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
+两房+
盛夏,蝉鸣阵阵。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贾瑛拉长了声摇头晃脑念着,桌下的脚轻摇,一边偷偷抬眼。
贾元春坐在她对面,穿着一件藕色撒花薄纱衫,十二岁的女孩子正是抽条长个的时候,只坐在那里便像是一幅画,眉横丹凤,发如堆鸦,纤葱一般的手着握笔杆,正怔怔看着窗外,墨汁在纸上洇了一团,她也没有发现。
已经过了两年了。
枉她那么担心,没想到那癞头和尚根本就没看她,只求了通灵玉捧着,叽里咕噜念了一长串的咒后,又飘然而去了。
神仙都是古怪的,贾瑛表示理解,就是不知道念咒语是给她的玉加了什么特效还是补丁,她研究半个月了也不得其法,干脆就抛在脑后了。
虽说光阴如隙驹,小孩子精力有限,能做的事情也有限,两年的时间对于贾瑛来说还是漫长了一些,却足以让她适应身份,也大概明白了府里的构成。
贾瑛现在住着的院子,属于她的祖母,位置在荣国府正房荣禧堂的西边院,她奶奶贾母是目前荣国府里辈分最高,威望最盛的。嗯……如果荣国府是个学校,那贾母大概就是校董级别的。
老太太的两个亲儿子,就是荣国府两位老爷,如今已经分了家,只是贾母还在,所以都住在府里,相当于是下分了两个学院。
大老爷贾赦是她伯父,她也只在除夕祭宗祠远远见过几次,贾瑛想了想,这位大伯差不多就是校长了。
毕竟如果哪天老太太不在了,继承爵位的大伯只要随便说一句,他们一房都得收拾包袱滚蛋。
不得不说,一想起抄家,贾瑛还是很期待被赶出荣国府的那一天的。
她爹贾政也是嫡子,只是运气不好,是老二,在“荣国府大学”不过也就是一院长,住着偏院,啃老是行不通了,幸好贾政有官职,换通俗点讲,也是有工作的,如果哪天真出府了,他们一家至少饿不死。
贾赦的嫡妻,也就是大太太张氏,贾瑛至今没见到过,一切成谜,听说是病重了。于是才有了她的娘王夫人成功上岗,当了荣国府的管家太太。
喝了一口酸梅汤,贾瑛又念了几句什么“床前明月光,胭脂酸梅汤”,元春居然毫无反应,更不要提纠正她了。
“姐。”贾瑛仰头看她,脆生生蹦出字来,“我会了。”
元春因她这一唤回过神,手上一颤,笔在纸上拉出一条墨迹。怔忪了不久,撇了笔,才又挽起笑容看向她:“会背了?”
贾瑛乖乖点头。
“去玩吧。”
以往贾瑛肯定如释重负的跑出去了,这一会却半天没动弹。
元春好奇问她:“怎么了?”
贾瑛坐在桌旁,难为情一般扭了扭身子,伸出肉乎乎的爪子,抓住了元春的手,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向她。
“我饿了。”
元春听了噗嗤一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谁叫你赖床的?误了早餐,现在知道饿了?”
说罢,从一边的小屉里找出一只纸包来。
“喏,只许拿一只垫着,中午你不吃饭,太太又要说我给你吃食啦。”
贾瑛欢呼了一声接过,喜滋滋拆开纸包,滚出好几只白团酥圆,每一只都被拉了花口子,露出正中心蜜色的莲蓉来。
她随手捡了一个,每层酥面都薄如蝉翼,隐隐还透着光,层层叠叠像是鲜花绽放一样,外层酥面是白色,最里面是用花汁浸了的胭色,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颜色一层层过渡,非常好看。
“荷花酥!~\\\\(≧▽≦)/~”
甜食再配上酸梅汤,简直了!
元春托腮看着她一脸幸福,像是碰上什么天大的好事,掩嘴笑起来。
这时,门外忽然吵嚷起来。
老太太院子里,从来没人敢这么不守规矩,元春疑惑,起身走到门外,贾瑛还不忘塞了荷花酥进嘴里,鼓着腮,也跳下椅子,蹬蹬跟了过去,扶着门沿往外探,一边像是松鼠一样一阵猛嚼。
只见院子里站着一堆婆子仆妇,有的似乎抬着什么,又有的穿堂乱跑,七嘴八舌乱嚷,场面极度混乱。
元春给抱琴使了眼色,抱琴大声喝住了她们。见到元春,那些婆子立即都站住了,院内瞬间便静了下来。
“大姑娘。”众婆子都行礼,中间那婆子抱着一大包什么,脸色煞白,也屈了屈身。
元春站在滴水檐下,环视一圈,一眼扫见其中几个婆子都是大房的,有些疑惑,见到布包上隐隐的血迹,心里一沉,还是镇定道:“什么事?”
