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转身排着队下山去了。
面对我们的嫌弃,他十分不解,直叨叨,“你们知道这些东西有什么价值吗?不说指甲,那是纯赚钱的玩意儿,光是这眼睛,能救多少人的命。”
也要看救谁的命了,有些杂碎还是死了的干净。
大家整装,不再告别,直接踏上归程,归心似箭。
路上除了喝水尿尿,停也不停,说实话,要不是夏天开着窗,光是这一车人味儿都能薰死鬼了。
直把车开到楼下。
我跳下车就向楼上跑,比我跑得还快的就是木木。
打开门,屋里一股空气沉闷多天的不洁气味。
我跟在她后面冲到关着门的卧室里。
乌鸦的姿态和我们离开时一样,好像没移动过。
但身上扎针处,本来被逼退的毒素已经完全覆盖了肤色,扎的针都失效了。
木木将手指伸到乌鸦鼻下,我屏住呼吸,看着她。
她又将手伸到他颈部,这才出了口气,乌鸦气弱游丝。
木木在他耳边轻声呼喊,“醒来乌鸦,你要下地府,老娘找到黑无常也要把你找回来。”乌鸦脸上滴了一滴液体。
那是木木的泪。
“走开走开。没死哭什么丧。没空上文艺煽情片了,都给老子动起来。支上床,把红僵放平在床上,在屋里升上火,开窗子,把砂锅拿来,先烧上水。”
接着,神奇地扔出一张纸,“周天一,给老子抓药去,按上面的方子,少一样,邢姑娘看砍了你的手不砍。”
周天一捡起纸抱着宝一样跑下楼去,速度像追风少年。
“小娃子还管生火。”我答应一声。把小山魈放在另一个房间,拿了很多吃的,放出双喜看着它,省得它捣蛋。
双喜高高昂起身子,严肃地“咝咝”答应了。
小山魈吃着手指看着我放在桌子上的饼干,害怕地望了望双喜,双喜转开头,它高兴地吃起来。
我放心地关上门。
那边屋里关于红玉髓是什么正展开激烈的讨论。
“红玉髓是数百年的僵尸修炼出的舍利子,所以应该是块骨头,可究竟是哪块骨头?我们总不能把它剔干净了找吧。”师父摊开手问。
古老歪摇头,“不不不,你完全错了,大兄弟。红玉髓的取法古书珍本上有记载,需得果木之火微火薰烤,至适时,自会浮现。”
“适时?请问那是什么时候?又得烤哪个部位呢?”
“当然哪里最重要烤哪里,再说了,这东西说是舍利,谁也没见过,你们既然让我操作就听我的。”
木木点头,已经支好床。
“把中间挖空,将红僵肚腹向下,我先迷倒它,不然它可不会配合的。”
屋里支起案板,石臼,长刀短刀,活像把厨房搬进来。
“能不能先把眼珠子给乌鸦叔叔吃了?”我双指做勾虚挖自己的眼睛,又指指嘴。
“不行,现在给他吃仙丹也不行,先固住魂别散了。大兄弟,你去给他行绑魂之术。”
师父站起来,一脸不屑,“谁是你大兄弟。”一边把法器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
此话一出,大家心下明白,乌鸦很凶险随时会咽气,人死才会散魂,他已经严重到只留一口气在。魂魄快散了。
师父先念了静心咒,达到超然物外的状态,一扫一脸的嘻笑,变得很严肃,将那圈红绳拿出来——“狗、驴、鸡三阳在,捆住灵魂鬼莫来,勾魂使者若来解,打你魂飞魄难挨。”
他念完,将用三阳血泡过的绳子从头开始一点点将乌鸦捆起来,每捆一段,在大穴处打个结结。
一直捆到周天一抱了大包药回来,还没弄完。
待从头捆到脚,又朱砂筑在他整个身体之上画了个超大的驱鬼符。驱赶一切阴灵。
就算鬼差来了,也能留乌鸦一时三刻。
古老歪的在砂锅前和石臼前来回钻梭,一股让人犯困的幽香传来。
我打了个大哈欠。
他做了个简易熏炉,将几种草药挤出汁水和了蜂蜜不停熬,直到非常粘稠香甜。
他将这盆糊挑出一点,放在一只薰香炉上,那炉子上面是只小碗,下面是空洞,可以放盒蜡,蜡不灭,香就一直飘散。
他把香炉放在红僵脸下,热香气上升,不一会红僵就不动了。
大家解开“绑灵锁”。
红僵此刻肚腹向下,肚腹处的床板已被挖开,它陷入休眠。
床下有只小小的炭盆,正对腹部,点燃炭手,把手放在炭盆上,手微灼而不疼,这个温度刚刚好。
木木和师父轮流看着火盆,控制温度,由于不知道要烤到何时,必须轮班。
