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能找过来???

江曦噔噔噔地跑下楼,大门外,提着把黑伞坐在花坛边的不是庄令是谁?

他坐姿端正,神态安宁,对来往路过行人偷偷摸摸的指指点点视若无睹,宛如坐在自家后花园一般闲适自在。

他自在,李敢可不自在了。两分钟前他就留意到门口这个年轻人,看样貌吧是俊俏,可衣着打扮也太不同寻常了点,和上个世纪的老古董似的。他朝四周张望了两下,拍电视呢?没看到摄像头啊。

嘬了口烟,李敢决定还是去盘问盘问,年关头的,出了老金这事已经够晦气了,再要有什么纰漏,他这个饭碗也别想保住了。

“小伙子哪儿的呀,是找什么人吗?”李敢熟络地递过去一根烟。

庄令淡淡看了一眼,没接,也没答话。

李敢那张老脸登时拉不下来了,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哎嘿,架子还挺大,问你话呢?不吭声我可就要报警了啊!”

“师傅!他是我朋友!我朋友!”江曦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不爱说话,您别生气啊!”

她李敢是认识的,这姑娘的第一面也让他印象深刻,感情现在怪人都往堆里凑?他瞅瞅江曦又瞅瞅庄令,了然于心地咧嘴一笑:“哎哟,男朋友?”

江曦尴尬地笑了笑,小步跑到庄令跟前小着声凶巴巴地问:“你坐这做什么?!”

庄令平淡无波地看了她一眼,平平地回了一句:“不认识路。”

“……”都找这了还说不认识路,骗鬼呢!江曦更凶巴巴地瞪着他说:“胡说!不识路你怎么找来的?!”

李敢一看这架势,这两人是真认识的,也就识趣地走开了,边走还边说:“小两口有什么事好好说嘛,吵架不能解决问题的,姑娘家要温柔点嘛……”

江曦:“……”她就不明白了啊!怎么谁都看她和庄令是小两口啊,她这一生长在祖国红旗下乐观向上的三好青年和庄令这一看就是封建迷信余孽的闷葫芦南辕北辙的两人怎么就是两口子了啊?

糟心哪!

这回庄令没说话,他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掏出个江曦眼熟的东西来,江曦将信将疑地接过一戳,最上面的来电是她三婶:“我三婶告诉你的?”

庄令轻轻地点了下头。

江曦看着他那张无辜的脸,满腹牢骚堆在喉咙里,结果什么都没吐出来,她泄气地也坐在了花坛边:“我三婶说了什么?”

庄令沉默,江曦现在也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等了一会就听他说:“她让你多保重。”

“没了?”

“嗯。”

“我马上要去找我哥。”

“嗯…”

“你不同意也没用。”

“嗯……”

这嗯啊嗯的是什么意思呢,看这情况要和他相处下去,她非得去考个庄语八级证书回来不成。江曦犯嘀咕,站起来拍拍裤腿:“我把话也和你说明白了,这事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之前和你发脾气是我不对,我道歉,你不去是应该的……”

“我要去。”庄令打断她。

她愣住了:“你,你要去?”

庄令随她站了起来,一字一顿:“我不去,你会死。”他看着江曦那双漆黑生光的眼睛,异常郑重地说:“我不能让你死。”

江曦的心脏不受控制地乱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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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乱也就乱了前后不到一秒,江曦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庄令在乎的应该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那双和红外线雷达似的眼睛。不高兴?有一点,没谁会乐意自己被当成副夜视镜。但转念一想,这么庄令帮她去找江怀也就顺理成章了,她不想要多欠他人情。

问题解决了,江曦很快带着行李和庄令重新返回车站。本宁县离江曦所在的城市有将近四个小时的车程,早晚各一班。早上那班已经错过了,江曦只能买了晚上六点的车票。

正想着怎么打发空出来的几个小时时间,江曦肩膀上突然挨了重重的一巴掌:“哎哟,小姐,我看你印堂发黑,眉间隐隐有晦气作祟,要不要老小儿替你只扶个卦,驱个邪哟?”

“干什么呢!”江曦皱着眉及时避开了下一巴掌,一回头就见着一张脏兮兮的脸和咧开的一嘴大黄牙,她额角跳跳:“谢谢您了啊,不需要!”说完她快步,

邋遢的老头一路追着她过去:“小姐,我说真的哎,这两天你是不是遇到什么怪事情了哟~”

江曦猛地一顿步,指着他厉声说:“再跟过来我就报警了啊!”

