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那买了月饼就走吧。”宁美丽望了望远处裕香源的大灯箱,虽然拉着齐以翔一起来买东西很有拖他下水的快乐,可她自己也被淹了,被人声音乐吵得发烦,很后悔当时自己会有这样恶趣味的建议。
买月饼的队伍蜿蜒曲折,从店里排出很远,宁美丽看了直叹气,戴着口罩帽子跟墨镜的她只能随着大家一起站在街边排队,阳光毒辣,心情也沮丧了,这是何苦啊?
齐以翔也是全副武装静静地站在她身边,丝毫没有不耐烦的表示,甚至对排在前面的女人们三八兮兮地回头偷看他没有怒目相视。
宁美丽冷着脸观察了他一会儿,搞不清他为什么装出一副温柔妇男的嘴脸,他哪是这样的人哪?
从认识那天起,他就一直在明里暗里表达这样一个事实:我很忙,我的每一分钟都是钱。陪她排队买月饼?她都想掐他一把看是不是在做梦了。
沉默寡言也有好处,就是他不会一遍一遍催:“怎么还没到我们?”、“还要排多久?”、大美男这样静默地陪在“女友”身边,怎么看都温柔和善。
投向齐以翔友好炽烈的目光越来越多了,尽管他们看不清齐以翔的样貌,但是他高大帅气的身形还是吸引了不少女同胞们的目光。
只是齐以翔始终是一派淡定,毫无厌烦暴走的迹象。
“你不渴吗?”反倒是宁美丽越来越烦了,被人羡慕的这么闹心,她也真是悲剧到家了。
也许是她自己心虚,她总觉得面前那些偷看他们窃窃私语的人在说她配不上齐以翔,金花瓶插狗尾巴草什么的。
“我去买饮料。”齐以翔笑笑,服务态度极佳。
宁美丽真是要崩溃了,恨不能找根棍子猛一下砸在他头上让他现出原形,他是在人多的地方故意表现贤惠吗?现在的企业老总惯会作秀,看来不是传说!
“哎——”她闷闷地叫住他,“你带钱了吗?我是说……现金。”她有点儿信不过他。
果然,齐以翔一脸这还用问的疑惑,说:“带了。”从手包里掏出一张红彤彤的百元大钞。
宁美丽没事叹气,瞪了他一眼,表示:你真不省心!
“还是我去吧,你来排队。”说着闪出队伍,齐以翔很配合地站了进去。
“要喝什么?”宁美丽问的态度恶劣,走到哪儿都还得她伺候着,为什么每次跟他待在一块,她总有一种跟班秘书或者女佣的感觉。
齐以翔王子般的一笑,“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宁美丽愣愣地看他,穿着休闲衣服,带着酷毙的墨镜,跟时尚的帽子,站在一堆大爷大妈的队伍中,天大的大人物也充满市民气息,他这么嫣然一笑,还真是赏心悦目啊。
买了两杯冰柠檬汁回来,齐以翔却没再让她站回队伍,宁美丽觉得他可能沉浸在太子爷过小百姓日子的新鲜感里,非常自得其乐。
终于轮到他们,宁美丽觉得只买月饼太亏,都对不起排这么长时间的队,于是杂七杂八买了很多特色糕点和小吃。
她发现齐以翔一直仔细观察各种糕点,认真看糕点的名字,有时候似乎觉得很好笑,嘴角上挑,从侧面看上去俊美迷人,还微微带了丝顽皮。
从店里出来,她和齐以翔的手里都大袋小袋,宁美丽看着他忍不住笑容满面。
“真有这么好吃?”齐以翔看着不停有人加入的长长队伍,十分不理解。
宁美丽嘿嘿一笑,带着他走到阴凉处的休息长凳上放下手中的袋子,来回翻找,终于在一个盒子里拿出一块月饼,她从来吃不下一块完整的,和何子菊一起分惯了,很自然的一掰两半,顺手递给他,“这是最好吃的椰蓉蛋黄……”一看自己的半个,嘴巴不自觉地扁了,蛋黄在他那半块。
齐以翔微笑着接过,看着她的表情,又看见自己月饼里的蛋黄如有所悟,嘴角一挑,笑容加大,“这半块给你。”把自己的塞给宁美丽,拿过她的半个。
宁美丽傻傻地看着红澄澄的蛋黄,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发愣,赶紧掩饰似的咬了一大口,没想到齐以翔竟然肯在大街上陪她吃东西。
早就设想过,齐以翔这种贵族范儿的人蹲街边舔冰棍也会有呀,果然是真的,他小口小口的咬,黑幽幽的眼瞳里还含着笑,咀嚼的时候……嘴唇紧闭因而外形更加好看,怎么都觉得他吃的月饼比她的好吃……
