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昆颇有些进退两难。主要还是太仓促了,突然就被那块通灵宝玉给抓出来,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本想着干脆灭了口,结果还没付诸行动就引来了强敌。

有心试探一下对方的实力,还没有正面交手就发现自己把整个荣国府清洗一空弄出来的法阵似乎没什么卵用。

真愁人。

要说跑吧,这世界环境别说腾云了,爬云都够呛,而且很容易被人家一道剑光斩落。驾雾也是差不多的结局,而且雾气反而会更加明显。至于无面者的本能,那种biu一下就传送走了的能力,安全倒是安全,却很容易暴露自己的信息。

从准备到交手再到现在,赵昆准备的都是水属性的法术,为的就是混淆自己的身份。反正自己外界来客,天机混淆不清。况且无面者身为无界之人,更加难以被推算。只要别暴露出某些极其有特色的的特殊能力,纵然是谪仙,也能带到沟里去。

比如他一直坚持使用的云雾法术,又派出在临时转化中失败的深潜者消耗对方的法力。

这是因为赵昆所效力的大佬,在这个世界也是有过身份的,而且不是一句域外就能概括的了。

比如,在灵空仙界下属的诸多世界里,就有一个和章鱼很像的巫族部落,他们的手是没有指头的,长长的一条——可以戳,可以卷,也发展出了很辉煌的文明。不过后来作死过头了,大部分都死绝了。

古籍上对此有不少的记载,光是山海经上面,就有很多上古大神‘执蛇’、‘操蛇’、‘握蛇’、‘踏蛇’,实际上那个时候人类刚被娲皇造出来,那些目睹了这一切的先民们不但弱小,本身的文明也没发展起来——那个年代人族经常被妖兽猎杀,不得不托庇于巫族——再加上口口相传的时间久了,就出现了谬误。

那些没事干手里成天拎根蛇乱晃荡的大巫,并不是真的拎着蛇。所谓的“蛇”,只是他们用于抓握的器官,就像人的手一样。后来,祖巫们先后被封印,而上古大巫们往往也会追随自己部族的祖巫也就是精神图腾,于是本来分散在外的巫族部落们纷纷跟着聚集到了封印之地。且由于巫族的身体会随着年岁的增加发生各种变化,变得奇形怪状,所以巫族的聚集地根本不适合人类居住,人巫混血的倒是勉强可以。

——距离这个世界最近的一处巫族聚集地,就叫做螺湮城,那里封印着一位执掌水行之力的祖巫,上古时期鼎鼎有名的水神。

尽管巫族差不多快被遗忘了,他们对于各个世界所造成的影响却依旧流传着。

这不是说某个人巫混血的家伙和轩辕黄帝争霸结果被砍死什么的,而是另外一种影响。特别是在修士当中,尤其以佛门为甚。那些佛门的法相、金身、明王什么的,多类似大巫。比如千手千眼的观世音什么的。其他的法术方面更是借鉴颇多。

嗯,所以在这个距离螺湮城非常近的世界里,操纵水和雾的巫族,很容易就会被修士,尤其是佛门的和尚,认定为某类巫族。

好吧,试探出对手不好对付的话,把他们带到沟里去也是挺好的。

赵昆挥了挥手,又是十几个五脏六腑都被洗去,变成了半个深潜者的失败实验品冲了上去。

毫无例外的,这些炮灰一样的东西连和尚身边那个金黄色的光圈都冲不破。

高阶无面者叹了口气,双手合十,召唤出一股黑紫色的泥沙,先向那块补天顽石上面浇去,而后又猛然汇聚起来,喷向那一层淡淡的光幕。

这道泥沙流打在佛光上面,顿时滋滋作响,弄得那佛光也黯淡起来,甚至往后退缩了三尺,才恢复正常。

赵昆摇了摇头,这是他掌握的单体杀伤力最强的克氏法术了,却依旧奈何不了对方的护体佛光。

看起来毫无机会啊!

