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两个男人以及一个女子之间的事情,女人为爱甘愿付出身心,而男人则为意气、尊严而起矛盾。
孰对孰错,此时的吕布、陈翎皆有惑感。
甄宓许配温侯吕布在先,陈翎横刀夺爱在后,吕布由喜爱放纵甄宓,陈翎由被迫转为珍惜,一处青州北海,一居翼州平原,一时间皆失神迷茫。
吕布看完夏侯恩呈上的书信,心中忿怒异常,陈翎竟然敢做出如此事来!
他此举有悖伦理,有乜视己意,他堂堂一方封疆大吏竟敢在甄宓归属自己的情况之下,做出如此苟且之事来!
耻辱!
痛心!
吕布早已将自己对甄宓所言所语忘得一干二净,心中怀着对陈翎的切齿之恨,就欲下令将夏侯恩拖下去斩了,并且夺陈翎之权柄,收入牢中,等候处决。
可是在严氏的注目之下,吕布深深吸了口气,努力憋住怒意,将手中的书信递给她观看。
书信不长,没多少字迹,言简意赅着说,就是甄宓已非完璧之身,陈翎他与甄宓两人颇为情投意合,还请主公看在往日的功绩上,成全了两人。
这是挟功恃宠,这是藐视吕布他身为一方诸侯的尊严,在名义这一事上来说,本来就有着弑杀义父的吕布,以及被冠于三姓家奴的吕布,之前是不会在乎这些的,但现在毕竟不同了,身高权重,说的就是现在的吕布。
随着自己辖下地域的扩大,吕布渐渐爱惜起自己的名声来,对于以前的事情,不能做出更改的前提之下,对于现在的的名望,吕布极其珍惜。
成全陈翎、甄宓两人,吕布只需回复一字“可”即成,可在这个“可”字之下,自己身为君上的尊严何在?
这满城的风雨声中,黎民百姓各个皆道着甄宓乃是自己“一妻二妾”中的那一个小妾,最后竟然被嫁给了陈翎,这将置自己的颜面于何地?
反复思量中,记起陈翎以前种种功劳,吕布亦不能忍下这口气,陈翎如此行举实在令自己颜面扫地啊!
这件事现在为止,已经不只是成人之美一事,而是与吕布自己的名声相牵扯住了。
与陈宫、沮授、诸葛瑾等当世名士相处久了,吕布从前的性情在不知不觉中改变着,论起为君之道:
“为君之道,始于立志。志不立,人不成。所谓志也,上及天,下通地,气魂寰宇,刚柔并济,渡众生,平天下,方为志。无志,不君。无志而位极,家国大祸。类如此者,不胜枚举。…”
这些话还在耳边环绕,陈翎就无视伦理纲常,越俎代庖要求自己成全他与甄宓两人之间的喜事,这如何能让人忍受得了。孰可忍孰不可忍,吕布心底已经极其有爆发之意了!
严氏看完陈翎的书信,叹息了一声,对着吕布言道:“斩罢,令陈翎斩尽所有偕闻此事者,然后将甄氏送过来。”
吕布听罢严氏所言,身形一震,含忧道:“如此一来,岂不令陈翎寒心?”
严氏蹙眉言道:“夫君可在府中另置一别院,供其起居,”严氏说道此处,莞尔一笑,接着对不明所以中的吕布言道:“夫君可复函明告于他,这是权宜之计,若想与甄氏长久相依,那么就来北海居住吧。”
严氏微微含笑附耳吕布言道:“夫君,你想呢,甄氏名誉上是你妾室,但私下却…”想到妙处,严氏掩嘴笑了出来。
看着依然懵懂不明的吕布,严氏气恼着说道:“他俩借着夫君仁爱之心,行那苟且之事,实在有悖情理。夫君出于怜悯之意让他俩人成了此一段姻缘,现在为流言蜚语所困扰,不能成全两人,要纳甄氏为妾室,那么明言让那陈翎得知,这只不过是为他将养一段时日妾室而已,并非有其他之意。待等此事了解,时过境迁之后,再将甄氏赏赐给他陈翎,不就成了?”
