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楚恒之所以答应拓跋奕叫他来试一试,也还得益于他一席话打动了自己,他说,戎狄地处西南,那一片有些不同于中原的巫医流传,如今中原顶级的御医都拿病患无所适从,何不让他来试一试?
兴许那时候在楚恒来看,甄玉卿的病症真的已经穷途末路,所以他才点头答应了拓跋奕,当然,他也不可能对他全然放心,秉着若是他敢乱来,就将他碎尸万段的想法,放他见到了甄玉卿。
排除刚开始拓跋奕见到甄玉卿时,他那让自己心头略感平衡的震惊和片刻不敢放松的警惕,接下来拓跋奕的种种手段,还真叫楚恒几乎绝望的心里生出了些许的期待来。
巫蛊之术,楚恒有所耳闻,也曾在一些典籍里看到过,小时候看到的时候不解,甄玉卿还给自己解说了一阵,而最让他记忆犹新的就是当中提到的蛊毒之术。
将上百条大小不一的毒虫放到同一个盒子里,叫其互相蚕食,经年之后盒子里仅剩的那一只便被称之为蛊。
此蛊身负剧毒,叫有心人炼化再以血为媒,侵入人体,蛊虫便如跗骨之蛆紧紧跟随,下蛊之人借由蛊虫之毒控制于人,每每发作之时,便令人痛不欲生,但蛊的兴起,最开始应当是用来救人的,只是后来被人妖魔化,所以才令人十分的忌惮。
拓跋奕喂甄玉卿吃了个东西,从那之后,甄玉卿的气息就一日比一日强盛起来,就是御医也是十分的惊讶,没想到在他们看来已然是大半个身子都进到黄土的甄玉卿,竟然在短短的时间里,萌发出了新的生机。
接下来半年的时间,在拓跋奕的医治下,甄玉卿除了没醒过来,整个人却是以良好的方向一点一点的恢复起来,直到前不久拓跋奕那一句,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又或是故意的试探,他说:
“若是姑娘一直这样不醒,不妨试试中原的冲喜一说?”
楚恒想着拓跋奕那时候似笑非笑的一副嘴脸,以及他一闪而逝的,像是洞悉了一切的神情,禁不住再次挑了挑唇角。
拓跋奕猜的没错,他费尽心力救活甄玉卿,不就是想要与她天长地久的待在一起吗?所以,即便他乃一介帝王,‘冲喜’二字放他头上确实有些大逆不道,但他却求之不得。
因而力排众议,他娶了如今被他安排了新身份却又常在病中,不能见人的‘玉姑娘’,且迎娶当日便下令大赦天下,将其封为四妃之首的德妃娘娘,此举顿时让整个朝堂哗然变色,诸多奏折争议纷至沓来。
毕竟如今后宫还未立后,统共只有六个妃嫔,年前沈嫔因为沈将军平定焦国之功而晋升妃位,这也不过是个末等的庄妃,她一个来历不明的玉姑娘何德何能能居那四妃之首?也不怕闪了腰!
面对各方压来的奏折和抗议,楚恒也不急,耐着性子与众大臣好好的说道了一番,加之此前他也笼络了不少官员,因此他这道旨意一下,自然有人拐着弯儿的帮他圆上,所以他更不急了。
不过有个言官大概是受了挑唆,竟然拿自己的小命威胁自己,说那玉姑娘无德无能无法服众,若皇上一意孤行要封她德妃,他便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
这时候楚恒就忍不下了,叫人一把捉了他,拿出个强硬的态度,一问户部尚书闵端,问他家女儿是否不甘?闵端当即被吓的在地上磕了七八个头,表示自家女儿万万没有这般狭隘心胸。
楚恒冷笑看他,看得他冷汗出了一身才放过了他,若是他连那个言官是哪一派,哪一人的人都不晓得,他楚恒这个皇帝也就别当了!
二问礼部尚书魏学诚,表示他一介天子,是不是连一个管理后宫的权利都没有了,封个妃还得看众朝臣的脸色?
问的魏学诚老脸一青一白,按道理来说,这后宫掰扯着都是皇帝的家事,人家封个妃,还得看大家脸色,这是个什么事儿?
虽说皇上的事情,没有小事都是国事,但现在皇帝的意思摆明了就是这就是他老人家个人的家事,闲杂人等别下逼逼,他这个礼部尚书还能有啥说的?
也怕楚恒动不动就说,封玉姑娘做一个德妃都还觉得委屈了她,要不是看在怕一口气呛死满朝文武,他就封她做皇后了,还跟他叫板,那想死也就别拦着了,赶紧去吧,魏学诚连忙表示这事儿您是皇帝您说了算,拉拔着一帮贤臣开始自说自话起来。
楚恒的这个态度一出,再加上这一年来,他杀伐果断以及时不时体现出来的心狠手辣,还是在众朝臣心中留下了不是一点点的阴影,仿若再次见到了甄玉卿那个一言不合就宰人的煞神……
没有人会跟自己的命真的过不过,若是有,今日不丢了命,来日也得丢,所以都不傻,皇帝都把态度摆到这个份儿上了,再逼逼,估计就是作死了,所以一帮反对楚恒立德妃的声音,高高的拿起,又在少年天子的从容气度里轻轻落下。
木已成舟。
因救甄玉卿有功,楚恒允了拓跋奕所求国师之位,但鉴于他身份特殊,这个国师之位,也不过有名无实,充其量只可以收几个信徒罢了。
楚恒对于拓跋奕的这个行为没有多加阻拦,在他看来,只要拓跋奕收的取信徒人数在一定程度上是可控的,他就由得他去了,也算的上是对他救了甄玉卿的回报吧!
不过最近拓跋奕的那什么‘白莲教’在京城也太过猖獗了一些,虽无太多太大的举动,但煽动京城众多人去听礼膜拜,而他国师的地位也一日盛过一日,现在竟如众星拱月一般被拔到了神的高度。
各种拥护各种吹捧,在民间隐隐有了拯救苍生于混沌之中的意思,事情到了这里,就让楚恒不得不怀疑起他的用心来了。
楚恒看了眼甄玉卿,发现她面色逐渐在恢复,心头这才稍稍落下少许,为她将粘在脸颊边的一点碎发敛到而后,这才恋恋不舍的挪开目光,再抬头的时候,原本蓄着一汪不见底的柔情就忽地变成了冰冻三尺的冷冽,沉声道:“传国师”
“诺”朱公公应声,匆匆退出殿外去传旨。
待退到门口的时候才悄悄抬眼看了眼屋内,之间一片喜庆的红蔼之中,少年天子俯身吻向床榻间小小的一点起伏,他心头微微叹出一口气来,也不知是为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