把人放了吧,再帮着把身上的伤治治,最好是三天之后,要看不出有用刑的痕迹。”
如此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但帮主发话了,作为下属也就只能是尽力去做。阎婆应了一声,便告退离开了。武修研独自依然在屋内沉思,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胡孟德忽然从门外走了进来,急切的道:“帮主,杨天王让人快马传话过来,一个时辰后,他要到咱们江陵帮来。”
已经做好心里准备的武修研故作镇定的道:“来就来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的帮主大人,此事可不能不认真对待,那是谁,那可是咱们半个贵州的土皇帝,对咱们来说那就是天王老子。要是一个不高兴,随时都能覆灭咱们江陵帮!”
“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道,但方才阎婆已经说了,东西应该不在武丫头身上。如此你让我能怎么办?”
此时的武修研才体会到,这个帮主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帮中数百名弟兄,个个都要张口吃饭,其下还有他们的家眷,如此算来就近千人了,这些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要靠他养活的。这也就算了,更重要的还是去和各地码头的地头蛇,官员打好关系,这半年下来,武修研已经感觉身心疲惫。午夜梦回,他甚至忍不住的问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去强求这个帮主之位?
胡孟德默然不语,作为江陵帮的智囊,此时他也是心中苦涩。人智终有尽时,而且有些事情却非智计百出,就能够改变的,在绝对的强权面前,任你诸葛附体,子房再生,都是别无他法。
两人相对而坐,各自都不说话。时间流逝,一个时辰很快便过去了,门外的看守进来禀报道:“帮主,杨天王的车马,距离此处已经不足百米了。”
“知道你了。”
禀报之人退了出去,武修研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后,径自往外走去。
“等等,属下和你一起过去。”胡孟德快步跟了上来,略微落后武修研半步的距离。
距离江陵帮百米之外的马车上,林飞独自坐在马车之中,挑开帘布看着前面双马并行的杨应龙和王以正,不用想他都知道,两人一路上大致是聊了些什么。其中必不可少的,定然是有关于他身份何来意。通过和两人简单的接触,林飞心中已然是有了些底气,最少现在他是绝对安全的。甚至只要他能够提出一两个稍有建设性的意见和建议,杨应龙必然会重用与他。一来,是因为他九流门一脉的身份,三百年前的成功,让“九流门”这三个字便带有某种号召力;二来,王义正言谈中已经透露,杨应龙身边不缺少武将,少的出谋划策的智士。
在不远处一座大的府邸前面,已经有两名男子站在门口等候了,此二人林飞不认识,但看其装束气场,便知道此非一般闲杂人等。一行人缓缓前行,在与之相距十余米开外,两名男子便快一步走上前来,伏地而拜道:“草民武修研,恭迎节度使大人。”
杨应龙高坐马背之上,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地上的两人,轻声道:“武帮主请起吧,本官今日前来,可是有事相求,你不用这般客气。”
“大人有事儿吩咐,只管派一下人,知会一声便是了,草民到您府上候着便是了,何须大人亲自跑一躺。”武修研恭敬的道。
杨应龙点了点头道:“有武帮主这句话,吾心甚慰。前面带路吧,咱们到你府上再说。”
“理当如此,理当如此。”说着武修研亲自接过杨应龙马匹的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