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结束紧跟着就是孩子们又一开学季,可沧澜在开学第一天就因为和同学打架被拎到办公室,老师还通知了季末。
“不好意思,我是沧澜的家长。”
赶到老师办公室的时候,看到沧澜独自坐在一边,另一边则是坐了三个脸上挂彩的孩子和愤怒不平的家长。
“要不要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在沧澜的耳边,她轻声地问道。
“……”但回应她的是沉默。
“邵沧澜,你要这样耍性子,今天就没得晚饭吃!”难得季末也板起了脸,一脸严肃。
“……”
“我没有撒谎,邵沧澜没有爸爸妈妈,他就是孤儿,凭什么跟我做同学!”其中的一个学生说的“正义凌然”,不过是二年级的孩子却已经懂得将人分成三六九等。
季末微微皱起眉头,当初就是考虑到这个学校的教学质量,可还是忽视了这里学生的主要群体,毕竟一年几十万的学费不是什么家庭都付的起的。
“这就是你打架的理由?”一句话,很容易让人联想前因后果。
“……对不起,小末。”沧澜低下头,他好像给她添麻烦了。
“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我打架了。”
“有受伤吗?”
“没有。”云笙早就给他请了跆拳道老师,单就拳脚功夫上并不输人。
“这就可以了。”
“什么叫就可以了?我们家孩子还伤着呢!不道歉,我们绝对不轻易罢休!”
三位“受害者”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让老师看的很为难,理论上他们也觉得受委屈的是沧澜,但这三位又都是位高权重的家长,让她觉得难以处理。
“需要多少治疗费,请带着发票来找我。”季末的态度很明确,至于别的就不要想了。
“你什么态度!”
“不好意思,老师,沧澜今天的状态不太好,我就先带回去了。”从头到尾看上去斯文有礼,柔柔弱弱,但关键的地方一点都不让步。
其他几位家长仍然想继续咄咄逼人,但对着季末油盐不进的表情同样无可奈何。
“医疗费我们不要,但是这个孩子别想继续留在这个学校了!”小孩子打架难道还抓起来判刑吗?但有权有势的人总有整人的办法。
“你可以试试。”季末无所谓的笑笑,现在她才要好好想想这种学校有没有留下的必要。
……
一路上直到到家,沧澜始终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季末,怕惹得她不高兴。
其实和同学打架,最让他难过得不是他们说他是孤儿,本来和他们就玩不到一起,那些人怎么说沧澜并不在意。但他很在意那些人嘲笑季末是瘸子!
季末来学校接过他很多次,所以他的同学都看到过她,即使她的脚已经好了很多,但仍然没有办法完全掩饰受伤的部份。
“小末……”
“沧澜,答应我下次不要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能解决问题地办法有很多,打架我以为是最糟糕地一种。”
“……我知道。”只是会控制不住。
“这次运气很好,那下次呢?我不想看到你受伤。”季末揉了揉他的脑袋,其实面对流言蜚语……她也没有多少好的经验可以分享给她,也从来没有人教过她面对诋毁如何才能让自己变得强大一点。
那么就先学会保护自己的身体开始吧。
“小末,我不会做让你担心的事情。”
“好了,难得今天旷课一天,好好轻松一下吧,一个人在家没问题吗?我还要回杂志社一次。”
“没问题。”
“我会在晚饭前回来。”
……
沧澜有些闷闷不乐趴到阳台上默默地看着季末开着车离开,长叹了一口气。
“唉!”这件事还不知怎么收场呢。
“才几岁的孩子干嘛像个小老头似的。”
声音传到耳边,沧澜这才注意隔壁同样靠在阳台边的唐景清和他不过半墙之隔,近到只要一个翻身就能过去的距离。
“景清叔叔,你怎么在这?”
“怎么这个时候在家?”唐景清笑而不语,难得今天他没打算进公司。
“唉……我怕是要被退学了。”单纯的沧澜根本不清楚面对刁难,季末能怎么办?对方看上去都很厉害的样子。
“……为什么?”
沧澜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对着唐景清说了一遍,他不敢问季末打算怎么处理,怕她为难。
“放心,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不说他会不会出手,若是云笙知道也不会看着沧澜被欺负。
“真的吗?你怎么知道?其实退学也挺好,小末赚钱很辛苦,我也想换个学校。”他一直都很怕会花季末很多钱。怕有天季末养不起他的时候——会不会又把他送回孤儿院?
