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侦知占据溧阳县的敌人兵力薄弱,命刘经率一千人马前往。宋军夜袭并攻克县城,杀获五百多金兵,生擒同知溧阳县事、渤海太师李撒八。金人的知溧阳县正职大约逃回了建康府城。不仅如此,还得到了金人存储在溧阳县的大批军资。
有粮在手,心里不慌。已经转为盗匪的水军统制郭吉来投,扈成的旧部庞荣也在其中。
庞荣素闻岳飞公正,便拜见岳飞,诉说戚方火并扈成之事,请岳飞主持公道。
岳飞道:“扈统领的冤屈,岳飞一定帮他洗清,但却非眼下当办的急务。庞兄弟稍安勿躁,待金贼退走,再做打算。”
在安抚了各怀心思的各路头领,待他们散去,岳飞独自坐在帐中,也不由得疑惑:“康王连王殿帅都冤杀了,他真是仁主吗?眼下金贼逼迫,不是与康王计较的时候,但若是有了转机……”
“启禀宣抚,完颜蒲鲁虎聚兵保定,完颜挞懒整军大名,大有两路进攻我河北东路的势头。”
听着张宪的汇报,呼延庚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过十来万金贼,张宪你居间调度,可保无虞,不过我倒是想率领一支轻骑,直入河东,以抚敌背。”
“宣抚妙算,可是要步鹿孤将军随行?”
“不必,吾带着背嵬军出征即可。”
呼延庚将宣赞作为自己的随行总军官,管理行军和粮草,高宠带着重骑营,郝思文带轻骑营,武松带陷阵营,而新的背嵬军指挥使则是林冲。
呼延庚看着眼前这个四十岁的男子,身量仍是孔武有力,豹头环眼,但眼睛里总有一种疲惫和无奈。
“林冲不过是个发配在沧州的罪人,会使上几手枪棒,呼延将军贵为宣抚使,却授某以高位。林冲有罪之身,不敢说报效朝廷,只能为宣抚用些心力。”
林冲的不敢为朝廷效力,更多的是不愿吧。呼延庚心想。
此次背嵬军的目的地,是河东的平阳。河东经制使张克戬,虽然在汾州与普六茹伯盛并肩作战,与马扩也有合作之意,但始终与呼延庚没见过面。平阳位于黄河中下游的大拐弯处,以平阳为根基,其实可以扼守住黄河的多个渡口,让各个战场的金兵不能呼应。
而且平阳与代州,处于太原的南北两端,如果平阳得以壮大,则直接牵制太原。
宋朝的京城在汴梁,虽然呼延庚已经将汴梁的人口产业慢慢在迁往塘沽,但百年皇都,不是一两年就能搬完的,而且汴梁的象征意义,即使变成一座空城,也不能让金兵占领。
太原对汴梁属于形胜之地,在时机得宜之时,只要一支骑兵从太原出发,汴梁旬日可下。五代时后唐已经苟延残喘了,李天下就是冒险从太原出军,乾坤一掷,一举攻克汴梁翻盘。
这支两千人的背嵬军,连人带马,乘船走黄河。金兵仍旧不善水战,在大战未起之时,巡查也不算严,就算看见了呼延庚的船队,也没有足够的力量来挑衅。
背嵬军沿着黄河,一直西向,直抵陕州,在接近峡州的时候,见到黄河北岸,烟尘大起。派上岸的探子来报:“黄河北岸,有大军调动。”
呼延庚站到船篷上,举目远望,陕州仍旧是大宋旗号。
李彦仙,两年未见,你还在守陕州吗?在另一个时空,李彦仙守陕州,因为寡不敌众而失败,金兵屠了州城,李彦仙虽然杀出重围,但深感对不住陕州死难的百姓,愤而自刎。
自从建炎二年见过李彦仙后,呼延庚与他一直未通消息。想到这里,呼延庚不由得暗叹一句:情报系统,到现在也没建立起来。
探子已经带回了更详细的情报,李彦仙仍旧驻守在陕州,而围攻陕州的,还是完颜娄室部,看营盘的架势,可能有三五万人。
既然完颜娄室在这里,那延州的压力就会小一些。呼延庚估计了一下,自己手头背嵬军的两千人,现在填到陕州,也起不了太大作用。他下令船队,加紧行船。十日之后,呼延庚到达了平阳。
河东经制使张克戬迎了出来,以下官觐见之礼拜见。呼延庚虚扶,两人并肩进入府衙落座。
“平阳百姓,盼朝廷天使,如望甘霖。”张克戬的言语中,微微透露出一丝不满:自靖康元年收复平阳一来,朝廷对此地完全是一种放任不管的状态。幸好金贼只是从龙门去河西,放过了平阳此地。
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地,待金人腾出手来,早晚要对付平阳,张克戬一个文官,既无大将,也无兵卒,叫他如何应敌?
