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恒得到甄玉卿醒来的消息赶回紫宸宫的时候,甄玉卿正在吃晚饭,大概是躺久了,人的肠胃也随之娇弱起来,原本能吃个两大碗的,如今吃了半碗饭就没了食欲,刚要放碗就看到出现在门口的楚恒,她朝他招了招手:
“可有用了晚膳没有?”十分寻常的一个问话,却叫楚恒心里突突跳了好一阵,忍了好一会儿才堪堪忍下那不知为何的悸动与酸楚,走进屋内。
“皇上”朱公公及一众太监宫女与楚恒行礼。
楚恒看了眼动了些许的饭菜,朝众人挥了挥手,“给朕添副碗筷。”
“诺”众人退下。
“怎么才吃这么一点?”看甄玉卿已经搁了筷子,楚恒轻声问道。
“躺久了,娇气”甄玉卿笑了一下。
昨日惶惶瞧了楚恒几眼,倒是没瞧得真切,只晓得他又长高长壮了一些,今日再瞧,才觉出,这厮不仅长高长壮了,还长得越发好看了,就是看起来稍微瘦了一点。
当然,她可不敢真把他想成个瘦子。
“今日身子可觉好些了吗?”楚恒作为一个帝王,倒是半点没嫌弃甄玉卿吃剩下的东西,就这米饭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能活着就不错了,慢慢养吧。”甄玉卿懒洋洋的说了一句。
楚恒吃饭的动作几不可见的顿了顿,等咽下那口饭后才低声说了句,“朕不会让你死的。”
甄玉卿看着他,半晌后才笑了道,“还没谢你呢,救了我。”
楚恒本是垂头敛目的,听了她这话,放下碗筷抬起头来,目光迎向甄玉卿:“若是没了你,朕拿这江山又有何用?”
甄玉卿倒是没想到楚恒会突然来这么一句,心头哽了一下,大有一口气接不上来被噎死的冲动。
甄玉卿笑,准备转移一下话题,“朱公公都与我说了,这一年多来,你做了许多事,样样都惊天地泣鬼神,看来就算没有我,你也……”
“朕之所以灭了焦国,卿真不知是因为什么?”楚恒没有生气,只是平平静静的朝甄玉卿问道。
“为我报仇?那我就更欣慰了。”甄玉卿玩笑似的说道。
楚恒看着她,没笑,没说话,平静的一逼,但甄玉卿就是莫名的连后脖子上的肉都紧张了起来。
喂喂,氛围能不能正常点?不要策马狂奔着去作死啊!
“因为朕,你做了近十年的男人。”楚恒用他那双好看却不能多看的眸子静静的看着甄玉卿。
“我觉着……挺好玩的,况且我也享受近十年的荣华富贵,值了。”甄玉卿干笑了两声,她可不想听到楚恒要报答她什么的……
“可朕却觉得远远不够”楚恒的眼睛就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古潭,瞧的甄玉卿一时间竟有种头晕目眩的错觉。
“要不皇上赐我几百亩良田,让我做个吃喝不愁的米虫了度余生?”甄玉卿错开眼,装傻似得笑问。
楚恒瞧着她,片刻后才笑了道,“朕的江山都可许你,百亩良田又算的了什么?”
“我拿皇上江山作甚?劳心劳力的日子过了那么多年,早过够了,不若皇上赐我几百亩良田,再给我个庄子,让我吃喝不愁,每日晒晒太阳吃点闲食,过个神仙般的日子,那多好?”
楚恒淡淡道:“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甄玉卿:“皇上若是想来看我,来了便是,哪还有见不到的道理?”
楚恒:“你要多少良田庄子朕都可给你,不过……”
甄玉卿心里已经知道楚恒想说的是什么了,但没听他说出来就还存着些期许,但理智如她,这般期许自是不会当真,挥了挥手示意他也不用说了。
“丞相是真不知朕的心思还是打算一直这样装作不知呢?”楚恒放下筷子,幽幽看向甄玉卿,有些怅惘,又有些委屈。
甄玉卿心头叫苦,她也没想过事情的走向会突然变成这样,但这又似乎是迟早的事,今日楚恒把话挑明,倒显得她太过拘泥了。
“你可知我长了你多少岁?”想明白了的甄玉卿恢复了她以往淡然的模样。
“朕连你是男人都能接受,又何况这区区岁数相隔?”楚恒似乎苦笑了一瞬,不过转眼的功夫又是恢复了他那平静自信的样子。
“当年还以为你因为我的原因成了真断袖,本想着离你远一些,你便能够好了,如今看来,倒是我着相了。”甄玉卿苦笑摇头。
楚恒看着甄玉卿,露出一个笑来,单纯而无害的样子。他知道甄玉卿想辞官,他都知道。“朕并非断袖,不过是因为那个人恰好是你罢了。”
甄玉卿抬眼看向他,楚恒迎着她的目光,像个孩子,又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过大概在甄玉卿心里,不管经历多少,发生过什么,到了什么时候,楚恒依旧是楚恒,那个她从雪地里背回来的小孩子,时间和岁月皆无法改变。
“三生有幸能得皇上垂青,”甄玉卿顿了顿,除开眉眼之间的病弱苍白,那一抹从容淡然,俨然就是那临危不乱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丞相大人,她的话不重,却带着肃然与铿锵之力,“然,臣无法回应皇上的这份情谊,还望皇上恕罪。”
楚恒浑身的热量因为甄玉卿这话瞬间从头到脚褪了个干净,他应该是知道的,甄玉卿的想法,但是亲耳听她说出来,他心头还是有些难掩的失落,不对,这失落怕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的多,牵扯着心脏的地方,怒且疼。
看着甄玉卿跪伏在地的身影,想着她病卧榻间苍白无力的面容,楚恒伸手扶起她来,“你大病初愈,地上凉。”
瞧着楚恒微抿了嘴角克制着什么的样子,甄玉卿敛下眉目,用沉默表示着自己坚定的立场。
“朕不会勉强于你”
听到这话,甄玉卿抬眼看向楚恒,却瞧见他眸子里明明白白没说完的下半句‘但也不会放你离开’,甄玉卿顿时就郁闷了。
她这一郁闷,便顿觉出了从四肢百骸中透出来的疲惫和无力,恹恹地往旁边一靠,打了个哈欠。
“来人,伺候德妃洗漱。”瞧着甄玉卿这不知真假的哈欠,楚恒扬声,唤了人来。
甄玉卿原是还有话要说的,但这疲惫一上来,就觉着好像什么都不想说了,由着宫人伺候着洗漱一番,转眼便是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