她也没训那些婆子,只提了个问题,婆子们却有些畏惧低下了头,什么都不敢多说,只有中间的婆子咬咬牙,站出来,元春这时才认出她是大房庶出姑娘——贾迎春的奶娘。
那奶娘道:“回大姑娘的话,二姑娘给砸破头了!”
元春脸色一肃:“你先将她抬进房里,旁边跟一个过去,一起把姑娘好生安置好了。”
她点了几个婆子:“你们几个,去找老太太身边的鸳鸯姑娘,取一支老参来,那边的几位,遣人去告诉总管房,赶紧请太医来瞧。剩下的,听老太太房里的赵嬷嬷吩咐。”
见那些婆子忙开了,元春沉吟半刻,又对贴身丫鬟低声道:“你去找周姐姐,将所见的如实说了。”
元春口里的周姐姐,是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这个时代,陪房是女子的嫁妆,多数都是娘家带来的家生子,那是私人财产,绝对值得信任,周瑞家的便是其中一位。贾瑛咽下了荷花酥,在脑袋里给周瑞家的盖了戳——王夫人的秘书。
此时院内虽已有了章法,犹有些混乱,元春见贾瑛小小只拉着自己的衣摆,怕这会忙起来有人冲撞到她,干脆抱起她,听见迎春在的屋子又是一片混乱,只得跟着进去。
贾迎春不过大贾瑛一岁,躺在床上,个子竟然比贾瑛还小,正呜呜哭着喊疼,额头上破了好大一个洞,不住流血。元春头一次见这样的阵仗,也吓得脸上发白,忙伸手掩住了贾瑛的双眼,敲打了一番那些婆子,赶紧又出了房间。
刚刚出了门,便看到周瑞家的进了院子,元春如蒙大赦,周瑞家的好好打量了一下她们姐俩,见没事,长出一口气,又安慰元春道:“这事太太都知道了,姐儿别太担心。二姑娘这边就交给我吧。”
再回到她俩的房里,贾瑛也已经没了吃东西的想法了,她推敲了许多情况,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贾迎春作为大房唯一的小姐,在自家府里会被砸到头。
即使真有什么宅斗,那也不至于会出这种物理攻击吧。
现在只能祈祷迎春姑娘一切都好了。
这么想着,贾瑛伸手捉住元春汗涔涔的手,下意识宽慰一般拍了拍她的背。
元春因她这个动作表情缓和了很多,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发。
“你二姐姐会没事的,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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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挂念迎春的事情,贾瑛见元春也是一脸茫然,便没多问,姐俩草草用过午饭后,贾瑛又乖乖描了一下午的红。
到了晚餐的时候,贾母身边的嬷嬷提了一个食盒来:“老太太说了,让大姑娘和宝玉姑娘先用饭,不用等了。”
看来贾母已经回来,也知道这事了。贾瑛和元春都长长舒了一口气,才守着院子就出这种大事,两个人都有些六神无主,这会家长来了,总算心神安宁。
抱琴揭开食盒布菜,半碟凉拌胭脂菜,旁配了片好的酱牛肉,一碗炖得酥烂的荔枝肉,两盏飘香的茉莉竹荪汤,两碗碧梗米配了梅子,东西不多,却极下饭,肉入味易嚼,菜或酸脆或清凉,正配夏夜。
有了主心骨,贾瑛和元春都吃了不少,元春没有和以往一样拉着贾瑛温书,早早哄着她去睡了。
贾瑛哪里睡得着,干脆背着身子装睡,她想着元春怎么都会让自己的奶娘打听一番,所以也跟着等结果,西洋钟敲过九声之后,屋里终于有了动静。
“宝玉睡着了?”有个人压低声音道。
贾瑛没想到,王夫人竟然亲自过来了。
元春也轻声道:“只怕是早上也被吓着了。今晚也没怎么闹,乖乖去睡了。”
“你派人今晚守着吧,她身子不好,魇着了便唤起来。”王夫人嘱咐。元春应是了。母女两又闲话了半刻。
“二妹妹也是可怜见的,她姨娘刚走不久,今日就发生这事情。”元春叹道,良久才又肃了神色,“我怎么听说,今日二妹妹是被大太太……”
迎春的头是被张氏打破的?!
贾瑛正困倦欲睡,听了这么一个爆炸新闻,立即清醒过来。
不是说那位大太太病重吗,怎么还有力气动粗?何况这两年,逢年过节都没见过,众人似乎也都当她不存在的,绝口不提。贾瑛几乎都要忘了这位的存在了,没想到神隐人士倏忽间好好刷了一把存在感。
轻轻的响声传来,听着似乎是王夫人放下了茶盏。
“你如今已经大了,也是听的时候了,大太太的事情,你都知道吧?”
听到这个问题,贾瑛有些懵。
她一个才来三年的空降兵,什么都不知道啊。
心里抱着一点点期待元春会复述一遍,就像各种电视剧小说里一样,“太太说的是当初xxx的事情吗”之类的话。
结果听得元春道:“嗯。”
贾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