“去哪儿吃午餐?”齐以翔也发现她一直在盯着他看,毫无局促地淡笑询问。
宁美丽觉得自己的阴暗心理疾病又发作了,看不得他的王子相,又妒忌又不忿,十足的小人心理。
“车停得太远,好吃点儿的饭店要走到西街才有,我们就买点小吃对付一下吧。”她撇嘴一笑,自己都觉得肯定笑得很奸诈。
前面有条胡同就是“小吃一条街”,其实不好吃,都是懵外地游客的,宁美丽故意带他挤进去。
手里本来就提了很多东西,再加上那些汤汤水水的小吃,从小吃一条街里出来的时候,齐以翔有些狼狈。
宁美丽笑眯眯地看他,觉得浑身舒畅。
“回车上吃吧。”齐以翔脸色多少都有些僵硬,估计这是他爆发的边缘。
宁美丽暗暗叹气,她真是好心人啊,看在他抢着拿东西的份上,没想把他逼上了绝路。
坐在开着空调的劳斯莱斯豪华车里,宁美丽美滋滋地打开一碗酸辣粉,其实买了那么多东西她根本不是想吃,就是想看他的狼狈样子,这堆东西里只有酸辣粉最好吃。
齐以翔今天一整天心情都很不错,也没责怪她竟然在他的昂贵豪车里吃这么没品的东西,甚至还随手翻到一碗凉皮,研究了一下,准备吃。
“别!”宁美丽还是不忍心了,其实她都明白,她对他的所有敌意和抵触都来源于骨子里跟心里与生俱来的自卑感。
这也是她这么多年一直视而不见,狠心拒绝齐以翔的一个重要原因。
他的出身跟家世,和她太不匹配了。
以前她虽然是影后,却是孤儿院的小孤儿,现在好不容易混了个千金级别的,还是破产千金,白氏还要依仗他的资助。
宁美丽心中总是不是滋味,好像跟他在一起,她注定要忍受周围人的指责跟鄙夷的眼神:是她高攀了!
天底下的男人那么多,她何必要委屈自己高攀一个遥不可及的男人?
所以宁美丽一直以来对齐以翔的态度都有些冷淡,甚至有点想要恶整他一下的意思。
不过或许他今天太有人味了,又或许今天他那个妩媚的笑容让她心软,宁美丽摆了摆手,主动说:“别吃那个,不好吃,吃酸辣粉吧,我买了两碗。”
“好吃吗,这个?”齐以翔疑惑地往她的方便碗里看了看。
“你尝!”宁美丽瞪他,在吃这个方面他怎么能质疑她呢?!虽然酸辣粉也不是什么值钱的小吃,却是她一直以来最喜欢的特色美食。
一时气愤,宁美丽反射般舀起一勺,手都举到他嘴边了,她才意识到这是多么亲密的举动,想往回缩,齐以翔已经一口含住。
只有宁美丽自己知道,她是用了多大的定力才没打翻手里的碗啊……
“嗯,很好吃。”齐以翔又笑了。
宁美丽嘴角抽搐。
回程的路上,她隐忍着没有再跟齐以翔说一句话。
这么做的目的,主要是刻意对他冷淡,不要让他以为她肯陪他逛街,亲自喂他吃东西,就是想要跟他复合的意思。
她已经发过誓,绝不再嫁豪门。
不可以被他的温柔攻势所打动,也不可以被他的金钱诱惑所动摇。
她要坚定一点,对他尽量疏远一点。
宁美丽在自己心里想着。
看着车窗外,离她住的小区路越来越远,终于忍不住问:“你不是送我回家吗?”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齐以翔十分神秘的说。
宁美丽好奇:“什么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了!”齐以翔先卖了个关子。
宁美丽没有再多问,闭上嘴巴装沉默,好像有很多心思,又好像一片混沌,宁美丽把这种心情归结为困了。
可眼睁睁地看着车子开向高速收费口,宁美丽一激灵,他不是要把她带出S市吧?
“这是要去哪?”听口气好像无知少女突然发现自己被拐卖去山里。
齐以翔似乎觉得她有点儿大惊小怪,索性告诉她:“去果园。”
“果园?”宁美丽一挑眉。
“我自己在郊外买的园子,水果虽然看上去没市面上卖的好看,吃起来还是很不错的。”齐以翔出乎意料地详细解释了一下。
宁美丽不吭气,好像有点儿印象,他曾经说自己有个果园来着,她当时还觉得他挺显摆的。
一个半小时后,宁美丽掩饰不住喜悦的看着车窗外连绵的果树,她想象中的齐氏果园和果农的田庄差不多,没想到竟是这么个世外桃源!