我一时无事,去隔壁房间看小山魈,一开门,一只拖鞋向我飞来,屋里所有东西被扔得到处都是,双喜追着山魈在屋里嬉戏。
“以后你的名字就叫捣捣。”我心里暗想,拿出哨子,想了想,吹了两声短音,指指捣捣又指指我身前。
双喜赶着它将它赶过来,几次后它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让双喜好好管住捣捣,自己回去帮忙。
推开门,看到一个脸很长的男人站在乌鸦头顶方位,大家都在忙着没人理他。
他穿黑衣黑裤,戴着胸甲,手里拿着条锁链,正在把锁链套向乌鸦脖子。
乌鸦身体躺在床中,影子却在反抗,那长脸男人一碰到红绳像被烧到一样,向后退去。
他仍不甘心,竟然抽出一把手掌长的刺去挑那红线,一挑,一根红线断开了。
我揉揉眼,那男人再真实不过,但我知道他不是人。
他是神。一个阴差。
身上的阴气和鬼怪不同,不会被人发现。
他好像感觉到我的目光,歪着头和我对视着。
我冲他摆摆手,又作辑,求他放过乌鸦。
那张长长的脸出现好玩的神色,突然龇牙笑起来,无比狰狞。
我心跳得很快,却淡然转过头,走到师父身边跟他比划几下,同时拿出口哨警告蛇灵藏好。
师父很镇定,将手伸入衣服,拿出一张蓝色符放入我手中。
我把符挂在胸前,木木转头向乌鸦看了一眼,惊了一下,鼓励地冲我点头。
我走到乌鸦头顶上方,那人真的是虚体,虽然看起来那么真实。
我一走过去,符咒就开始发出微光,那人撤出碰到我的范围,但仍不走,他立在墙角,我搬了椅子坐在乌鸦头顶。
不多时,他不甘寂寞,走到乌鸦脚尾,又想故计重演。
我跑到乌鸦脚边站住,挡住他。
他开始有些生气。
师父忙完手中的事,拿出灵符,带我来到隔壁房间,书写上表天听的檄文。上香祝祷,画了符咒一并烧了。
我们回到乌鸦那里,那人仍在捣乱想带走乌鸦。不一会儿,身影慢慢变淡,消失了。
红犼一直没有任何反映。
“是不是得把它杀了?切开肚子?”师父热得衣服都湿透了。
“你砍砍试试。”老歪回道,不时试着火盆。
“只有用火方才克得了金,不过时间上就不好说了,毕竟这是上等僵尸。”
师父用短刀不管砍还是刺,红犼没有任何反映,连道痕迹也留下。
这一烤时间长得超出我们预测,中间周天一又去买了两次炭,才保持火没有熄灭。
乌鸦不能再等了,他脸上开始呈现死人的模样,魂虽还在,但气已经弱得跟本感觉不到。
再下去,我们就只是绑着一具尸体,强行留下魂魄而已。
我拿出返魂香抠下一点,用小盘子放在蜡烛上烤,这么一来,就必须关上窗子,省得引来太多游魂。
屋里像桑拿房一样。蒸腾着返魂香气、炭气还有僵尸脸下放的香炉和僵尸身上的味儿,再加上几个没洗澡的人味儿别提多提神了。
乌鸦终于气息强了些。我一直端着小盘子不时烤一烤让香挥发一些。
“快来看,快好了!”老歪兴奋地大叫一声。他手放在红僵腹部轻轻摸了摸。
我们依次摸过,腹部竟然有些柔软了。
“可以开始了吗?”木木有些紧张。
老歪摇头,“我认为这不是适时的意思。”
“适时——应该是一个一看就知道要下刀去取的时间,这个可不算,我都不知道这样下刀会不会刚切下去,伤口就愈合了。”
我们围在他身边目不转睛看着,他频繁地用手试温度,保证火不至于太热太凉。
又过了数小时,我们都疲惫不堪时,红僵腹部真的起了变化。
它的肚腹慢慢地胀了起来,一看皮肤已经非常柔软。
“好了!”老歪大叫一声,师父和邢木木两人一用力将红僵翻过身来,肚子向上。
只有一分钟时间,如果取不出,僵尸会恢复原状,坚硬如铁,再烤也没用了。
老歪早把薄如蝉翼的手术刀拿在手中,肚子一向上,他一刀划开了最以柔软的部位,手上戴着手套下手去捞。
这一抓之下,捞出一团像肝脏一样的血淋淋软乎乎的烂肉,还散发着一股子腥气加说不出的怪味。
他顾不得许多,先将烂肉扔在盘子里,又下手去捞,腹腔中的内脏早就在僵尸进化的过程中不是慢慢干瘪就是完全消失了。
里面只有血水,摸骨头时,又一个个都很坚硬,别说想拿出来,就是用刀划上几下,也划不掉。
一分钟眼看要到了,古老歪一脸疯狂,不甘心地还在红僵肚子中摸索。
“快出来!”师父大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