不怪沧澜太敏感,而是那样的现实让他很难不敏感。
“遇到事情就逃避是她教你的吗?想想怎么做才是她希望的?“
“……嗯,小末不希望我受到他们的影响。”沧澜以为,不受影响的方式就是不再接触。
“那再想想,换个学校能有什么改变?”
“……”
“是不是什么都改变不了?你还是你,还是从孤儿院出来的邵沧澜,但同样你依然还有季末。”
“……”
“因为你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其实已经下意识承认了他们说的内容,选择将季末和你的关系撇的干净,否则又何必庸人自扰?若你今天真的有把她当作家人,就不会这样了。”
一个年过三十的男人非常严肃的和八岁孩子的对话,是平等尊重的关系。
云笙对沧澜好,是有私心,是希望多一个全心全意对季末好的人,反之若沧澜达不到他的要求就会毫不留情的丢弃;但唐景清不同,只要季末承认了沧澜的身份,那他就会将他视作自己的孩子。
“景清叔叔,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比起云笙的严厉,唐景清多了点耐心——更像是扮演着父亲的角色。
“不要让她失望了。”更不要像他一样失败。
“嘿嘿,景清叔,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我们两家连的那么近唉!”恢复元气的野孩子就开始折腾出翻墙的想法。
“知道就好,别让她发现了。”他应该感谢季末的迟钝,因为半堵墙的关系一点都没有发现他们离得其实很近。
“那以后就是我们男人之间的秘密基地了!”
唐景清莞尔一笑,还男人?小屁孩一个!好在还算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屁孩。
离婚之后,他就这样躲在不见天日的角落里默默地关心着她,哪怕为她做一点小事情都是他最大的心愿。但他……真的好希望有一天能正大光明的走到她的身边,揽下季末所有的困扰。
就连被老师喊到学校这样的事情,他都想好好体验一下。
……
晚上,唐景清被叶暮尘一通电话拉到了酒吧。想来这几年,还是他们两个老男人面对面,喝各自酒的时候比较多。
“我打算订婚了。”喝到一半,叶暮尘终于开口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什么?”唐景清以为他这辈子都打算死守着郁夏了。
“我说,我要订婚了。”说不上什么表情,麻木空洞,完全没有要订婚的幸福喜悦,而是一种悲凉的死寂。
“不等了?”
“等?我等她有用吗?看的到吗?没良心的死丫头。”以为是骗自己的十几年里,护她宠她并非全然虚情假意,大部分都是顺从心意,他错了一次——他的小老虎就和他断的干干净净。
好多次,叶暮尘都想问问她,为什么能这么的狠?
“对象呢?叶双?”
“就孙筱柔吧。”毕竟是训练到现在最像郁夏的人。
唐景清看着他的痛苦挣扎却不知该说什么,那种没有等待过的人根本无法体会那种等不到头的绝望。
就像他等不到季末回头看到自己的改变,而叶暮尘永远也等不到郁夏的回来,虽然他们都是有罪的人,可他们……还是会抱有期望啊。
然而在漫长的等待中,心被越磨越痛,越痛却越不想放手才是最大的折磨。
“想清楚了?”
“我不订婚的话,她大概绝对不可能会出现的吧。”
多么可笑的逻辑,用自己的订婚仪式宣告全世界对郁夏的放弃,是无可奈何到极致的做法。
置之死地,才能重生啊!
他就不相信做到这个份上,还不能把她逼回申阳城。只是,不敢扪心自问一句——若她真的不回呢?
“别傻了,有这功夫瞎折腾不如继续派人去找。”
叶暮尘笑而不语,他自己都不知道派了多少批人到外面去找了,但都石沉大海没有音讯。
唐景清看着他的失落,心中微微感叹,他也好不到哪里啊!
11点,离开酒吧,有一家还未打样的甜品店,鬼使神差的买了两块栗子蛋糕回去。
“肚子饿吗?一起吃点宵夜好吗?“按下季末家的门铃,他就是想见见她而已。
“唐景清,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11点,吃个鬼的蛋糕啊。
“就当是,陪我吃也不可以吗?”
“不好意思,我困了,晚安。”
最后是季末干脆利落关起的家门,将他隔绝在外。
唐景清看着手里的两块蛋糕,他真的……只想和她一起吃点东西而已。 这,也是不可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