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梓的脸色刷地一下变了,下意识地便朝着萧翊时的怀里缩了缩:“这……是谁送来的?”
萧翊时的面沉似水:“不知道是谁,直接送到了萧锴那里,还连着一箱贺礼。”
“臣怕再有什么闪失,就直接把东西送到了陛下那里,还望郡主谅解。”萧锴面带愧色地道。
乔梓哪里还有心思去责怪他这个,胆战心惊地道:“这个……会不会是……他送来的?”
“你也觉得是他?”萧翊时的眼神凝重。
“那车贺礼是半夜里放在了王府门前,守卫发现时方圆数十里都查探了,没有可疑之人,”萧锴冷笑了一声,“我憋了一股子劲呢,他要是敢来,就让他有去无回。”
“他……现在到底去了哪里?”乔梓小心翼翼地道
萧翊时的眼神渐渐复杂了起来,良久才道:“就和你说的那样,他出了海不知所踪,朕曾派了海船去查找他的行踪,只是都没有什么确切的消息,青衣有个经商的朋友,曾领着商队去了倭国,因暴风雨在一海岛暂住,那岛主的样貌举止倒和萧承澜有那么几分相像。”
“那他现在送信和贺礼来,是不是有想要和解的念头?”乔梓期盼地道,她一想到萧承澜就心有余悸,如果不用再担心此人,那就好像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
萧翊时沉吟了片刻道:“走,去看看他的贺礼。”
马车车厢已经被卸下,安放在了后院里。车厢内足足放了四个大箱子,第一个箱子里是各种干贝鲍翅,大得令人惊叹,显然都是从深海中捞制,实属难得一见的珍品,第二箱中是各种璀璨的珍宝,中间放着一座珍珠塔和一座红珊瑚树。
乔梓的眼都花了,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摸了摸:“陛下,这得值好多银子吧,你看这珍珠,都这么大个,还有这珊瑚……”
萧锴轻咳了一声,乔梓顿时回过神来,义正言辞地道:“这珊瑚就算再漂亮我也不稀罕!”
萧翊时面无表情地瞟了她一眼,示意手下打开第三箱。
第三箱里放着一套嫁衣和头面、首饰,乔梓拿起来抖落了一下道:“陛下,他这是不是真的悔过了?都送来这些祝贺我们大婚了,我觉得他十有□□被关在海岛上整日里风吹日晒,苦不堪言,想来求饶了。”
“他总算是朕的皇叔,若是真心悔过,朕也不是不能给他一条活路。”萧翊时冷冷地道。
“这嫁衣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乔梓纳闷地抖落了一下,一张红帕子从嫁衣上飘落了下来,萧翊时捡起来一看,上面绣着一首诗:
南方有乔木,
梓树染相思。
恨岳鸟迷途,
盼能巢东枝。
萧翊时念了一遍,一股怒意从心头泛起:“恨岳鸟迷途,盼能巢东枝!好你个萧承澜,居然还贼心不死!”
乔梓瞟了两眼,嘀咕了一句:“这文采还不错嘛,把我的名字和他的封号都嵌进去了。”
萧翊时的脸黑得和锅底似的,忍了忍道:“打开。”
侍卫们应声打开了最后一箱,空空如也。
萧锴上前查验了一番,从底下又取出了一封信来,打开看过没有异常,这才递给了萧翊时。
萧翊时扫了两眼,冷笑了一声道:“好啊萧承澜,那你就等到地老天荒去吧!”
说罢他三下五除二,便把那信纸撕成了几片。
碎纸飞舞,乔梓“哎哎”叫了两声,跑着捡来了其中两张,另两张不知道钻到哪个树丛中去了。
“陛下你倒是让我瞧瞧他说了些什么啊,”乔梓努力把那两张纸拼了起来,口中喃喃念着,“吾皇侄儿,誓言勿要轻许……我皇祖母……什么来着?你广纳嫔妃的那一日,便是什么什么……接小乔子到我东南……陛下,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看着乔梓那困惑的脸庞,满腹的怒意仿佛被戳了个洞,一点点的便消失了。
何必再中了萧承澜那厮的离间之计?想必他在那遥远的海岛上,听到大晋天子即将和平南王府小郡主大婚的消息,一定是痛彻心扉、彻夜难眠。
这也算是他的报应了吧,明明是他先和乔梓相识,最后却是他亲手将乔梓送入宫中,成就了二人的姻缘。
萧翊时淡然一笑,将破碎的信笺从乔梓手中抽出:“扔了吧,他还在痴心妄想,等我背誓那天,便要抢你回他的海岛。”
乔梓心中不由得起了几分怜悯:“他也是个可怜人,自幼丧父丧母,夺天下夺不过你,原本想抢你的心上人过过瘾,结果也竹篮打水一场空,其实,他也不是真心喜欢我,他喜欢的,只不过是他的那一份执念吧。”
“别提他了,走,让朕瞧瞧你打扮后的模样。”萧翊时挽着她的手朝前走去。
乔梓走了两步停下来不动了,期期艾艾地道:“陛下,你等等,让我把那珍珠塔和珊瑚树先收到库房里去……”
萧翊时磨了磨牙:“你说什么?大声点。”
“珍珠塔和……珊瑚树……”乔梓的声音在那灼人的目光下渐渐低了下来,她轻咳了两声,正气凛然地道,“这种东西当然白给我都不要,我的意思是送到陛下的库房里,填充国库,也算是对他的惩戒!”
