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运看到封皮印有“工作记录”四个字,看来是专门做这种用途的通用本。打开来看,扉页印着“乌鲁木齐地质局勘探二处”的红色圆章,下面还有“魏永生工作笔记”的手写钢笔字,最下面的日期是1962年5月1日。再往后翻,果然是魏爷爷的工作笔记,详细笔录着他第一天参加工作开始的每天内容,第一页就是5月1日当天,记述了他刚高中毕业,被分配到乌鲁木齐地质局的情况。

“这里有证据?”郝运问。

魏爷爷的儿子过来翻了翻工作笔记,把某页指给他们看。郝运和邓英俊看到这页中间位置写着:“1965年7月3日,回家已经三天了,还是没有任何关于郝教授的消息,听组织的意思是会继续找,但他是在9340基地中失踪的,现在基地已经封闭,还怎么找?那本日记里有很多机密内容,也不能交给郝教授的妻子,我只能继续保存,希望他尽快亲自来拿。”

郝运问:“没看到有什么证据?”

魏爷爷的儿子让他往下看,郝运见下一条是:“1965年7月4日,我怎么也睡不着,为什么那天我只在郝教授的宿舍抽屉里找到一个日记本,另一个到处都没有?他的宿舍我都翻遍了,是郝教授带在自己身上,还是被我漏掉了?要是他向我要日记本怎么办?真是没用,为什么不再好好找找?连东西都收拾不明白!”

看到这里,郝运和邓英俊互相看看,算是相信了魏爷爷儿子的话。邓英俊还有些怀疑,怕是伪造的,拿着工作笔记翻了半天。郝运示意他算了,只是个日记本,魏爷爷的儿子再贪心,也不可能伪造假工作笔记来让别人相信,这是多此一举的事。

四人打道回旅馆,郝运和邓英俊在房间里拿出两个本子,邓英俊说:“先看你爷爷的日记吧,我挺好奇的!”郝运把爷爷那本日记拿过来,两人共同看着。日记每天都有内容,有长有短。两人基本只挑重要的看,看着看着,郝运这才解开了之前心中的谜团,但同时又有了更多新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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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4年10月2日:

搬到9340所已经半个月,真没想到,日本人居然早在三十多年前就在罗布泊沙漠中修建了这座地下基地,工程量之大,令人咋舌,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呢?估计日本人做梦也想不到,他们当年侵华时辛辛苦苦修的军事基地,现在居然被我们做科研用,有机会我要到处探索一番。

1964年10月9日:

每天除了正常的勘探工作之外,我就是尽可能多的在这座基地到处探索。如果倒退五十年,我肯定是个狂热的探险爱好者,因为我是这么喜欢探索未知的地点,就像我喜欢探索科学上的未知领域一样。好在基地的戒备并不严格,我又是上级指派到9340所的科学家,所以,这里的守卫军人对我还比较客气。

基地非常大,很多房间,不知道当时都是做什么用的。上午白所长开会的时候说,在我们这些科研人员搬进来之前,国家已经对这个基地进行了长达四十多天的搜查,暂时分成八个区域,其中第四区域是我们这些科研人员的宿舍。而第五、六、七、八区域还没弄清用途,所以还封闭着。好奇是人的天性,真希望有一天能到那四处“禁区”里看看。

1964年10月22日:

快半个月过去了,我居然还没有走完基地的一半,草图上显示,基地北侧还有大片区域有待开发。本来今天我就要借绘图的机会去,没想到新上任的所长到了,姓名还保密,组织上要我们称呼他为“六号”首长,六号就六号吧,反正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

1964年11月4日:

今天,这位六号首长找我谈话,对我好像很是关心,问东问西的,尤其是总问我父亲以前当土匪时候的事。听六号的话外音,我必须认清形势,跟反动派划清界线,还说我父亲情况很严重,充当李润之的爪牙,公然武装对抗国家,罪大恶极。我现在能大学毕业,当上教授,还能到9340所这种保密单位搞科研,是国家给我的最大恩泽,要我好好表现,好好反思,如果知道什么关于我父亲的隐情,一定要主动交待出来,才对得起国家对我的培养。

这种话以前已经有好多人都找我谈过,为什么现在又要问,之前不是已经都交待得清清楚楚了吗?晚上我连书都看不进去,脑子里全都是我父亲和土匪的事,想安下心来,不受打扰地搞科研,真是太难了。现在什么人都要看成分,我父亲因为当过土匪,就被活活斗死,我和母亲也被连累,住了好几年牛棚,这是不幸;但我这种成分也能念大学、成为全国最年轻的副教授,又是我的幸运,到底要不要把玉佩交出去呢?

1964年11月18日:

上午到第五区域搞测绘,回来的时候六号又找我,问我对第五区域的布局怎么看。我哪里知道?那是当初日本人修建的,得去问他们啊!另外,好像六号对这里的地形很清楚,他才来不到一个礼拜,为什么这么熟?我猜测这个地下基地是有平面图的,他身为9340的领导,当然能看见,要是我也能看到该多好,哪怕只有十秒钟,我就能记住平面图的所有细节。但以六号的为人,恐怕不会,而且那也是组织上的机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记忆力这么强,从十岁的时候就是,看书过目不忘,但也有坏处,那就是记住的东西太多,大脑总感觉是在思索,晚上容易失眠,有得必有失。

1964年11月30日:

今天,很多人都被六号派过去刷墙,因为很多墙壁上面都有当初日本人涂的字,像什么“通行禁止”、“指差确认”、“自己管理”、“立入禁止”、“卫兵同行”、“危险无”之类的,不伦不类,好端端的中文,怎么到了日本人口中就变成这样?完全不明白什么意思。六号要我们用白色油漆把它们涂掉,再由油漆工在上面重新涂写。

他们涂油漆的时候我在旁观,其实也是想借看的机会,好好勘查地形。在涂“第二区域”的时候,有卫兵看着我们,不让任何人进入。但为了不让油漆流进门框,就得把密闭门打开,在侧面先粘上报纸。我从缝隙朝里观察,好像有不到十个房间,门上是白色数字,从1开始,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