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检查完之后，给季立夏盖好被子，“好好卧床休息，有事情及时联系我们。”
护士说完就出去了。
董美丽一脸错愕，震惊的看着季立夏。
沈唐抓着拐杖的手，颤抖着，他低着头，看不见任何表情，像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不定时炸弹。
病房里鸦雀无声。
直到沈耀云进来，季立夏的悬着的心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敏锐的沈耀云一下子就觉察到了空气中异样的气氛。
他走到季立夏病床前，剑眉微皱。
季立夏此刻是真心不敢说话，皱着眉头，眼珠子转动着，时而眨眨眼，手摸着腹部，指望沈耀云能够看得懂她的意思。
他的墨瞳中闪过一丝凝重和疑惑。
季立夏点头，一手放在腹部，然后摇摇头，再指了指沈唐和董美丽，随即点点头。
他抿唇，摸了摸她的惨白的小脸，点头，他已经了然。
母亲也打了热水回来，看见沈唐和董美丽两人也在，淡淡笑了笑，“亲家好。”然后给他们的茶杯里添了点热水。
沈唐咳了咳，“这茶太贵重了，怕是喝不起这茶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母亲一怔，放下茶壶想要送客。
沈唐冷冷说道，“你就别送了，耀云，你来送。”
季立夏下意识抓住沈耀云手臂，他笑，“好好休息，不要担心。”随即对母亲说，“妈，你好好照顾她，我去送送他们。”
本以为沈唐会大发雷霆，结果并没有。
沈唐只是沉沉的看了沈耀云许久，忽而放松了用力抓着拐杖的手，“明天，我就着手安排你的婚事，你也尽快处理好这事。”
沈耀云刚要开口说话。
沈唐伸手示意别再说话，“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了，说吧，需要多少时间。”
“一百年。”
沈耀云咬牙说道。
“简直胡闹！”沈唐加重了语气，“那时候就在这车上，咱俩怎么说定的，你要是忘记了，我可以给你叙述一遍！”
那时候约定的事情，他怎么会不记得。
沈唐拍了拍沈耀云的肩膀，语重心长，“云儿，你的脾气我了解，怎么说我毕竟是你爸，我都是为了你好。你放心，她们母女我肯定不会亏待，五千万，够她们吃喝几辈子了。”
“我不会离婚的。”
沈唐叹了口气，“我就猜到你会这样。”
沈唐拿出一只录音笔，点了播放键。
“你想多了，我只是来谈一个条件。”
“你我父子，有话就说，为何这样生疏。”
“你告诉我这些信息是哪里得来的，我答应你如果季立夏怀的是奸夫的孩子，我不会再反对你给我安排的婚事。”
“若是这个孩子生不下来，一样给我离婚。你若到时候不离婚，也别怪我出手。”
“好。”
一个字都没有差，仿佛瞬间回到了那个场景。
好看的手已经握成了拳，沈耀云一言不发。
沈唐继续说，“是你去提离婚，还是我拿着录音去提，自己想想。如果你不愿做这个坏人，我乐意。”
“我会解决的，爸，阿姨，慢走。”
扎眼的黑色林肯车呼啸而去，留下沈耀云一人怔了许久。
病房里。
季立夏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沈耀云的脚步声如此轻，以至于都没有听到。
“你来啦。”她收回神，关切问道，“爸…是很生气吧。”
“没有。”他笑，“他让你好好养身体，还说不会亏待你。”
她垂下眼眸，失落笑，“对不起，是我做错了。”
沈耀云握着她的手，“问你个问题，如实回答。”
“问。”
“没有面包支持的爱情，你觉得能走多久。”
季立夏心下一怔，“说实话，我…没想过。但是，对你来说，还需要考虑有没有面包这个问题么？”
“某一天，我不再是锦锐集团的总裁，变得一无所有，你会怎么办？”
“没有面包嘴里‘苦’的，失去了爱情心里是‘苦’的，也许在爱情和面包之间，我们可以寻求到一个最佳的平衡点。但是很多情侣，在未找到这个最佳平衡点之前，就已经分手了。因为没有面包支持的爱情，大多都会败给现实。”季立夏抬起手，沈耀云配合的把头伸过来，然后她戳了戳他的脑袋，“你从小刷脸惯了，如果一下子没有了面包，岂不是要了你的老命？”
沈耀云笑，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鼻尖，“你说的话，总是这么中肯，这么懂事。”顿了顿，继续问，“那，你要面包还是要爱情。”
“我会去寻两者之间的那个最佳的平衡点。”
……………………
一个月后。
季立夏站在医院门口，终于出院了。