“张经制,本帅刚当上宣抚使,不就来了嘛。只是本帅宣抚三河,自有体例。不知经制意下如何。”
“下官谨遵钧令。”
见到张克戬这么识相,呼延庚就把张彦橘在河北施行的一套所整理的文卷交给张克戬:“此河北保甲之法,望公在河东推行。”
“不瞒宣帅,学生早已在河东与马防使联络,学习施行保甲之法,但不得其要,宣帅愿以此法相授,学生求之不得。”
呼延庚想:“我虽然挂了个保甲的名目,但实际上是主力军,地方军,乡民兵那一套,培养了数千锐士做骨架。河东什么都没有,要行保甲,就只能依赖豪强,岂不是不伦不类。”
他没有把话说明,而是拉过随行的王贯清:“这是我的记室,由他辅佐经制行保甲法。”
王贯清很快切入正题:“河东全境以内,经制所辖,到底有多少村寨坞堡,多少人口,以千户为一邑,又能编成多少邑?”
“哎呀,战乱一起,平阳下辖的户籍都流失了。平阳左近各个村寨加起来,三四千人吧。”
呼延庚想起四年前从太原冲出来时,各个村寨残破的景象。
“许多百姓,都逃到了山中,各立坞堡,一时间难以管束。”张克戬守河东,还是做了许多尝试,要把百姓收拢起来,不过不太成功罢了。
“若是将这些百姓劝说下山,岂不是可以快速的增加丁口?”王贯清突发奇想。“某愿上山说之。” “贯清休要着急,且听经制把话说完。”
“学生倒也想过,要将山中百姓劝说下山,可惜附近姑射山中,前两年有强盗山上,势力越来越大,将百姓或诱或抓,都抓入山中去了。学生试图招安,又没有朝廷名义,派兵去剿灭,手头也没有兵力。”
姑射山的强盗?呼延庚不由得回想起靖康元年在河东的一系列行动了。“这几个强盗头目唤作什么名字?”
“听说叫做田氏兄弟:田虎,田豹,田彪。”
呼延庚不知道田氏兄弟从绛州的军粮军资当中偷了好几车财物走倒是记起《水浒》中剿灭田虎的段子,看来田虎的确是个历史上留名的山贼或者流民首领。
王贯清又在自告奋勇要去招安田虎了。
“姑射山寨可难攻打?”
张克戬道:“姑射山地势倒也不高,但田虎人多势众,我看宣帅随行不过数千人,只怕强攻山寨多有损伤,不若从河西调人吧。”
“既然百姓流民都跑到山寨中去了,那田虎一定要解决。此事容我考虑。张经制,你与马防使交通往来如何?马防使现在有多少实力?”
“马扩马防使坚守代州,与完颜银术可周旋,代州下的县城,已被完颜银术可夺取大半,只有五台县尚在马防使手中。去五台须得从太原周边经过,风险太大,学生已经很久没派人前往代州了。马防使处,好歹也有两万人吧。”
张克戬说得乐观,但呼延庚知道马扩的根底。马扩虽然拥有两万余的流民组成的军队,但是真正能战斗的不过万余人。而代州的聚集起来的豪强的军队,已经超过马扩的军队。
虽然摧毁了路家坞堡,又采用了联姻等手段,但马扩在代州,始终是个共主的角色,而非真正的统帅。
呼延庚抬起头来,正想叫人把地图取来,但看了看张克戬,便没有这么做,而是问道:“经制可有围棋?”
“学生书房就有,宣帅是想手谈一局以解乏吗?”
“免了,来,将棋盘摆上。”
呼延庚拿起一粒白子,往天元处一放:“这里是平阳。”接着向右上方摆下一粒黑子,“这里是太原。”他云子如飞,在代州、汾州、隆德、陕州的方位上都摆上棋子,黑子代表金兵占领,白子代表宋军占领。
“眼下金兵有两股,太原的完颜银术可,和正在围攻陕州的完颜娄室,各部都有三四万的主力,加上降附的签军,总计可有十余万人。”
张克戬要说什么,呼延庚摆摆手,自顾自说道:“我军则集中在代州、平阳、陕州三地。代州整合好了,可以有五万人,陕州有两万余人,平阳最终能拿出三万人吗?”
“宣帅,平阳算上壮丁,不满万人呀。”张克戬哭穷,接着说道:“陕州归于河西管辖,而且兵力与完颜娄室也不占优,宣帅还是不要将他们计入,免得将完颜娄室引来,引火烧身。”
唉。呼延庚暗叹一口气,真是封建官僚的局限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