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舍弃了......

被他......这般毫不犹豫的扔下来。

他隐忍皱起的眉,仿佛在嫌弃流淌在他身体中肮脏的魔族血脉。

是的啊,这样的干脆果决,薛沉一点未见他神情中的犹疑。

这是让他几乎立刻就要崩溃的噩梦。

这样的事实他决计无法接受!

我要怎么办?

我该如何做?

薛沉无神的双眼看着洞窟间弥漫的烟尘将薛榕转身离去的背影慢慢吞没。

他的大脑此时已经放弃了思考。

理智这种东西,早就消失了吧。

就像是现在这样,明明满心满眼里都是那个人身影。

可是却没有起身一步追去挽留。

师尊,你可知沉儿怎么可以失去师尊呢。

不再为师尊而存在的沉儿,又该如何自处。

沉儿对师尊不会有一句谎话。

自小孤苦伶仃,又哪能轻言放弃此生唯一的光。

没有师尊的沉儿,也就死了罢......

那就去死吧。

他注定一辈子没有任何人能接受。

就因为这肮脏的,让他作呕,让他怨恨,让他的师尊抛弃了他的血脉。

薛沉伏在地上,颤抖的的,青白色的手摸到腰间一柄冰冷的剑。

他的手指触碰到剑鞘上他万分熟悉的刻纹。

能被他放在腰间,不敢分离的片刻的剑并非是多么珍贵难得的宝物。

但这是师傅送他的,是师傅的碧苍剑。

夜夜无眠之时,他怀抱着碧苍剑细数剑身纹印。

剑鞘三百九十二道流云纹,剑柄一百七十一朵忘音莲。

流云纹是道修法印,忘音莲却是佛道圣花。

佛道能为一家,镌刻于灵器上就是是不分彼此。

可魔族呢?

不是由人堕入的魔修,而是生来就是罪恶的魔。

百般念想,皆为妄念。

世道不容他,师尊自然也容不得他。

拔出剑身,他紧紧握住。

只要......对准心口便是了。

哪怕他魔族血脉已经觉醒,被一方上品宝器刺穿心脏也决计活不过明日。

他心甘情愿赴死啊。

但愿这满身魔族血液流光了才好!

他痴痴想到自己命灯还是高悬于御仙峰的命灯楼中。

等到师尊回去,应该就能见到那盏油尽灯枯的命灯了吧。

师尊会是怎么样的神情呢?

师尊会不会,哪怕只有一丝的悔意呢?

就当是可怜沉儿吧。

师尊......如果,你能为沉儿收尸该是多好啊。

不愿闭眼,他深深看着泛着冷光的利剑。

剑身如镜面一般的倒影里,是他毫无血色的脸孔,

还有那灼灼燃烧般的赤红双目。

真是丑。

他咧开一个僵硬了的笑容。

利剑穿膛而过,黑红色的血液如泉水涓涓浸透了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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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榕找到了安然昏睡在结界中,尚未醒来的沈柯。

他带着沈柯离开这地底洞窟。

就在他们二人刚刚踏出后,不到瞬息之间,地底下传来又一阵巨大的摇晃,这一次的塌陷明显是比第一次更要来的猛烈。

薛榕的心随着地下的震动颤抖了下。

一股针刺般刺痛令他蹙眉。

发生了什么?

他回头望向地底石窟。

但是时机容不得他想些什么,脚下碎石震动,这一区域明显形成了向下塌陷的趋势。

他的脚步并不停下来,虽然有些跌跌撞撞,但他搀扶着沈柯踏御剑离开。

这一路十分平静,居然没有任何意外的发生,这让薛榕二人平安回到了一开始踏入魔域的桃花林。

仿佛他们并没离开许久,就在远处就能看到一位倚着繁盛桃枝,侧目而望来的落千槐。

他守在此地良久。

去时还是三人模样,可归来却少了一个。

他长长喟叹一声。

“怎会如此。”

薛榕无言,侧脸望向怀臂间尚未醒来的沈柯。

“罢了。”

落千槐道。

“你与阿柯无碍已是幸事。”

落千槐接过沈柯,看他沉沉入睡的模样,勉为一笑,问道。

“魇兽如何?”

“世间再无魇兽。”

薛榕终于开口,只是眼睛无多少光彩。

黯然而憔悴。

落千槐心道,这样的薛榕,他只有在前峰主陨落时才见过。

“那孩子,那孩子他......”

“沉儿去了。”

没有落千槐想象中的避而不谈,薛榕直接便这样说道。

“是我的过失。”

他以为薛榕是在说的过失是不该将只有筑基的弟子带来魔域。

但这是薛榕最坦诚不过的话了。

是他的过失,他在一开始就犯下了错。

落千槐是与沈柯一般所想,他们二人决计不会想到挚友是故意为之,并欺瞒了所有人。

薛榕心中隐隐不忍,不知是自己后悔这么对待薛沉,还是只是单纯不忍心欺骗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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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事颇杂,但这一众人等包括身中桃花瘴毒的其余弟子们还是有惊无险地离开了魔域。

桃夭夫人再没有现身过,只是在他们离开桃林不久后,薛榕无意间在落千槐袖口见到一枚团着四五朵粉白花苞,娇艳欲滴的桃枝。

他只是熟知书中剧情,却也不是万事通,只是想起落千槐似乎注定与桃夭夫人有些关联。

但这些记忆太过遥远,遥远到薛榕只能依稀记得几分。

想到落千槐还有沈柯,他也不知道二人结局到底如何。

因为现世中的他并未追文到完结处。

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他不知道的,就像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摆脱命运的禁锢。

他只有当自己什么都没有见到。

在路途中,沈柯终于悠悠转醒,但是他的情况并不乐观。

不仅是修为倒退了许多,更严重的是他伤势太重使丹田破碎,一时间竟然无法运转灵力,形同废人一般。

落千槐握紧了拳头。

“等回到宗门,也许宗主会有办法。”

他这么安慰沈柯道。

沈柯本人却无焦急之色,他除了一不小心碰到痛处后皱了皱眉,然后就故作了轻松,道:“我捡回一条命就知足了,现在只是暂时无法修炼罢了,又有什么好难过的。”

落千槐气道:“你为何去逞强?”

沈柯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咱们御仙峰要指望重新回归主峰啊,就靠这次机会了,不是我,也会是你,还有阿榕,我们几个都是这样。既然我先找到了魇兽的蛛丝马迹,总要先去拼一拼。”

“我受伤,也总比你还有阿榕受伤好。”

“你就是个蠢货”

落千槐咬牙切齿地骂了声。

沈柯也不生气,反而笑了。

“我就愿意当个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