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床头摸索着手机,拿过来,点进柒安的微信,闭着眼,碎发的阴影落在鼻梁处,摁开语音。

声音困倦性感,还带着点没睡醒的鼻音,模糊道。

“学妹,早啊。”

江远金融集团,垄断宁城半边经济,只手遮天。

大厦巍峨,高耸入云。

让人仰望,是普通人这辈子都无法踏足的世界。

顶层。

一阵高跟鞋清脆踩过地面的声音极有节奏的响起,红裙摇曳,香水馥郁。

秦念敲了敲门,在听到里面低沉的请进后,才推门走进去。

男人背对着她,站在顶层足足七十九层高的落地窗前,背影修长挺拔,深秋的光影模糊了他的轮廓,却消融不了半分冷冽禁欲的气息。

“裴总。”

秦念看了一阵,微笑出声。

裴瑞深转过身来,黑色西服裁剪冷硬,一丝不苟的领带与洁白衬衫领口相互映衬,眉眼间越发显得没什么人气的冷清,银丝眼镜斯文又锋利,像是古典主义的大理石雕塑。

他平静点了下头:“请坐。”

在来到这间宽敞的总裁办公室之前,秦念仰头看着高不可攀的大楼,还有心思调侃。

总裁会不会在凌晨四点的夜里,站在落地窗前询问助理,那个女人为什么不爱我。

然而现在,她面对裴瑞深,却一丁点的冒犯想法都没有了。

只剩下不近人情。

“裴总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秦念目前是江远的首席律师,一直在国外工作,近些日子因为工作调动才跟裴瑞深前后回国,她客客气气的问。

在这栋大厦里,没有人知道,江远最年轻的商业新贵跟美艳凌厉的首席律师官,曾经在过去的五年前抵死在同一张床上缠绵爱.欲,身体残存彼此气息。

她仍然记得他情动之时,她凑过去吻他,而他摘下眼镜,眸光深邃慵懒的一塌糊涂。

只是从此,再不敢心生妄念。

“秦念。”他煮了茶,将其中一杯递给她,“今天不谈公事。”

秦念困惑,他们之间除了公事,还有什么。

一份文件推到了她的面前。

“看看。”

秦念扫了一眼,眸光直接裂开——

白纸黑字的文件上,赫然写了四个大字!

结婚协议!

“裴总……你找错人了吧?”秦念不可思议道。

“裴阳羽缺一位妈妈,而我缺一位妻子。”裴瑞深长腿交叠,注视着她,声音低缓。

被那双眼睛专注注视的时候,极其容易给人一种错觉,你是他的中心。

“我没有时间再去耗费精力,认识新的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你应该也不放心其他女士来照顾裴阳羽。”

“等等裴总,太突然了。”秦念打断他的话,揉了揉额角。

妈的,裴瑞深疯了还是她疯了?

“你这是,跟我求婚?”她指了指裴瑞深,又指了指自己,说完,大概是觉得很好笑,直接乐了。

“婚期一年,我们可以尝试合作,如果婚姻不合,一年后你随时可以提出离婚。”裴瑞深言简意赅,“我不会干涉你的生活,你也可以名正言顺看望裴阳羽。”

“我懂了。”秦念恍然大悟,“协议婚姻,对吧?”

“可以这么理解。”

秦念陷入沉默。

这要是换做五年前,裴瑞深这么跟她说,她做梦都会笑醒。

但是现在……

不得不说,秦念是有些心动的,她跟裴瑞深结婚,既可以让奶奶放心,不再为她的人生担忧,又可以陪伴裴阳羽,不用在异国的每个晚上想念从出生开始就没见过几面的孩子。

“裴总,恕我直言,这件事太大了。”

良久,秦念笑意盈盈的抬起眼,妆容精致妖冶,媚态天成,又有种职场女性的强大,诚恳道:“我需要好好考虑。”

“我不会逼你。”裴瑞深淡淡道,他即使是靠着沙发,身体也不会完全放松,礼仪刻在了骨子里,在这最顶层的总裁办公室中,在风云诡谲的商场上,在金字塔的顶端,运筹帷幄,云淡风轻。

“你们裴家的男人是不是都这样?”

“什么?”

一样的高高在上。

秦念在心中哂笑,满嘴跑火车:“没事,就是觉得裴绪砚还是比你可爱的多,至少年下弟弟还会哄人。”

“你别拿他开玩笑。”

秦念翻看了两眼结婚协议,她本身的职业是律师,也是从名校法学系毕业,对这些条例分外敏感,大致看后,也不得不佩服裴瑞深的缜密。

只是对于一个上位者来讲,他给出的条件太宽容了,几乎一切都是对她有利的条件,而不是对他。

为了让裴瑞深放心,秦念合上了结婚协议,贴心道。

“裴总大气,也请你放心,以前都是我瞎了眼,现在我已经把眼睛治好了,不会再对您纠缠不休,只要您一声令下,我要多远滚多远。”

裴瑞深安静了两秒,声音有些低:“不用。”

“用的,这种事情都要提前说好,省着再像当初,双方闹得都不愉快,重蹈覆辙,何必对吧?”

时至今日。

秦念仍然会记得五年前的那天晚上,男人眉眼缠绕着欲念的模样,也清清楚楚的记得第二天早上醒来时,他一颗颗扣上白衬衫的纽扣,垂眼看她时,眸光冷清而厌恶。

他说的每一个字,像是一场噩梦,轻易否定七年。

他说。

“秦念,你真廉价。”

而他们再次在这间总裁办公室中,面对面的坐着,对面的男人眉眼肖似当初,更加成熟、更加倨傲。

他抬指按了按太阳穴:“秦念。”

“别。”秦念飞快打断了他的话,眼眸妩媚摇曳,冲他吹了声口哨,“裴总你最好对我冷一点,不然我会以为我魅力太大,你爱上我了。”

“……”

裴瑞深没说话,秦念猜想对方也会觉得自己十分不要脸,甚至脸皮更甚从前。

她耸耸肩,不甚在意,拿起那份结婚协议:“我拿回去研究研究,裴总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

秦念点头,踩着黑色高跟鞋,蹬蹬走出了办公室,裙摆摇曳间,背脊单薄挺直。

裴瑞深注视着她的背影,良久,抬手摘下了眼睛,修长手指有些倦怠的捏了捏鼻梁,鸦青色的睫羽遮住了眸底神色,难辨深意。

手机铃声的响起打破一室寂静,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接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