果园的地势非常好,远处有矮坡近处有平地,山坡顶上竟然还有一座二层楼的别墅。
因为以自用为主,每样水果的种植面积并不太大,品种却很多,金秋时节正该收获,葡萄架上成串的紫色,以及旁边红艳艳的石榴,地上绿油油的西瓜,远处的苹果树和梨树……
人类对果实的喜爱是被写进DNA的,是本能的喜欢,宁美丽觉得自己好多年没有过这样单纯的发自内心的喜悦了。
齐以翔把车开到别墅前的小广场上,宁美丽皱眉,这里已经停了两辆高档车,应该是齐以翔的朋友来这里采摘。
宁美丽下车的时候,三个年轻人嘻嘻哈哈地从别墅里走出来,调侃道:“主人来收钱了。”
齐以翔笑笑,问其中一个看上去很和善的男人:“今年的果子怎么样?”
男人点头笑着说:“比去年好,今年雨水没那么勤,果子比较甜。”
一个长相甜美的小姑娘窜到宁美丽面前,一点儿不见外地说:“你就是嫂子吧?我叫汪灿灿,你一定要记住我!我太有感触了,哥哥娶了嫂子,吃拿卡要就不方便了……”
和善男人呵呵一笑,打断妹妹,“灿灿,胡说什么呢?你从你嫂子那儿卡走的还不多吗?我结婚好像是为了增加一个被你勒索的人。”
汪灿灿的嫂子姜静是一个看上去也没比小姑子大多少的美貌少妇,连连点头说就是就是,一副又委屈又气愤的样子。
汪灿灿翻了哥嫂一白眼,突然又变了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过来拉宁美丽的手,“嫂子,将来你成了这片果园的女主人,一定要让我继续随便采摘啊!最好将来我嫁人了送我当嫁妆。”
宁美丽还是很喜欢这样活泼又无耻的女孩子的,反握了握她的手,“叫我梅香吧。”
嫂子,嫂子的一叫,她好像骤然变身欧巴桑了。
姜静走过来安慰宁美丽:“别担心,就她这样的,近十年估计没人敢娶她,果园是安全的。”
宁美丽忍不住要笑,突然又心疼的不行,是啊,如果当初她咬一咬牙,狠一狠心,这个果园还真是她的了,心在流血啊……
“汪财!”汪灿灿勃然大怒,“你老婆诅咒我!”
宁美丽扑哧笑喷了,缓解了锥心之痛,多有才的父母啊,给孩子起了这么好的名字:汪财!怎么听着这么像土狗的名字?
“去采葡萄吧!”姜静提议,宁美丽很高兴地答应了,汪灿灿还很亲密地拉她的手。
宁美丽与姑嫂俩一路说笑,把齐以翔彻底丢在脑后。
果园里还是有很多果农在忙活的,宁美丽和汪家姑嫂俩不过就是摘新鲜的来吃,十分惬意。
时间过得很快,汪财来喊大家吃饭的时候,宁美丽才发现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果园的山坡后有一片鱼塘,很多人特意开车来这里吃烤鱼,大家决定步行过去。
姜静和汪财手拉手走在最前面,宁美丽本想走到最后不引人注意,可汪灿灿一会儿采花一会儿拽草,她和齐以翔只能走在中间了。
“你们吵架了?”汪灿灿抓了把野花突然从后面跳到她和齐以翔中间,宁美丽差点吓得心肌梗塞,这要是晚上能活活被她给吓死。
“没有。”齐以翔平静地说。
“没有?”汪灿灿狐疑地用眼睛左右衡量宁美丽和齐以翔之间的距离,她可以轻松通过,再看看最前面的“路霸”,两人中间一只苍蝇都飞不过去。
“你挡住我们了。”齐以翔看了汪灿灿一眼,状似投诉。
汪灿灿诡笑着一缩双肩,后退半步,“请随意,请随意。”笑容之猥琐,让宁美丽单纯地更喜欢她这个人一点,但很不喜欢她的提议。
齐以翔果然顺势握住了她的手,汪灿灿诡异的眼光刺在后背,真的有热辣辣的感觉,宁美丽只好放弃挣扎,总不能在他朋友面前闹得不愉快吧?
齐以翔的脚步很缓慢,太阳西斜,光线致密而柔和,习惯了这个姿势,缓步走在青山绿树间,宁美丽觉得心情十分恬静。
她无心地抬头看了看与她并肩而行的男人,挺拔,沉静,眉梢眼角有令人安心的坚定微笑……他很陌生,都不像她认识的齐以翔了。
吃烤鱼的人很多,一派山村饭店的气象。
宁美丽吃饱喝足,散步回别墅,浑身舒坦。
所有人都往别墅里走,宁美丽看了看擦黑的天色,“还不回去?”她忍不住问走在最后的齐以翔。
“今晚就住这儿。”齐以翔抬了下眉,“有点儿累了。”
“可是……可是……”宁美丽突然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我没带换洗的衣服,我……”她想提议回程由她开车。
“在门口说什么情话呢?”姜静从厅里探出头来,“晚上回房关门再说吧,来玩几圈!”