萧翊时这才脸色稍霁:“交给萧锴去办就好,你就别操心了。”
乔梓偷偷回头瞧了两眼,捂着心口朝前走去。
“过几日到朕的珍宝阁去,喜欢什么就拿什么。”萧翊时接口道。
“真的?”乔梓顿时雀跃了。
“当然是真的,比真金还真。”萧翊时凝视着她,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朕的一切,都是你的。”
大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万人空巷,举国欢庆。
京城四杰之一、吏部尚书容昱墨任迎亲使,在一片喜气洋洋的红色中,乔梓一身盛装款款而来,可以想象,红盖头下是怎样无边的丽色。
此情此景,容昱墨心中最后一缕憾意终于烟消云散,心中的佳人历经磨难,也就只有像萧翊时这样铁腕冷厉的君王才能护佑她一生平安顺遂吧。
大婚礼节繁琐,乔梓顶着一身厚重的行头,像个木偶人似的被人牵引着祭祀、册封、行礼,大半日下来,手脚都酸软不已,最后一路被引到了永乐宫的东暖阁中,这才得以坐在了洞房的喜床上。
四周安静了下来,乔梓掀起了红盖头的一角悄悄往外看去,只见洞房中一片红光掩映,喜气盈盈。坐下的龙凤喜床前面挂着百子帐,床上叠放着百子被,神态举止各异的小孩子绣在上面看起来十分可喜。
洞房内各色奇珍异宝,富丽堂皇,什么龙凤紫檀雕、玉如意,什么百鸟朝凤绣、牡丹宝器等等,喜被、喜枕都绣工精细,富贵无比。
唯一可惜的是,这些都是死物,洞房的另一个正主还不见踪影。
“哎呦皇后娘娘,这盖头可不能随便掀啊。”旁边有人惶急地低声叫道。
乔梓吐了吐舌头,乖乖地放下了掀开的一角。
时间过得分外得慢,耳旁偶尔传来喜烛的噼啪声,乔梓挺着后背坐在那里,心里揣着的那只小兔子仿佛越来越调皮,一下一下的,在胸口跳得越来越厉害。
门“吱呀”一声开了,沉稳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乔梓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脚步声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屋内一阵静默。
一根秤杆将红盖头缓缓挑起,萧翊时挺拔的身姿出现在她眼前。
今日的天子没有穿他最爱的黑色龙袍,而是和乔梓一样,一身红色镶金边的喜服,上面的五爪金龙凛然生威,在红色的映衬下却又带着别样的喜气,萧翊时整个人凌厉的轮廓都在这喜气中柔和了下来。
俩个人的目光交织缠绕着,在一片烛光中氤氲。
旁边的女官将青玉合卺杯递了过来,柔声道:“陛下,娘娘,请用交杯酒。”
萧翊时这才回过神来,两人双臂交缠,依偎在一起,将合卺酒一饮而尽。眼前的佳人眉眼清丽脱俗,和从前相比,多了几分柔媚,令人挪不开眼去。
他痴痴地看了片刻,轻叹了一声,将乔梓拽入了怀中。
女官们含笑上前,想要伺候帝后二人更衣,萧翊时冲着她们摆了摆手:“下去吧。”
乔梓看着她们退出洞房,不免有些着急了起来:“陛下,这喜服太复杂了,我不会……”
“朕来。”萧翊时的手指扣在她的腰上梭巡,慢慢地解开了暗扣和腰结。
乔梓被他摸得痒痒的,吃吃笑了:“礼尚往来,我也伺候陛下更衣。”
她的指尖坏心地在萧翊时的脖颈上划过,停在了衣领上,磨磨蹭蹭地调戏着衣领上的盘扣。
萧翊时眸色渐深,不一会儿便将乔梓的后服解了开来,三下五除二,又把自己的龙袍脱去。
“兔兔,”他低低地叫道,“还记得我们俩的初相识吗?”
“记得,陛下,原来,我们俩的缘分从那时候就开始了。”乔梓的眼中一片迷离。
“磨嚓磨嚓……似魔鬼的步伐……”萧翊时低喃道。
乔梓顺势双手一带,领着他在屋里跳起从前的舞步来。
“兔兔,不是魔鬼……是神仙……你是神仙赐给朕最好的礼物……”
红烛轻晃,将二人的身影并成了一个。
红帐轻摇,身影终于隐入其中,带来一阵低吟。
历经数重难,终得同心结,
但愿从今后,恩爱两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