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关宗看了一眼郁煌的表情,对沈济之道,“沈爷爷,你可能在我这儿抱不到曾孙子了。”
“小宗。”沈济之一愣,随后语气更加严厉了,他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之常情,你一个人漂泊在外,沈爷爷担心得很,曾孙子抱不抱无所谓,重要的是能有个人在外面照顾你,沈爷爷能放心很多,也好对你死去的太爷爷交代。”
关宗听得不耐烦了,他敷衍道:“照顾我的人有,沈爷爷放心,如果说是谈恋爱的对象的话,我也有。”
郁煌:“……”
不等沈济之多说,关宗就借口有事把电话挂了,郁煌一脸懵逼地指着自己,问道:“你你你是在说我吗?我我我是不是快要见家长了?!”
关宗伸长手在郁煌脑门上敲了一下,道:“想些实际的东西。”
郁煌被弹得嗷了一声,捂住脑门,立马就想到了一些实际的东西:“你跟那个老头子怎么回事呀?太爷爷?你太爷爷是谁?你怎么会有太爷爷,你不是连自己的身份都不知道吗?不对,你是关宗,是关家的传人,可你又是千年不死的魃啊,到底怎么回事?”
“我太爷爷?”关宗抽着烟,一声冷笑,“哪有什么我太爷爷。”
关宗站起来,拖拉着拖鞋慢慢悠悠地晃到那扇他几乎从来不对外打开的房门前,对郁煌说:“你是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是啊。”郁煌愣愣地点点头,说了实话。
关宗将钥匙□□锁眼里,拧开房门的瞬间郁煌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房门打开后,里面是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全都挂在四周围的墙壁上,闭着眼睛,安静得像是在沉睡一样。
男女老少都有,每一个尸体面容上都有着安详的表情。
关宗道:“这是历年关家的所有人,这个。”关宗指了指挂在最里面的那具尸体,“是关家的开山祖师爷,关河。这个……”他一一介绍过去,最后停在了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面前,指了指,道,“这就是关威。被如今星卜社奉为神明的男人。也是沈济之口中的‘我太爷爷’。”
郁煌:“……”
他咽了咽口水,仿佛即将知晓什么惊天秘闻。
关宗看着郁煌,清清楚楚地道:“从一开始关家就不存在,真正的关家人就只有我一个。从关河开始到如今的关宗,都是我。”
郁煌盯着挂在墙上的关威模型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关家这么多代还是关威的模样最好看。”
关宗:“嗯?”
郁煌立马严肃地说:“不如你好看。”
关宗按住郁煌的头,又是一吻下来,给郁煌吻得晕晕乎乎的,好半天才回过神。郁煌问道:“你为什么要弄一个假关家出来啊?不怕被发现吗?”
“以前人都比较傻,又崇信这些,像是关家这样世代驱邪的世家根本就不会有人敢轻易冒犯,直到近代,越来越多的人们相信科学,再加上星卜社的组织结构越来越复杂,能力也越来越强,我才不得已让关家除了我以外彻底消失,正好攒够了钱给蔺如买凤凰血,一举两得。”
“原来如此。”郁煌一脸“我老公真厉害”的表情。
关宗带郁煌观赏完自己全家之后就出了房间又把房门锁上,今晚上半夜的火车,两人早早就休息了,躺在床上,关宗问道:“郁煌,你决定好跟我一块儿去x市了?”
“是啊!”郁煌困得迷迷糊糊的,倒在床上,脑袋陷进枕头里,已经半梦半醒了。
关宗见他这样,无奈得很,此途凶险,他带上郁煌很怕郁煌出事,惦念一个人,记挂一个人,与先前的感情完全不一样。他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情,居然有些手足无措,甚至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理智告诉他,郁煌说的没错,凤凰真火是那个男人最好的克星,带上郁煌他会安全很多,想要拿回刀鞘找寻自己的身份也会容易很多。但是……天法大帝说的那些话他记在心里,这一路过去,会不会又遇上与郁煌结仇的那些神仙?如果像是风廉那样的还好解决,如果是玄武大帝呢?如果遇上了更多的神仙呢?如果是成千上万的天兵呢?他有没有办法保住郁煌安全?
