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忽然来这么一下真的挺吓人的,郁煌缩了下脖子,问道:“关宗,你你你在干嘛?”

关宗道:“他死不瞑目。”

郁煌闻言凑到棺材旁一看,老太爷两只眼睛圆瞪,眼珠子里灰白一片,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嘴巴微微张着好像要说什么一样。

王和平听了这话也来凑热闹,见老太爷果然是死不瞑目,诧异地道:“不对劲啊,我白天亲眼见着那张大仙念咒之后给这老大爷合眼了,这会儿怎么又睁开了?”

这话一说,给郁煌搞得毛骨悚然,郁煌瞪了瞪眼睛,道:“你别瞎说啊。”再一想,自己不正好是这些邪祟的克星吗,他怕什么?该怕的是王和平才对啊!

王和平自己也觉出恐怖劲儿来了,念叨道:“我就知道这老大爷要起尸……我就知道……”

起尸最早源于藏族。

那时候寺庙里的老和尚死了,一众小和尚就围在老和尚周围给他守灵,到半夜里,老和尚忽然一下子坐了起来到处咬人,把寺庙里的其他和尚都变成了死人还都起了尸,最后被个隐士给化解了这场灾难。

传到现在,大多数人都不信会起尸,也拿科学理论解释了起尸这回事——死者胸口还留着一口气,这口气没出来就形成了短暂的诈尸。

然而实际上,起尸是有的。

人的魂魄若是没有走得无牵无挂就会带动胸口的这口气,驱动着身体去完成生前未完的遗愿,直到这口气彻底消失为止,这段时间内,魂魄也会跟尸体勾连,不会被无常带走。

老太爷的尸体已经有了明显起尸的征兆,死不瞑目就是其一,关宗抽出他那把黑柄刀横放到老太爷胸前。

王和平吓得往后一跳,道:“你这把刀邪气得很,这不是逼着人家起尸吗?你不是想害我吧?”

“以煞镇煞。”关宗冷漠地道。

果然,那把刀放进棺材之后,供奉在棺材前面的香火又变得正常了,邪风平静下来,王和平看了看老太爷周围的灵,果然安稳了许多。

郁煌见王和平缩在蒲团上不停念叨着“大爷莫怪,我只是来给你守灵的,冤有头债有主”之类讨饶的话,好笑得不行,他问道:“你不是灵媒师吗?你还怕鬼?”

“灵跟鬼是不一样的。”王和平委屈地看了一眼郁煌,道,“我们灵媒师是跟灵打交道的,灵没有三魂七魄,没那么多歪心思,大多数的灵都很单纯,鬼就不一样了,我们现在还能见到的鬼十有八.九都是些冤鬼厉鬼,不然也不会逗留在人间,早他妈喝了孟婆汤投胎去了。”

“安静。”关宗忽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目光死死地盯着房门。

又是一阵邪风刮过,一旁的窗户忽然被吹开了,狂风吹得窗户开开合合哗啦呼啦作响。

王和平害怕地抱着郁煌的胳膊,缩在他身边,问道:“怎、怎么了这是?”

关宗甩出一道符,把窗户关上,符咒紧紧地贴出窗户,屋内稍微平静了一点,风却没停。

“咯咯咯——”诡异的笑声骤然出现,郁煌抬头一看,惊呼道:“是那个小妖怪!”

小妖怪抱着只黑猫站在二楼的扶手旁,冲着他们阴沉沉地笑了笑。

郁煌忙跑上楼,自从白天见了这小妖怪之后就怎么也找不到了,这会儿又出现了自投罗网来了!

楼下的王和平忽然大叫道:“猫!”

刚说完,小妖怪松开了手,他怀里抱着的那只黑猫顿时落在了棺材里,正打在老太爷的脸上。

王和平:“……”

郁煌跟关宗还没反应过来,王和平厉叫一声:“起尸了啊!”