高阶无面者摇了摇头,一挥手,身后便走出来一个白衣人。

而后,雾中便响起了一种很奇怪的歌声。

“说什么花好月圆人亦寿,山河万里几多愁……”

那唱歌的人用的是一种奇怪的假嗓,声音中气十足,吐字含混不清却拉的很长。最重要的是,那曲调却是让人过耳不忘,哀怨,憎恨,恐惧,无数种让人不快的绪如同无数缕细丝和那声线紧紧缠绕在一起。

“……胡儿铁骑豺狼寇,他那里饮马黄河血染流……”

这曲歌声仿佛有意识一般,恶毒地钻入了在场两个人的耳中,并不断向外蔓延,最远处蔓延到了雾气所在的数里之外,附着在听闻者的脑叶上,催动着他们此生最痛苦的回忆。

“尝胆卧薪权忍受,从来强项不低头!思悠悠来,恨悠悠,故国月明在那一州?”

“是他在唱?”道士皱眉问说。

“这不是现在应该唱出来的东西。”和尚没有回答道士的问题,脸色却变得更加难看。他脸色晴不定,目光游离,仿佛在回忆里搜寻着什么,忽然,他叹了口气:”“这首……歌……是……《生死恨》!”

“《生死恨》……”道士的脸色也跟着阴沉下去,“你是说当年中了邪的董鄂妃被烧死前所谱的《生死恨》吗?”

“没错。”

“你听过?”

“不仅听过那个域外天魔唱的版本,还用佛门神通听过二百一十四年后,第一次成戏那个版本的生死恨……”

“哼!”一道银色的剑光突兀的出现,一路飞出,将那层层雾气从中分成两段,直到一个带着兜帽的白衣人以两根手指夹住这道剑光为止。

“阿弥陀佛,施主终于现身了。”闻到了澎湃水汽的和尚自然而然的把对方认成了正主。

因为这个白衣人身上充满了螺湮城那帮大巫一般的味道。那是一种特别咸腥的海风味。如果有出海网过鱼或者别的什么的,就会知道,站在船头的时候,四面八方吹来的风就是这种苦咸苦咸的。并且这不是那种单纯的海风味,还有一种水腥气,就是水里面生活着青蛙、蛇这样子的,散发出来的味道,不是住在水边的人可能闻不出来。

“怎么,不劝我皈依了?”说着,白衣人已经聊起了自己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张没有脸的脸来。

本来是脸皮的地方空无一物,可以清楚地看到暗红色的肌摆在面颊骨上,嘴唇已经没了,森白的牙齿露在外面,深陷的眼窝处没有眼睑,只有一双恶毒的眼睛在眼窝底部投出恶毒的视线。

“荣耀归于拉莱耶!”

他大吼一声,冲着两人所在冲了过来。僧道二人顿时提神戒备,熟料这无面之人只是硬生生撞到那层佛光之上,而后boom一下,炸了开来。

这次boom并没有真正伤害到一僧一道,尽管他们的护身法力都被炸开。可惜雾气中并没有冲出第二个无面之人,也没有任何攻击到来,反而是那些雾气开始散去。

两人脸上却殊无喜色。

“贫僧本以为是哪家的血裔觉醒了,可是如今看来却是和祖巫有关,唉……”

祖巫有多可怕呢?

所谓的祖巫,最少也天生代表着几种现象。比如说,苹果会掉在地上,造成这个的后果下落,是重力。而某位祖巫之所以能代表这种现象,因为重力就是他本身的一部分。所有关于重力的方面,都会随着他的意识而任意地篡改。不仅仅是重力系数的大小,正负也是可以改变的。

大部分的祖巫,都具备这种能力,可以说自然现象真正的操控者。相比之下,那些所谓的诸神,只不过是掌握着自然力的开关和控制权。而祖巫可以说就是规律。在远古时期,这些些有意识的规律,曾经支配着整个世界,随他们的喜好,任意修改着整个世界的常数,规律,现象……

