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一阵比一阵紧。
朔风凄厉,刮得窗纸哗啦啦的响,萧青蕤坐卧不安,“半夏和夏蝉回来了吗?”
杨衍并未如何惩罚她,着人将她送回了咸福宫,太后等人也都风平浪静的,这件事就像没有发生似的,除了半夏和夏蝉二人没有回来。
“娘娘,奴婢打听到了,半夏姐姐她们在坤宁宫外面跪着都快冻成了冰人儿。”夏禾眼中含泪,这么冷的天,跪一夜是能冻死人的。
“扶我起来,我去求陛下。”萧青蕤腿脚受了寒,王医女给她贴了膏药,药劲正上来,火辣辣的疼。
“娘娘,请三思啊。”王医女摇了摇头,满目苍凉,“只要涉及到江皇后,陛下,娘娘,你不知道江皇后薨逝,陛下险些发疯,陛下此刻一定不想见到娘娘。”
萧青蕤拢了拢身上的貂裘褂子,黑白分明的瞳仁里有掩不住的哀伤,“王姑姑,我若不去,半夏和夏蝉一定没命,我无法置之不理。”
乾清宫。
萧青蕤站在廊下等着,北风打着旋儿的扑到她身上,她紧了紧领口,手指冻得发白。
“萧婕妤,请回吧,陛下在书房,谁都不见。”汪锦去了东厂领罚,贴身伺候杨衍的换成了司礼监秉笔太监,名唤戴胜。
“戴公公,我的宫女还在坤宁宫外跪着,再跪下去就要没命了,请公公再通报一声。”萧青蕤和他不熟,笑着恳请,从袖口里摸出一个荷包,悄悄的递了过去。
戴胜连连眨动眼睛,摇手推辞,在萧青蕤无奈收回,眼神哀伤时,却又极轻的说道:“萧婕妤,你放心吧,坤宁宫是先皇后的寝宫,除了先皇后薨逝的那段日子,陛下破了杀戒后来陛下再未在坤宁宫动过手。那两个宫女既然跪在坤宁宫外,就保得住命。”
萧青蕤黯淡的眼眸一亮,半夏两人能保住命就好。
“反而是娘娘,先皇后是陛下不可触碰的逆鳞,陛下回宫就进了书房,谁都不许进去伺候,奴才隔着门都闻到了酒气,娘娘且自小心。”
想不到戴胜能说出这一番话,萧青蕤和他对视片刻,颔首道:“戴公公为何能对我说这些?”
“娘娘仁善,宫里太监、宫女命贱,没熬出头的,贱如杂草,不甚长得不是地儿,碍了主子的眼,说拔了就拔了。”戴胜长相普通,可一双眼却长得极好,温和慈悲,和太监这个称呼极不符,“只有娘娘,将他们当做了人,奴才虽是残缺之人,但敬重娘娘。”
“我”
殿里传出一声脆响,似乎是瓷器摔碎的炸裂声,戴胜脸色大变,“娘娘快回去吧。”
“娘娘,乾清宫的人给半夏和夏蝉送上了棉被,她们能熬过这一夜了。”
萧青蕤舒了口气,半夏两人的性命保住了,可她心里的郁结却越结越死,翻来覆去一夜,头痛欲裂,却毫无睡意。
“今天恐怕要下雪,天色阴惨惨的。”
萧青蕤洗漱后,望着外面一片昏沉,心情更烦郁了。
“娘娘,乾清宫里来人了。”
喜色点亮了面孔,萧青蕤照着镜子,拔下头上金钗,飞速换上了玉蝴蝶钗,露出抹甜美的笑。
“陛下口谕,萧婕妤性情鲁莽,需静心养性,在咸福宫好好抄写经书。”来的太监宣了杨衍的口谕,指着地上的一口箱子,“冬至之前,萧婕妤要将这口箱子里的宣纸抄写完,钦此。”
萧青蕤吃惊的看着这口箱子里厚厚的纸张,距离冬至只有八天,她日夜不休的抄,也不可能写完。
“这是陛下的惩罚吗?”
咸福宫萧婕妤受到的惩罚,风一般传遍了后宫,本以为陛下要雷霆震怒的众嫔妃,听说了陛下只是要她抄写经书,都极为失望。
只有韦丽嫔满意的笑了。
“陛下这是怕了,他怕负了江皇后,这些日子他一定不会再见萧婕妤。”韦丽嫔是在江皇后薨逝后进宫的,作为身份尴尬的庶女,她要求的只是圣宠和地位,再多的她从来不去奢求,也幸好陛下的心里只有江皇后,其他人在他那里只有顺眼和不顺眼的区别,她努力做那个顺眼的就行。
陛下不爱任何人时,她不敢奢求,却也满足,但是,陛下对萧氏的不同,她越来越感觉到,尤其是那晚深夜出宫,若说陛下没有动心,她绝不相信,可是,萧氏那个贱婢怎么敢?怎么能?凭什么?
“江皇后在世时最爱穿月白色,把箱底的那匹月白色绣凤穿牡丹的宋锦找出来,送给咸福宫的萧婕妤。”
萧青蕤收到了韦丽嫔遣人送来的宋锦,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命人收下收入库房。
“娘娘,丽嫔这是故意的,她明知道宫里没人穿月白色,她偏偏送了这个颜色的缎子,用心险恶。”月白色成了宫里的忌讳,韦丽嫔这个故意恶心萧青蕤的。
“半夏、夏蝉醒了吗?”
“还没有,但王姑姑看了说没有大碍。”夏禾说道。
“宫里有什么事情吗?”
“陛下”
“说吧。”
“陛下赏了德妃娘娘、丽嫔、安嫔、顺嫔、恭嫔还有赵婕妤”
宫里有名号的嫔妃都得了赏,独独少了自家主儿,一天前自家主儿还是宫里最得宠的,一天后连赏赐都没有了,陛下的心变得也太快了?
萧青蕤手一抖差点写错一个字,她凝神细细改了,眉目平静,仿佛没听到夏禾的话,只是她握着笔的手用力到指骨凸起。
第二日,半夏、夏蝉醒了过来,但还是高热不退,萧青蕤让她们养着,不许擅自出屋子,身边仍有夏禾伺候。
夏禾的性子,好听点是忠心,实际就是一根筋,萧青蕤问什么她说什么,不懂婉转取舍。
“娘娘,陛下赞了安嫔的书画,夸了丽嫔的笛子吹的好,连恭嫔的针线活做得好都得了夸赞”
当然这里面还是没有咸福宫萧婕妤。
“娘娘,乾清宫开了内库,将陛下秋狩时亲手猎的皮毛,分赐给了各宫娘娘,德妃娘娘得了火狐皮,安嫔得了白狐皮,丽嫔得了银鼠皮”
唯独自家主儿什么都没有得到。
“娘娘,陛下”
“陛下又赏什么东西了?”萧青蕤叹了口气,这几日杨衍不知怎么了,天天大赏后宫,雨露均沾,偏偏没有她的,这种被故意的区别对待,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不不是,陛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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