下一刻,棺材内老太爷顿时坐了起来,一把抱住关宗的刀,苍白起皱的手死死握住刀身,刀刃划破了他的掌心,乌血冒了出来,一点儿痛觉都没有。他将黑柄刀丢在棺材里,瞪着一双大眼咕噜噜地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郁煌再抬头的时候,小妖怪又跑得没影了。

只剩下小妖怪清脆的嗓音响彻了整栋别墅。

“四阴山上祈仙洞,祈仙洞里有僵尸,僵尸下山捉小孩,先吃脑袋后吃脚——”

他在唱着一首童谣,一边咯咯咯地笑着,一边欢声唱着。

楼上三楼的灯全都亮了,别墅里的亲戚都被歌声吵醒了。

“糟了!”王和平道,“出大事了!”

起尸后的尸体一般来说对关宗他们没有太大的威胁,只不过就是力气大了点再加上没有痛感,想办法把他胸口那口气打出来就行了。

但是对普通人却不一样。

这些尸体有一种能力叫“抚顶”,只要被他们充满尸气的手一摸头顶就会立马变成跟他们一样的尸体。这满屋子的活人到处乱跑的话指不定又要变成一具具的尸体。

眼见着灯快开到一楼大厅来了,关宗厉叫一声:“都别下来。”

脚步声停住,都被关宗这一声给喊住了,可他们家家主不怕,这时候端出家主的威仪来了,披着外套走了下来,询问道:“怎么回——”话还没说完,看见颤颤巍巍站在那儿的老太爷立马就闭了嘴,瞪大了眼睛一脸见了鬼的样子——他也的确是见了鬼。

郁煌忙赶他道:“上去,锁好门,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要下来!”

家主道:“张、张大仙呢?”

“早他妈睡死了!”王和平咒骂道,随后张大仙似乎是感应了家主的召唤,从一侧客房走出来,还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都没看清怎么回事就道:“贫道在隔壁画符——我的妈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起尸了,这哪来的猫啊?!”

那只小黑猫特别无辜地冲张大仙叫了一声。

老太爷忽然往前走了两步,张大仙嚎叫一声就往门口冲去,没过一分钟他哭丧着脸说:“门打不开,锁死了,我们都被困住了!”

顿时闹得一片人心惶惶。

楼上几家都开始闹腾开,有人喊到窗户也打不开,又有人喊到天台的门也打不开,他们现在就像是被锁在一个笼子里,所有的人都会成为老太爷的祭品。

郁煌看向又停下步子的老太爷,问道:“老爷爷,你还有什么遗愿未了,我可以帮你吗?”

“咕——”老太爷没说话,转了个身,往家主的方向走去。

关宗一把捏住老太爷的肩膀重重地将他按在地上。

老太爷挣扎了一下,力气大得吓人,关宗只好更用了点力气,把他死死地按在地上,地上被老太爷的胳膊肘撞出来一个深坑,老太爷双手双脚还在剧烈挣扎着,眼睛死死地瞪着家主的方向。

关宗从口袋里掏出符咒打在老太爷的手腕处,将他钉在地上,一道灰烟从符咒表面冒出,老太爷忽然爆发出一声惊人的哀嚎声。

“关宗——”郁煌担心地大叫,随后老太爷一口咬在关宗的手腕上,明明都快脱落得完全了的牙齿死死地钉进了关宗的皮肤内,关宗的血流了出来,沾了血的老太爷牙齿冒出一缕缕青烟,没过多久,老太爷就自动将嘴巴收了回去。

郁煌见状,一口凤凰真火向老太爷扑了过去,老太爷哀叫一声,身体被凤凰真火灼烧得干干净净。

郁煌捧起关宗的手腕仔细看着,“怎么会扎得这么深?”