吕布乃悟,喜言道:“夫人真乃吾之赵氏也。”
此时纳妾之妾,妾的地位极其低下,然而她们有一项权利:夫君必须满足她们的“周公之礼”,否则必受谴责。
在当世的家庭中,虽然妻与妾的职责都是侍奉丈夫治内管家以及生儿育女,而且,妾对于家主来说近似奴隶,但是,对于婢女和仆人来说,妾应该是主子。然而,妾在家庭中的权利却是很受限制,十分卑微的。
首先,妾不能参加家族的祭祀,妾被排除在家庭之外。妾的亲属根本不能列入丈夫家的姻亲之内,就连妾所生的子女、即庶出,也必须认正式妻子为“嫡母”,而生身母亲却只能为“庶母”。
因此,妻为“娶”,而妾为“纳”,娶妻时送到岳家的财物被称为“聘礼”,而纳妾时给予的财物,则被称为“买妾之资”。
循着夫人的思路,吕布不禁有捧腹之感。
现在的吕布对于甄宓这个女子,虽然惊艳于她的美丽,但在有着面容体貌不相上下的貂蝉同在的时候,并无强烈的据为己有之意。又陈翎、甄宓两人同床共枕的事实在,之前的那一些愤怒之意,皆因是放不下脸面,才致如此。
而现在,吕布促狭着想道,在此事上,无论是陈翎,抑或是甄氏,皆有愧于己,不得不接受自己这般安排之下,陈翎是该如何负起那一份责任来?
“哈哈…”痛快异常的大笑中,吕布拔身而起,向外走去,是时候让陈翎这个小人付出代价了。
陈翎接到夏侯恩密报给自己的书信之时,正在愁眉不展中。
看觑了夏侯恩一脸的创伤,陈翎问道:“这是为何?”
夏侯恩砸吧了一下嘴唇,回禀道:“代子仪你受过!”
“嗯…”夏侯恩既然都这样说了,自己再询问就无趣了,吩咐夏侯恩守住房门,陈翎摊开来自主公吕布的书信阅览起来。
书信中自己最为担心的情况没有出现,看着夏侯恩活着回来,陈翎就有意料,不过看着这信中所写,陈翎心下还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接着看到主公命自己斩杀那些奴仆,陈翎心中一震,虽然早有此一预料,但实际上更为险境,必须全部处决。信中提及,若是陈翎自己不忍受,跟随夏侯恩回来的刀斧手以及大将管亥,可用以监斩。
再然后便是主公吕布提及为自己将养小妾之事,这、这…
“叱嗟,而母,婢也!”
恨恨唾骂了一声之后,陈翎欲哭无泪,吕布此举在现今时局之下,诚为最佳处理策略。
不过,自己蒙羞不要紧,可甄宓她一个柔弱女子,怎能受此耻辱?
暗叹间,陈翎传夏侯恩进内,嘱咐他把夫人夏侯氏、妹妹陈宁身边之人拣择出来,毋因此事而伤了主仆间的情分。
之后陈翎才出来与管亥见面,商定该如何合理的斩人。
事到如今,确如主公吕布所虑的那般,甄宓贞洁名声不能因他人流言而受人唾弃,这一点不止是有关主公现在名声,更与自己的妄为相牵扯,斩杀所有咸闻此事者,恰是最好的处置手段。
视人命为草芥,在现在的陈翎的心中,这些人的头颅比不上甄宓的名声。
而现在砍了这些奴仆的脑袋,亦只是暂时为甄宓遮挡一下,待等主公吕布与甄宓之事,…
此刻的陈翎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只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发生在建安三年,刚过正月,陈翎府邸为温侯所遣之将管亥,率众大砍捕杀。被青州上下几乎所有权贵、百姓,视作是青州之主吕布对陈翎的一种警告行为,陈翎实在太过权重了,陈翎实在是太过富甲四海了。
甄宓就在这样的氛围中,为陈翎所劝解着,送往青州北海去。
为免得出现“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境况,陈翎不得不放下重任,将翼州所有军政大事交托给陈震办理,周泰从中协助,而自己亲自护送甄宓前往北海。
于路之上,陈翎哀叹不已,觉得愧对甄宓,乃日夜缠绵,三日之后,方才到达北海。
甄宓拥被莞然看觑向陈翎,用芊芊玉指摘点了下陈翎,温言道:“夫君为何愁眉不展?”此刻的甄宓心中充满浓情蜜意,早就将即将举行的婚事抛之脑后。
陈翎心中郁闷之极,这事办得离谱之极,无出其二者,主公吕布是有脸面了,可自己的脸面就没了。
而且同时,甄宓还得将为吕布之妾室,与貂蝉并列,若是说陈翎不担心其中吕布或将起意轻薄甄宓,那是不可能的啊!
那是谁?
那可是吕布呀!
温侯吕布虽然号称“人中吕布,马中赤兔”,但他劣迹斑斑,自己不必细思,就能说出个一、二来。就在这样的境况之下,自己还得将甄宓送往他府中居住,陈翎觉得有送羊入虎口之危险。
但是,若不这样为之,这事就难办了。
唉声叹气中,陈翎只能重振雄风努力服侍甄宓,并且言道:“昭儿,你记住了,吕布那厮若敢欺负你,我必起兵谋反。为了你,就算将这个天下翻覆过来,重定风火水土,我亦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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