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被带出的囚徒,被分配到其他牢室。
跟无忧点头哈腰请示过的牢头,开始清点这群囚徒的花名册。
无忧环视着那些所谓的囚徒,看到那些孱弱妇孺,心情也感到骤然沉重,他们甚至现在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去。
就像他们生来是为这一天的悲哀而准备的。
看到这里,无忧只想说天道不公,不公至斯。但比这个说法更加无力的是,根本不会出现的那种阻止。
无忧不愿意继续呆在这里看这些确定的生离死别。所以找了个借口出去透气儿。反正,这里还有许多人正津津有味的留在里面,看着那些悲伤。
爬上重阶,走出那片就像重压在头顶之上的阴暗。呼吸了一会儿新鲜的空气,却没有体会到她想要的痛快。她意识到那浓重的阴暗,已经深深的进到她身体里面去了。
又过了好久,还是觉得压抑,一想到鸣棋,就会想到即使闯过今日这一关,明日要如何去给大公主请安,他的身体真的能够承受得了吗?此时,无忧最希望的就是大公主进宫,而太后留她在宫中过夜,虽然最多只有一夜,但鸣棋也会缓上来不少。
然后她在心中画算了一下,最近大公主在太后宫中住了几次……还有多少可能留宿?
出来的时间有点长,她转过身,余光中却出现一个白色身影,只是一刹,那已经觉出凌乱,那不是这光鲜王府该有的悲惨气息。感觉就像是死里逃生,无忧沿着那个方向走上几步,想确认那个身影,到底是自己的真实所见,还是一时眼花?
一片沾血的衣角隐在山石之后,那后面的草在微微颤动,无忧想,也许是风,再看一眼,自己静静垂落的衣袖,否认了这个可能。
那一片有点寂静,无忧放慢了步速,又回头看了一眼,四下无人。刚踏近山石,就看到一个缩成一团颤抖的背影,在那背影之后,是风平浪静,优美如画的青草衬景。
不知为何,此时显得四下里异常寂静,依照身形可以辨认得出那是个白衣小姑娘,当看到在衣衫之上的刺目血迹时,那些本已经干涸的血似乎一下子在无忧,眼中沸腾起来一样。无忧想,她应该是视若不见,放她一条生路的,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她总归是个弱者,无论如何的可怜人。
那女孩无力的目光中,透出一点哀求,她似乎也觉得表情跟她一样,满是恐惧的无忧,不会给她带来危险,所以除了恐惧的眼神之外,女孩没有一丝要逃开的意思。当然,或许真正的原因是她脚上或身上有什么地方有伤也不一定。
无忧有点不能忍受她用那样惨痛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轻轻转过身,要回避的一刹那,已经想到,这女孩从和何处逃出来了,如果她心软了,又要闯祸了。这小姑娘,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现在这里,让人不能不猜测得出她应该是于老将军家的什么人!
她让无忧想到自己的表姐表妹们,也还是这样的年纪就香消玉殒。现在,让她去换一件衣服,随着大公主,即将出府的队伍混出去,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但她的虚弱会让她无法配合,也许,还有胆怯会很快坏事儿。
这样周密而命悬一线的营救,本就应该是充满信任和无比熟悉且力量强大的人之间的周密配合才行。而完全不了解实际情况的自己……
无忧叹了口气,匆匆打消了那个念头,向回走了,就当没有看见她吧。就在无忧走出去两步之后,有个虚弱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那样稚嫩轻细,更加说明她年纪的幼弱,也许,比无忧猜测的更小也不一定,“将我抓回去吧!”很快被风吹散的声音说。
无忧吃了一惊,但却并没有让那表情真的出现在脸上,当然也没有像听到什么那样转回身去看那小姑娘。她一直在提防着四周可能隐藏的耳目。
身后的那个小可怜,应该能够看到,她在若有若无的摇头,否定她的要求。
然后,那个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去告发我吧,我不会怪你的,我试过了,独自求生太难了,我不能错过与家人一起死的机会,毕竟那样还算得上是隆重的死法。而且爷爷一直很肯定的说,应该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真相大白,到那时候我们的坟墓会修得很是华丽吧!我的意思,是我不想错过这些。”
无忧觉得,针对她这个可怕而无用的想法,自己应该跟她说点什么,但不能这样,直白的转回身去向那块石头走去,带给她没必要的灾祸,于是轻轻松开手指,让手中的帕子,随如愿而忽起的风,吹落到那个假山的侧边。
这样无忧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走了回去,蹲在石头旁边与那小姑娘对视,“你本是你那些亲人的希望,这件事你也知道吧,如果你这样回去送死会让他们死不瞑目的。”小姑娘的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但那里面却像是不能透出什么温度一样,茫然而冰冷,“没关系,反正一开始,我就没能阻止一切的发生,他们早该对我失望了。”她说这话时,有回旋而来的风,掀开她凌乱覆在脸上的头发,让无忧一瞬看清了她秀气的绝望,“你很想他们对吗?”
小姑娘,茫然的眸子,光亮散去,透露出愧疚的意味,“可是,现在,我没有在想他们,因为想也无用,我在想会不会痛,但我要回去找他们,反正,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去死,也不该死在荒野之中,我应该为于氏这个姓氏高贵的死去。”
无忧使劲的掐着自己的手指,自己跟这个小女孩比,就显得太过狡猾了,自己这样苟且于仇恨之外的另一个可能,就是以报仇为借口的贪生怕死,而这个小姑娘,却只是想着家族之名,荣耀赴死。
“你不怕死?”无忧问。
“当然会害怕,甚至害怕得发抖,只不过这样会转世成厉鬼吧,我死去比活着更有可能报复!”她有气无力的说。
无忧慢慢站起身来,状似在打理那帕子上沾到的尘土,可表情清淡的已经如同一汪静水,事不关己的气息在双眸中渐渐弥漫,她讨厌懦弱,讨厌无力更加讨厌无力与无力,懦弱与懦弱相对视的时候,绝望那种气息无限的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