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回 人在半途(1/1)

陈翎没有定计,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行事也仓促了,自己还不及去取那玉玺,就已经到如今这般地步。

出长安不久,阴沉的天上开始飘起雪花,不过半日时间,整个世界就被笼罩上了一层素装。

白雪皑皑,千里无人迹,只有一支骑军在雪地中蹒跚前行。

天寒地冻,原本能赶百里路程,现在只行不到六十里,就已经快停滞不前。

传令下去就地安营扎寨,今夜在此处歇息之后,陈翎命左右铲开覆盖在上面的白雪,露出掩埋在地底下的杂草,一路寻觅着什么。

时郭嘉咳嗽着跟随在侧,见陈翎如此诡异行迹,不由的问道:“子仪,你这是为何?”

郭嘉本是一儒雅学士,一席青衫,头带一方巾,人虽然枯槁,但精神不错,一脚深一脚浅的艰难跋涉相随而来,陈翎见之于心不忍,正欲强令他回营休息,听得这问话,遂回答道:“奉孝你的病,若我猜测不错的话,抓取几种草叶树根充作药方,便能暂缓症状。”

瑟瑟发抖,郭嘉诧异,看着陈翎亲手辨识地下露出的树根以及常青的草叶,有时摇头有时欣喜,正如他所讲那般,他陈翎确在为自己寻觅疗伤药方。

心中全是疑惑之情,郭嘉不解的又问道:“子仪,你缘何知晓这些?”

埋头仔细甄别中的陈翎听得郭嘉这一句话后,摇摇头,说道:“说来话长,不过奉孝你只须知道在我少年之时,曾经碰到过与你一般无二,…,嗯,有着相同病症的人。”

“嗯…”

似是可以解说的通,但郭嘉心头还是疑惑一片,放弃眼前的大功,以及他的岳丈不去拯救,却来挟自己往他方,这是何缘由?

“吁…”

陈翎一脸的欣慰,抬起头来对着还在暗暗道着的郭嘉说道:“奉孝,有了这些,至少在年前你不必担心就此驾鹤西游了。”

陈翎说话的同时,露出笑容来,仿佛真的为能够救到郭嘉而兴奋。

“呃…”

无语中,郭嘉作揖致谢,虽然对于生死,郭嘉已经看开,但陈翎出于一片好意,自己却不能拂拭掉。

携手回营,夏侯恩自去熬药不提,陈翎与郭嘉相对坐定,中间燃起一火炉,在外间的寒气瞬间被驱散。

亲卫奉上茶水,陈翎为郭嘉斟着,一边说道:“奉孝,这酒现在就不要喝了,等来年你身体稍有起色,再喝不迟。”

接过陈翎递过来的茶杯,玲珑剔透,是一彷如玉质的杯子。

细细把摸了一下,感受着手心中的细腻滑润,郭嘉滤过此,转而问起一事来,说道:“子仪,…今后有何打算?”

本来一脸沉静的陈翎,听得此话后,一愕,接着颓然一笑,开口言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

郭嘉并不知自己,然自己知他,比之相携共进一同走到现在的陈震,似乎他才是自己真正的知己,然前事纵然只能存在自己的念想中,可又如何能够忘却?

陈震、周泰等人都是有家小的人,就算是自己也一样,但自己与他们不同,只要没有谋逆之举,在许都的夏侯氏母子就能一生富贵,而那在汉中的甄氏与庆儿,若南华前言不假的话,自己势必要脱离这凡间而去。

或隐遁山林,或跟随他而去…

未来之事渺渺,本来尚余数年时间,可供自己从容布置,就算抽身离开之后,也不会引起多大的震动。而现在,却不能矣。

前段时间,原本为求自保,让魏延、马岱两人见机行事,在吕布消息传出之后,措手不及的自己,在知晓郭嘉病重之时,做出这般错事来,让事情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滑落过去。

现在,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是继续在这西凉假装剿羌氐两族的余党,还是借此出玉门关,杀向西方去?

如今的西域之地一片荒芜,一万兵卒经历千辛万苦,能够抵达的恐怕只剩半数。

驱赶着羌氐两族的余孽,的确可以勉强找到理由不回国,不过待等时间到,自己离开之际,难道就留他们在他乡异地?

于心何忍,于心何忍啊…

这般想了之后,陈翎对着郭嘉回道:“暂居…”

陈翎的话还没有落下,便有人急进帐内向着他禀报言道:“大人,我军身后似有一军跟了上来。”

“哦?”心中想着此时长安城中恐怕还在战斗,能够出现在此处的惟有…

陈翎把脸转向郭嘉,郭嘉见之,摇头以示不是曹军,同时开口解说道:“这一条道兵向五丈原,至汉中,有你子仪部众在,无人敢走这一条路。”

“呵呵…”

轻笑了一声,陈翎问道:“那此乃是何人?”

郭嘉转念一思,接着便含笑反诘问道:“以子仪之明见,真不知此军势是哪一路兵马?”

感慨叹息,陈翎不答郭嘉之问,转身过来,对着那进帐禀报的小校下令道:“友军多于敌军,列队迎接。”

“诺!”此人接令就欲转身出帐之时,陈翎伸手阻止道:“且慢!”

反身过来,不解的望向陈翎,陈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道:“以策万一,阵后暗伏弓弩手。”

此人点头,接令转身出帐。

待此人一离开,郭嘉轻轻擦拭面前案几,迟疑着劝谏说道:“子仪,你如此行事似有不妥。”

陈翎脸上带着似笑非笑之意,向郭嘉看了一眼,摇头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奉孝,你不知我如今之艰难,稍有不慎便有万劫不复之虞。”

不待郭嘉再次说道,陈翎振衣而起,恰夏侯恩熬药进帐,陈翎遂言道:“奉孝,你且暂歇,我去去就回。”陈翎说完,大步走出营帐,翻身上马,向着寨门而去。

看着陈翎的背影,郭嘉踌躇半晌,一边喝着苦涩的药,一边向着披甲中的夏侯恩说道:“你家大人一直都是如此吗?”

夏侯恩插剑在鞘,系上头盔,又紧紧收束了一下腰带,颔首说道:“不错,他一向就是这般,心中有大志却缩手缩脚,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

“哐当哐当”,夏侯恩大步向外走之时,郭嘉心底暗暗想道,你便是这般一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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