沈耀云如同上次一样，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合照自拍。
季立夏扁嘴，“喂，每次拍照都是出院，这样好吗？”
沈耀云翻了翻相册，“没有啊，还有在医院的啊。”
季立夏一惊，忙是去抢手机，果然她各式各样的囧照都有，她偷偷的想要删除，系统却提示，相片都已经加密，无法进行编，辑和删除。
这时一辆急救车匆匆开来，送来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身上竟然还插着一根钢筋！身边一个沾染血迹的女人大声哭着。
里头的医生过来接应了之后送去抢救室，还剩下两个护士在收拾车上的东西。
其中一个护士叹了口气，“估计是不行了。”
“工地做工不小心摔下来，摔在钢筋上了，也是可怜。”另一个护士符合着。
季立夏像是想起了什么，下意识抓住了沈耀云的手臂，“走吧，去殡仪馆。”看到母亲出来，忙是招呼一起去。
母亲一怔，自顾自收拾着东西放车上放。
季立夏心下疑惑，怎么她终于出院了，难道父亲的葬礼一点都不着急吗？
她急忙说，“妈，耀云，说话啊！”
沈耀云终于开口，“好，现在就去。”
一路上，她都忐忑不安，终于看到了殡仪馆的牌匾，她的手也不禁握成了拳头，她往后座看了一眼，母亲已经成了一个泪人。
她的喉头也是堵堵的……
只是在这个路口，车子没有直走，而是左拐了去。
季立夏一惊，忙是提醒，“直走啊，耀云你开错路了。”
沈耀云咬着牙，一言不发。
季立夏继续提醒，“耀云，开错了，我们是要去……”
这时候，母亲突然开口打断，“立夏！耀云没开错！”
她怔住，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车子终于停下。
季立夏冲下车，看到“墓园”两个字。
她的双腿一软，亏得沈耀云把她搂在怀里，才没有跌倒。
她指着身后的一切，恨恨的责问这沈耀云，“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母亲拉着她的手，往里面走。
季立夏甩开，“我爸不在这里！”说着就往殡仪馆方向走。
沈耀云上前把她圈在怀里，力气之大，任凭她怎么挣扎都没有挣脱。
季立夏冷静下来，“放开。”
沈耀云依旧圈着。
“沈耀云，放开。”
沈耀云依旧没有放开。
母亲红着眼眶上前，“立夏，去看看你爸。”
沈耀云刚一放开，季立夏就狠狠推开了他。
“所以，爸他已经下葬了是吧。”季立夏难过的说着，“瞒着我…你们瞒着我举办了葬礼是吧？”
“是不是！！”
季立夏突然大吼一声，引得其他扫墓的人都纷纷投来目光。
母亲捂着嘴低声呜咽着。
沈耀云说，“是。”
季立夏恨，恨到蓦然抬起了手！
可是这一巴掌，始终都没有打下去……
她痛苦的指着自己，“所以，我到底算什么？你们有怎么资格这么对我？是不是你说的！是不是！”
沈耀云继续说，“是。”
“理由。”她强迫着自己镇定下来，“给我一个理由。”
“我身为锦锐集团总裁，身份很高贵，所以有些什么事都是外界瞩目。而你因车祸让沈家蒙羞，害的孩子流产也让沈家十分不满意。前段时间你和一男人偷情的照片竟然被偷拍，照片甚至被公之于众，更是没资格做沈家的儿媳，所以如果你出席葬礼只会让外界看沈家的笑话。我念在此刻你还是我的老婆，所以也一定要让岳父风风光光的下葬。但是为了沈家的颜面，就自作主张这么做了。”
他从来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的话，一个心扑通扑通跳着，根本平静不下来。
季立夏一个趔趄，沈耀云下意识上前扶，却被她再次推开。
“所以，在医院你这样贴心的照顾我，忙上忙下，都是在演戏？”
“是。”墨瞳很深邃，看不见一丝光亮，他笑，“我这演技应该能拿奥斯卡吧？”
季立夏忽然笑起来，很是凄凉，“妈，为什么连你也要骗我？”
母亲摇着头，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没有多说任何一个字。
沈耀云看了看墓园，“到底上不上去？我没这么多时间陪。”
季立夏一怔，男人翻脸竟也可以比翻书还快。
蓦然想起那时候两人说过的话。她忽然懂得了一点，有面包支持的爱情，似乎也走不远。
季立夏说，“妈，把车上我们的东西拿下来。”然后对沈耀云说，“不浪费你的时间，你请回吧。”
沈耀云皱眉，“这里不好打车。”
“不劳您费心，再见。”季立夏官方微笑。
沈耀云突然上前，圈住季立夏的腰，“没离婚之前，你还是我沈耀云的老婆，在外人面前，最好给我表现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