关宗第一次深刻地思考到这些事情,就连当初他还没有成为魃,只是个普普通通被人拿着火就可以驱逐离开的僵尸时,他带着蔺如两个人一直在逃难,餐风露宿,百般磨难,他都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优柔寡断了?关宗深觉这样不好,可是又没有办法,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不去考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关宗……”睡梦中的郁煌呢喃道,关宗停止复杂的思考,看向郁煌。
郁煌咂巴了下嘴,在说梦话,呓语模糊不清:“你不要难过……没有关家,你有我……关宗……不要难过……也不要觉着寂寞……”
关宗听懂了郁煌说的话。
他的呼吸一下子放缓了很多,一双幽黑的眸子深深地望着郁煌,眼底里掀起了层层涟漪。
他看出来了,这只傻鸡到底还是看出来了。
是他真的有那么寂寞没隐藏好,还是这只傻鸡真的是大智若愚。
他当初弄出来一个关家就是因为寂寞。
妖鬼之类在最初成型的时候大多都很羡慕人类,尤其是人类的情感。关宗跟蔺如在人世间长久地流浪,受人类耳濡目染,自然也很崇尚这种感情。
最早的关家就是由他、蔺如跟蔺如的爱人茱萸三个人建立的。
几百年过去,到现在,关家已经没了。
蔺如在一处常年腐蚀着他身体的阴穴里一日又一日地等待着茱萸的复生,而他也似乎没有任何方向跟目的,扮演着一个人类驱魔师的身份,盲目地活着。
郁煌劈开了黑暗,成为了照进混沌世界的第一道光。
关宗表情难得的温柔,是他以前根本就显露不出来的表情,他给郁煌拉了拉被郁煌胳膊扫到胸口的被子,在郁煌脑门上弹了一下,虽然仍是面无表情,但那双眼里盛满了郁煌。
他很喜欢现在这种感觉,一个懂你的人陪在你身边,温暖如春。
……可这个小太阳再怎么温暖,也逃离不了半夜起床的命运。
郁煌睡得正香,正做梦跟关宗生小小鸡呢就被关宗一巴掌给拍醒了,郁煌委屈地夹着被子缩在被窝里,外面冰冷的空气吹得他脸都皱巴在一起,郁煌一本正经地道:“关宗,怎么办,我被床抓住了!”
“哦。”关宗穿好了衣服,正对着镜子刮胡子,剃须水粘了一下巴,含糊不清地说:“那你跟小真一起待在家里。”
小真抱着扎满了针的小纸人笑得无比灿烂:“好呀好呀,我会照顾好郁煌大人的,老爷你放心哦!”
郁煌:“………………”
郁煌:“起起起!我这就起了!”郁煌一个打滚直接从床上翻到了床下,利落地把衣服全都穿好,洗脸刷牙,十分钟内全部搞定。
两人一前一后地骑上电动车,风雪夜里,小绵羊电动车蹭蹭蹭地往火车站开去。
晚上的火车比白天的还要混乱,一地到处都是人,郁煌跟关宗踩着空隙进去,靠着关宗高大的身材跟冷煞的表情成功地找到了一片相对干净的落脚地。
十个小时过去后,两人顺利抵达了x市。
x市的雪下得不比a市小,一下火车,没了人类簇拥出来的温暖之后,立马冷得像掉进了冰窖里面。关宗先带郁煌去了订好的酒店办理了入住手续,之后就把郁煌带出去买衣服。
开春后冬装打折打得特别厉害,关宗扫了几件之后就催着郁煌换上羽绒服跟棉裤,路边摊买了个煎饼之后就打了个车去了陕西博物馆。
那几块黑铁作为刚出土的新鲜文物,正被展出着,可惜没什么造型,除了神秘之外就没有什么噱头,肯买票来看的人不多,大多都是春节过后残留的旅游人群。
郁煌跟关宗进门后问了展厅工作人员直奔黑铁而去。
那几块黑铁都被摆放在战国文物区里,被用厚厚的玻璃罩子罩得严严实实。关宗站在黑铁前面仔仔细细地看着,灯光晃得黑铁块上的暗纹更加不清楚,关宗只能隐约看出来,上面似乎刻着什么文字的一部分,也许拼起来就能看出来是哪部分。只可惜,从几个黑铁周边的断齿看来,不像是能拼到一起去的,肯定还有其他部分。
郁煌对这几个黑铁的兴趣没关宗那么大,看了一会儿没发现后就没什么兴趣了,他四下瞟着,欣赏着周边的古文物,眼角余光晃过一个人影,他扭过头一看。
一个穿着盔甲的男人正从一把青铜器刀上钻出来,腰部好像卡住了,两手按在刀柄上努力把自己往外拔,他见郁煌在看他,跟郁煌对视了一会儿,随后冲郁煌挥了挥手,道:“hi~”
郁煌:“……”
士兵严肃地说:“你能看见我吧?hi,hello?能的话过来帮个忙,这刀出土的时候折了下,没修复好,每次都会卡住我的腰带,哎哎,可累死人了。”
郁煌一瞬间就要崩溃了。
谁能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