所以当时的修真界主流大能还有妖族们联起手来,对巫族群起而攻之,形成了一次天地大劫。大量的修炼者,尤其是妖族,都死在了这场浩劫里,连妖族的天庭都坠落了。但是战果也是喜人的。能被杀掉的祖巫都被杀掉,杀不掉的也被封印,只有一个祖巫拖着被斩成三段的身体逃到了极西之地——其中他的下半身都被一位本体是猪的妖王吃到了肚子里。后来这三部分集合成为一体,建立起了宗教,而追随他的部族,也就成了天使。

虽然这些天使吓人了点,什么长满了眼睛的轮子,什么前后遍体眼睛的狮子,什么六只翅膀的鹰……

可惜这位祖巫好像出了点问题,导致这三部分最后又分裂开来,各成一体,互相吞噬,最后赢得那个才算真正的祖巫……

三体皆以桀纣之行、恫吓之言立教,其中上半身授徒十二,焚智者、刳有德、**溺妇;下半身感念那位妖王,又怀念自己的七十二位妻子……

总之,祖巫们离开之后,世界上才有了文明。而这些祖巫们,他们过去支配着整个世界,现在却失去了自由,所以又被称为旧日支配者。

而无论什么东西,一旦和祖巫扯上了关系,哪怕是在灵空仙界修行的人,也会感到棘手。

相比之下,道人倒是比和尚镇定了一些。

“菩萨果有先见之明,早早赐下灵符,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不错,既然此事与祖巫有关,吾等也只能防备为主,总不能进入螺湮城吧?好在巫族不是此界之人,又已身亡,却是可以使用灵符了。”

说话间,和尚已经从怀中掏出一片巴掌大的翠绿柳叶。

“事到如今,也只能用了。此等西方至宝有无上威力妙用,善恶转移之间,纵使大千世界化成劫灰,立可返本归原。还烦请道友携那蠢物到此。”言毕,打了个稽首,那灵符就放出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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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不可名状的恍惚感,赵昆睁开了眼睛。

“二爷,您醒了,那场酒现在头可还痛,要不要先传一碗醒酒汤来?”

赵昆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正在书房里。“且不急着用汤。中午的酒喝的是太多了,现在想想都忘了时日,那个谁,爷问你,今年是哪一年?”

“二爷,您这是喝糊涂了吧?”

“别他娘的废话,快说今年是哪一年?……”赵昆做出要发怒的样子。

“是是是,回二爷的话,今儿个是康熙五十四年五月十五。”

好大的手笔,整个世界全都返本归原到了三年前?赵昆觉得自己有点头疼,要不是无面者可以从时间长河里替代一个人,他就被坑了——毕竟让整个世界返本归原的时候肯定不会包括外来者。

“简直没法玩了……”

“二爷您说什么?”小厮没听清赵昆的嘟囔。

“没事儿。”赵昆漫不经心的挥了挥手,“下去吧,爷再歇一会儿。”

他此刻满心想的,都是那灵符。怪不得下凡也可以保证剧情呢!一旦偏离剧情的话掏出灵符来biu一刷,保证什么可能性都掰回去!看来这绛珠草是非得还了神瑛侍者那些水不可——有这么两个制片人,甭管是木石前盟还是金玉良缘,一概脱不了剧本。

——可劳资造着造着反要是被来上这么一下子岂不是坑出一脸血?这和尚道士还挺谨慎,一读档就读了三年。

二周目的二爷表示自己亚历山大。

玛德!

赵昆摇了摇头,心里却有了个大概的想法,琢磨着要先避上一避,然后就吩咐小厮跟着他出去一趟。

谁知道刚走到院门口,就听到外面有喧哗声。赵昆皱了皱眉,却遥遥见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个女孩儿过来。那人身穿缠枝牡丹金丝绣大红洋缎对襟褂子,黄绫弹墨百褶裙,绾着攒珠累丝金凤,离着老远就冲着赵昆脆生生喊道:“琏哥儿,身子可好点了,酒醒了没?”

我靠!中午灌酒的那些人里一定有这货一个!

“哼,我当是谁,原来是凤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