蔺如做的身体很难见血,伤口要深入皮肤下至少五厘米才会见血,这道血口子可是咬得极深极深了。

关宗摇了摇头,示意没事,郁煌喷出点火花把他伤口周围的黑气驱散了点,关宗一缩手,说:“别。”

郁煌忙把上面的火苗又吸了回去,道:“我忘了你本身就有煞。”

“小伤,没事。”

正说这话的时候,躲在沙发后头的王和平又是一声惊叫,“离、离魂了——”

一道魂魄从老太爷身体里钻了出来,飞快地飘向这家家主,家主见状,忙往后跑去,大步往楼上跑,一边跑一边大叫道:“爸——你活了快七十多岁了,也该活够了——爸——!!爸——”

关宗见状忙快速追过去,楼上又传来小妖怪的歌声。

“四阴山上祈仙洞,祈仙洞里有僵尸,僵尸下山捉小孩,先吃脑袋后吃脚——咯咯咯,僵尸出来吃人啦!快跑啦!不要靠近他!僵尸出来吃人啦——咯咯咯——”

关宗脚步顿时一停。

老太爷的鬼魂捏住了家主的脚踝。

郁煌摇身一变变回山鸡,扇动五彩斑斓的羽毛一下子飞上了二楼栏杆,挡在了鬼魂面前,一口凤凰真火扑出来,鬼魂张牙舞爪的动作来不及停住,正面撞上郁煌的真火,一下子在火焰中扭曲了身影。

男人跌坐在地上,冷汗流了一身,裤裆前湿了一片。

真火过后,鬼魂却没有散去,他虚弱地倒在地上,狠狠地望着躲在郁煌身后的男人,气愤地咒骂道:“孽子!!”

郁煌一下子停住了动作。

厉鬼身上的戾气已经被他的凤凰真火烧光了,现在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鬼魂,他只要等候今晚无常来勾魂就可以去往他应该去的地方。

然而,他临终前的最后一个愿望还是没有达成,尽管不会再有变成厉鬼的可能,但是一抹黑云还是盘旋在他额心,他不甘心。

郁煌回头问向家主:“你做了什么?”

男人瑟瑟缩缩地抱住栏杆,道:“我、我也是为了我爸着想,他这么大年纪了还握着公司的大权不放,劳心劳累的,我、我本来没想害他,就是想让他的病更严重一点就刻意加大了药量,没想到,我也没想到啊——爸,我不是有意要害死你的,爸,你原谅我吧,爸!”

听了男人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老太爷的鬼魂倏地变得更加膨胀,五官失去了原来的样子,狰狞可怖,他一伸手,冲着男人而去。

郁煌犹豫了下,故意放了老太爷这一击,与老太爷的鬼魂擦身而过。

男人被老太爷的鬼魂攫住了脖子,痛苦地憋红了脸,他抱住老太爷的手一直在哭号恳求原谅,但老太爷的手丝毫没有松动,厉声道:“弑父的孽子我诅咒你下辈子生为畜生!!!”

窗外一道惊雷打落下来,郁煌打了个哆嗦,看着老太爷在惊雷中扭曲的五官。

老太爷胸中这口恶气必须要出,不然的话下辈子投胎会受到这辈子的影响,他现在没有太大的杀伤力,杀不死男人,可这诅咒却是能生效的。

世界上最有效的诅咒便是情人对情人,父母对子女。

就在这时,墙上的钟声敲响,时间像是骤然静止了一样,老太爷的鬼魂明明已经松开了手,那个男人却仍保持着惊愕的面容,而楼梯上受了惊吓的家人也纷纷以逃窜的姿势被固定在半空。

挂钟的指针不再前行,轰的一声大门被打开。

风雪灌进屋内。

为首的男人一身玄色长炮,五官桀骜狂放,额心神印熠熠生辉,他望着二楼的郁煌厉声道:“郁煌!天法大帝指望你能听从管教,在知返林里思过万年,却没想到你居然如此不识好歹!”

他冷笑一声,高声对跟在他身后进屋的天法大帝道:“大帝,你也看见了,郁煌偷到长生丹并且私自服下一事实属确凿,方才他又纵容厉鬼伤人,赌下恶咒!其包藏的祸心已众人皆知!我玄武大帝就在此,为了三界和平,捉拿此心术不正的妖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