“来了。”齐以翔回答,顺应姜静的招呼走进厅里,宁美丽的话被冷漠无视。
本来还想继续说服他,可看齐以翔面无异色的坐在麻将桌边,宁美丽惊骇得好像外星人占领了地球,眼珠子都开掉出来了。
“快坐。”姜静点了点齐以翔的对家位置,招呼宁美丽。
宁美丽几乎是靠条件反射坐下去的,他竟然会打麻将?
宁美丽脑子一片空白,木呆呆地看着齐以翔,码牌很快……掷骰子算位置超熟练,宁美丽想哭了,他赢钱也很凶残。
在宁美丽第四次为齐以翔点炮后,彻底愤怒了,她果然很不了解这个男人!
身为一个惯常出入赌场的人,宁美丽对各类赌博的方式可谓是研究的颇有心得,没想到在齐以翔这里竟然败了北。
她显然是不服气的,而因为愤怒而格外用心后,水平发挥超常,一家独赢。
宁美丽捏着赢来的钞票,上楼的脚步都像踩在云端,胜利的自豪感充斥每一个细胞。
“梅姐姐,晚安……”汪灿灿非常邪恶的道别声让宁美丽脊背一凉,这才看清了形势。
这里一共只有三间卧室,汪财夫妻、汪灿灿各占一间,齐以翔已经为她打开最后一间房,从容淡定地等她进去。
“这个……”刚才还让她飘飘然的胜利感一下子泄了个精光。
齐以翔不等她再说什么,一拽她手腕把她拖进房间,房门关闭的最后一瞬间,宁美丽还听见一直站在走廊上张望的汪灿灿乐呵呵的笑声,还十分恶心地说:“哎呀,真是急不可耐啊。”
“将就一晚吧,就当掩人耳目。”齐以翔看了她一眼,似乎在提醒她不要在外人面前戳穿了他们的关系。
宁美丽无奈地看了下四周,这里应该总有朋友来度假休闲,收拾得很整齐素净,没有太多个人色彩,越发像酒店的房间。
整个房间就一张床一台电视一个柜子,连沙发都没有,宁美丽绝望地抿着嘴,今天一天的好运都终结在这一刻了!
她刚才就该提议通宵打牌的,因为赢了齐以翔好多钱一高兴就忘记之前的担心了!太失策了!
齐以翔打开柜子,里面像专卖店的金库一样,摆放着一叠崭新的运动衫,都包着透明塑料袋,贴着号码。
“M号?”齐以翔从最下面抽出一件粉红色的递给宁美丽。
宁美丽接过来瞥了眼,还是很不错的牌子,齐以翔的员工太细心了,大概齐以翔的朋友里临时起意来这里过夜的人很多,连换洗衣物都长年准备着。
“你先洗吧。”齐以翔的好风度是随时随地的,宁美丽也习惯了,没有谦让的意思。
“袋子里是一套的,拆的时候小心。”他提醒道,
宁美丽匆匆进浴室,没反应过来,等拆的时候才发现,衣服夹层里还放了条新的内裤……果然是一套的。
宁美丽突然觉得齐以翔的这个果园非常邪恶,像专为容留什么行为的隐蔽场所。
拿起运动衫使劲抖,她很怀疑能不能抖出个X蕾斯来,还好没有。
她又仔细检查,女式的运动衫居然是挺可爱的裙子款,她再次鄙视齐以翔的恶趣味,还好他没有随时随地利用广告位,在衣服的前胸后背印上“齐氏果园”或者“齐氏集团”的字样,无论如何,他的品味还是无可挑剔的。
洗好澡出来,宁美丽告诫自己表情要自然,睡在一张床上对她和齐以翔来说已经不是问题了。
趁齐以翔去洗澡的时候,宁美丽手脚飞快地检查两边的床头柜,好奇里面会不会藏有“器械”,还好……并没发现那么邪恶的东西,却还真的发现一盒崭新的X蕾斯。
宁美丽一脸嫌恶地用两根手指夹出来看看,切,还是L号的,真不要脸啊。
知道他洗澡奇快,宁美丽赶紧关上抽屉,为了避免“在床上等他”这一悲惨的假象,她打开了电视,还调到最恶俗的综艺节目,假装看得津津有味。
齐以翔边走边擦头发,头发乱糟糟的样子居然有几分可爱,宁美丽觉得大概是因为他穿那么活泼的运动衫和大裤衩造成的。
他自然而然地躺到床的另一侧,宁美丽死盯着屏幕看,忍住往床沿挪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