一听报警,老头不情不愿地刹住了步子,他嗔怪地瞟了眼江曦:“哦哟~小姐你这么凶做什么哟~老小儿这是救你哎~你看你一身的丧气,从哪招来的横死鬼哟~”

江曦被他那娇媚的眼神看得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头也不回步子越来越快:“老师从小教我不要和怪蜀黍说话!!”

老头被她逗乐了,也飞快地跟了上去:“哦哟~丫头我看你挺有意思的说,萍水相逢也是有缘,老小儿收你做个俗家弟子呗。”

“不!”江曦一心想赶紧摆脱这个老不正经的,小跑起来大声喊道:“我讨厌秃驴!!!”

“我们道士是不用剃头的哟,丫头,考虑一下呗~我看你挺有天分的!”老头和狗皮膏药一样地缠在江曦身后,喋喋不休地说着:“丫头,不是师父吓唬你哟~幸好你碰上了为师,要不三天内你小命肯定不保了!”

靠!都改口自称师傅了!江曦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她今年是命犯神经病吗?!

“买个票怎么这么慢阿喵!阿宁都饿了!”

江曦第一次觉得阿宁这只肥猫是如此的可爱,连庄令那张没有变化的棺材脸都和蔼可亲起来,她如获救星地小跑到庄令身边:“这老头一直追我!”

“徒弟你别跑啊!徒弟……咦?”糟老头一看见庄令,眼神立时变了,神色也古怪起来:“哟,这不是庄家少爷吗?怎么,屈尊纡贵来感受人间香火来了?”

躲在庄令背后喘息的江曦探出一个脑袋:“你们……认识?”

她说得很不肯定,庄令的本事她见识过,而这老头明显一看就是个招摇撞票的江湖骗子。这两者在江曦眼里那就是“哈佛宗教学院”和“蓝翔风水系”一样的差距啊!

“嗯。”庄令简单地应了一声。

糟老头阴阳怪气一笑:“庄少何必这么冷淡?好歹小老儿也是你的采生人,可是你亲娘之外第二个抱到你的人!”

江曦有种错觉,她好像看见庄令几乎没怎么变过的脸突然就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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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和这老头去哪啊?”江曦鬼鬼祟祟地问阿宁。

阿宁窝在她怀里打了个张口:“棺材店吧……”

“……”

老头姓李,自称是李淳风的一脉传人。李淳风这人江曦知道,用官方套话来说就是“唐代杰出的天文学家、数学家,道家学者”,初中历史教科书里提到过他的十部算经。

可人家是道家学者,学者和神棍之间隔着马里亚纳海沟般的距离吧。

李堂只能算得上是个神棍,尤其是观摩过他那间外边卖寿材里边摆神坛的棺材铺后,江曦更加坚定,他还是个不靠谱的神棍!

“庄少,光临寒舍,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李堂装模作样地感慨,从垃圾堆一样的杂物里扒拉出两凳子:“坐坐坐!请上坐!”

庄令瞥了一眼破兮兮的凳子,这回江曦读懂他眼神的意思了,嫌弃,嫌弃到家的那种嫌弃。所以庄令没有坐,他言简意赅地说:“什么事?”

对比之下,江曦忽然觉得,之前庄令在她家的表现已经算得上好了,不,对他而言简直可以称得上影帝了。

“哟,少爷不要那么急嘛。”李老头早熟悉了他这德行,也不恼,照旧笑呵呵的,只是眼光闪了两闪。佝偻着背在他那昏暗狭窄的屋子里翻找五分钟,他捧出了个一尺长,一掌宽的黑色长木盒。木盒上用草绳绑着个牛皮信封,信封看起来比盒子要新上不少,李堂摩挲着木盒:“这是前不久我老家的亲娘舅托人送来的东西,你们给我一同带回去吧。”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本宁县的阿喵?!”阿宁奇怪地问。

李老头朝江曦嘿嘿一笑:“刚刚这丫头买票的时候我就在她后头瞄着呢。”

江曦却没有说话,刚刚从李老头拿出这个盒子的时候她就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好像周围的空气都停止了流动,十指指尖隐隐刺痛。可能是因为呼吸不畅,她有些头晕,眼前花了一花,就在那一刹,她似乎看见了个女人在她面前一闪而过,她的怀中抱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