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蒙被擒,陈翎据守西陵,周瑜得报之时正乘船逆流而上,闻知此等事宜,周瑜叹道:“子明有胆气,却无雄才,我之失也。”
至渡口下,吕蒙残部上前参见,周瑜一一安抚,见折损了近半人马,心中不喜,乃分散至蒋钦等人帐下效力,失了主将,这些吕蒙部从就算心有不甘亦无法可想,只得听命而去。
次日周瑜帅军距西陵十里下寨,趁着空隙,周瑜引一哨人马来至城下唤陈翎说话。
陈翎出,就站在城头笑吟吟的向周瑜作揖问候道:“公瑾,别来无恙乎?”
周瑜还礼间觑得陈翎身旁大小将校林立,各个怒视自己惟有一人风轻云淡,看似面色从容,周瑜奇之,说道:“鄱阳一别,事务繁忙不及过来与子仪相见,瑜惶恐。”
说罢这一句话,周瑜乜视了城楼上众人一眼,接着说道:“天高气爽,子仪何不向沙堤射猎一番?”
陈翎听得周瑜这话,一怔向左右看了一下,继而笑答道:“既然是公瑾所邀,恭敬不如从命。”陈翎说完这话,将守城之事托付审配,携赵云引数从人下城来与周瑜相见。
陈翎的走的甚快,审配不及劝阻,只得附耳赵云数言,若有不测,当先救大人为先,然后或杀或诛,随赵云之意行事。
开启城门,陈翎出与周瑜重新见过礼之后,往江边行来。
开始之时还是大道,随着前面引路之人专挑小道行去,越走越偏僻,赵云见之,手中长枪一架,挡在周瑜坐骑之前,喝问道:“大都督有何居心,不妨现在说来,莫等人头落地之时,怨恨天地不公?”
“哈哈…”大笑一声,周瑜羽扇轻拂,不理赵云,转首望向陈翎言道:“子仪,你如何说?”
陈翎就在赵云侧畔,见他如此行止,心中暗赞,脸上却一片恼怒,喝斥道:“公瑾与我相交十数年甚为得契,非是小人,子龙毋庸担心。”说着这话陈翎推开赵云挡在面前的身形,从他旁边挤了过去,一人独骑先行。
见是陈翎引路,周瑜随后跟上,剑拔弩张的两人部从各个狠狠看了对方一眼,收回兵刃继续前行。
过了不久,周瑜夹马上前来与陈翎并行,见他在小心查探着道旁的芦苇荡,周瑜摇摇头,笑而不语。
“咦,喔…”随着穿过芦苇荡,涛涛江水展现在陈翎面前,浑浊的激流旋转着,形成了一股股漩涡。陈翎下马,瞭望在这江面上的战船,心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一艘艘的战船本来应该是属于自己的,但如今全部为周瑜所有,陈翎蓦然失笑,转首向着周瑜说道:“这支船队何其雄伟,本应出现在建业、芜湖一方水域中,不想如今却来了此处。”
周瑜下马,来到陈翎的身旁,在其部从设下席子、案几之时,对着陈翎呵呵一笑,说道:“兄之馈赠,弟不敢不受。”说完周瑜躬身作揖,然后做了个请的姿势,邀陈翎坐下再谈。
撩袍跪坐,陈翎低头一看案几上只有一壶酒,数碟酒菜,摇头说道:“既有美酒,怎能无佳肴?”
说着这话,陈翎抬起头来望向赵云,说道:“有劳将军,射几只鸟雀过来下酒。”
赵云迟疑,陈翎连连罢手,右手一撩,寒光一闪,佩剑已经取在手中,向着周瑜直面刺袭了过去。
周瑜身后众人大惊失色,各个拔剑持戟抢将上步,急怒喝道:“小贼敢尔?”
“不可!”
…
“扑哧”一声,周瑜手中的羽扇被陈翎一剑穿透。
周瑜有些吃惊,有些不满说道:“子仪,何故如此?”
顺势将周瑜的羽扇给挑了过来拿在手中,陈翎大笑一声,说道:“我看着不顺眼!”
周瑜一呆,接着哑然失笑,指着陈翎嗤笑道:“十数年了,你这性情还是一点也不没有改变。”罢手令左右退下,周瑜在赵云收枪之际,向着蒋钦说道:“既然‘吴王’殿下嫌弃我等所备不足,公奕你可下水捉几尾鱼上来。”
蒋钦含怒看了陈翎、赵云一眼,抱拳向江边而去,陈翎只见他脱掉袍甲衣衫,露出一身健壮的肌肤,俯身试了一下江水,泼撒在自己的身上,然后一个鱼跃便跳进了江水中去。
与此同时,赵云自一部从手中取过一张弓,尝试了拉了一下,捻着三支箭,便巡视起不远处的飞鸟来。
轻轻抿了一口温酒,周瑜放下酒樽开口言道:“知兄心意,以天下百姓福祉为己任,不敢相劝,然我江东亦非是蛮夷之地,兄为何步步紧逼,不能放下此事?”
“须知,大江横截南北两地,中原出兵多有不便,兄如今贵为王侯,名利之说对于你来讲,一如那云烟,再者,温侯为帝,为将来计,兄难道就不曾想过子嗣绵延之事?”周瑜满脸都是感慨之情,时间与天下大势,随着此人转战各地,变得非常微妙起来。
微微露出一丝苦涩之意,陈翎捉摸着手中的酒樽,长叹一声,开口言道:“本非是我意,奈何世事逼人,我不得不如此。”
怀着歉意,陈翎开诚布公着言道:“我能站于你面前,时也命也。”
放下酒樽,望向涛涛的江面,没有蒋钦任何一丝踪迹,陈翎长吁短叹,回首过来向着周瑜诚恳说道:“公瑾,放下罢,放下所有的一切,无论是臣服吕布,还是…”陈翎望向东方,接着说道:“没有争斗,对天下百姓来说,都是一桩好事。”
“为名为利,征战不休,到头来苦的还是天下百姓;放下所有的一切,于己于彼,都是一个完美的结局。”陈翎如此劝着周瑜,而周瑜只是笑笑不语。
周瑜是一世人杰,陈翎不敢自承自己的才智在他之上,但集合了如今吕布麾下所有臣子,江东在这样的战事毫无胜算,这不止是地理决定的,也是天下民心所决定的。
战乱起于黄巾起义,时至如今,比之陈翎自己记忆中的那段将近百年的战争短了近大半,百姓所受到的伤害要比起那段战争来得轻,这是陈翎可以告慰自己的原因,也是要彻底荡平江东孙策、曹操两家的底气。
若是没有这样的对比,陈翎不知自己所做的是否正确,而就是有了这样的比较,才让陈翎觉得自己再如何做,至少也算一件好事。
于己于天下,都是一件好事。
可周瑜不这样想,他有着忠义之心,有着气节,未战就降,这世间怎能出现这样的不忠不义之人,何况是自己。
话不投机半句多,虽然早已经明白陈翎的心思,但怀着最后一丝希祈之意,周瑜这才在开战之前邀陈翎一游,如今明晓了他的抱负,周瑜再无任何其他念想,只是叹了一声,默默把酒独饮,不再与陈翎说话。
来时并做一路,去时分道扬镳,周瑜不是小人,陈翎虽非是君子,亦做不出残害周瑜这样的事来,安然无恙各自回转,一回城,一回营。
翌日,周瑜引大军二万兵围西陵,陈翎伤感昨日一事不出,将城防大事托付给赵云、审配两人,独自一人在府饮酒。
周瑜攻城,赵云有武勇,审配有智算,周瑜攻城一日不下,折损了千余人手之后,暂收兵回营。
夜间袭城,赵云日夜不歇,抵御住了周瑜的攻势。
拂晓时分,城中突现挖掘出的地道,身疲力尽的审配等人不能细察,为周瑜觑得机会攻入城中,纵火焚烧,房屋倾覆,百姓死伤无数。
各路人马四处灭火,时至日中,将身陷在城中的千余兵卒全部坑杀之后,周瑜城外又开始攻城了。
此时经过一日一夜的攻防,西陵防军由原来的六千众减至四千余,而周瑜还有一万五千众,苏飞因多有战功,被提为军侯,辖制五百人。
这一日的攻战,周瑜专注杀伤城中兵卒,并没有强攻,而是用攻城器械摧毁城池,同时杀伤防御的兵卒。
此战过来,陈翎又折了数百兵卒,而周瑜则损失了大部分的攻城器械。
至夜间,有了前一日的教训,所有将校兵卒皆不得安眠入睡,提心吊胆了一宿,未见周瑜派遣军势来攻,乃趁着黎明前短短的一段时间,打起盹来。
正放心酣睡之际,城外马厮喊杀声起,战鼓如同雷鸣,众人皆被惊醒,惺忪四顾间,未见一人来攻城,方知是周瑜扰敌之计。
待及天明,周瑜又来攻,陈翎这数日未曾有一夜好好睡觉,心中已是大不耐,烦躁之下乃大开城门号令众将引军出城厮杀。
这一战后,杀敌不少,自损也不小,苏飞提着江东三员校尉的首级回,擢升为军司马,下辖千人。
然如今城中仅剩三千兵卒,原本能领五百人的苏飞现在只能率二百兵。
城池破损,守军不足,周瑜再这般攻个数日,不用他帐下将校登城,陈翎自忖着自己恐怕便会从后门遁走,如此情况之下,陈翎再一次急募兵卒。
如此这般,在陈翎口中所说的一切,在周瑜看来,都算是一个笑话,我攻城波及无辜,你现在这个样子,也算不得仁义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