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宗从火焰中冲了出来,赤.裸着上半身,浑身冒着浓烟,身上有不少被烧伤的地方,他将刀身一纵,劈斩向狏即!

郁煌大叫一声:“别!”他飞扑上前,挡在狏即面前,关宗坚定的眉头一拧,凌厉的刀势在转瞬间消散不见,刀风吹动起郁煌最前端的几撮鸡毛。

关宗手中的刀渐渐随风散去,他问郁煌:“怎么回事?”

狏即就像是普通的家犬一样趴在小男孩的胸前,冲着他摇尾巴,伸出厚厚的肉舌头舔着小男孩的脸蛋。

小男孩懵逼地看着撒娇的狏即,侧过头冲着关宗扁了扁嘴,无声地表示了他的抗议……然而狏即却舔得更欢,尾巴摇得快成螺旋桨了。

郁煌说:“你还记得照片上的那条黑狗吗?”

关宗当然记得,郁煌说:“我怀疑那条黑狗就是狏即,小男孩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养了这条狏即。”

“所以?”关宗反问。

郁煌说:“所以狏即才会对这个小男孩这么亲热。”

“可那个小男孩已经死了。”

“如果狏即不知道呢。”郁煌说,“或者装作不知道。”

关宗皱眉:“你这个猜测……”

郁煌试探地往前走了一步,狏即察觉到郁煌的气息警惕地看着郁煌,眼里头冒出了点渴望,但是并没有将四肢从小男孩的身上移开。

关宗让郁煌退后几步,说:“现在不是让他认主的时候,他现在很危险。”

郁煌:“……”

关宗忌惮狏即会伤害到其他人,尤其是现在正被狏即压在身下的小男孩,他想了想,拎起郁煌。

郁煌:“???”

关宗沉声说:“抱歉。”

他抓住郁煌的两爪,将他翻了个个儿,头朝下,找到郁煌鸡大腿的位置,从口袋里掏出折叠刀,切开了一道细小的伤口。

郁煌:“……………………”

郁煌:“我草你大爷!!”

血腥味蔓延了出来,狏即摇晃的尾巴瞬间停了下来,鼻头耸动,四下嗅了嗅,眼里的红光再次冒出,狏即转动头颅,双眸紧紧地锁在了郁煌身上。

那双带血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郁煌,狏即从小男孩的身体上跳了下来,伏低身子,眼里就只有郁煌。

倒挂金钩,脑子充血的郁煌尴尬地笑了笑,冲狏即说:“别看我,我不好吃,这味道都是错觉,呵呵呵呵——”

狏即喉咙里发出危险的吞咽声,关宗见效果极好,满意地勾了勾唇角,他随手将郁煌向西边一抛,郁煌登时眼冒金星地被抛出到无限远的地方,随后,狏即后腿一崩,咻得一声紧追而去,与此同时,关宗左手上的一道符箓也被他甩飞出去,紧跟在他们身后。

关宗施加在郁煌身上的力结束之后,郁煌立刻扇动翅膀,狏即毕竟不会飞,弹跳力也十分有限,在差一点碰到郁煌的时候失去了向上的力量,只大吼一声吐出一团火球,郁煌借着风力躲过了火球,在半空中滑翔飞向关宗跑来的方向。

下一刻,关宗甩出来的那道符箓竟然变成了一面黄幡,将狏即卷在了朱砂红字之中,黄幡跟狏即斗成一团,砰地一声掉在地上,咆哮声响彻天际。

远处传来警笛的声音,消防队跟警车一并到来,关宗皱了皱眉,将黄幡按住,又在四面八方贴上黄符,抱着一团黄澄澄的东西就跑。

关宗蹬着了小绵羊电动车,把狏即放在两腿之间,抓了郁煌一把丢在黄团上面,动作利落得跟看见城管的小贩一样,“快走!”

郁煌:“啊?”

关宗:“警察来了。”

郁煌:“……”大写的怂。

小绵羊电动车发出了突突突的声音,关宗往前开了十来米忽然停住,郁煌抬头看他,“?”关宗把车停了,对郁煌说:“你看好狏即。”

郁煌一紧张:“你要干嘛?”

“善后。”关宗说,“我来不及跑了,你记一下这个号码。”他飞快地报了一串电话号码,问郁煌,“记住了吗?”

郁煌愣愣地点了点头。

关宗面无表情地交代:“等明天早上打电话给这个人让他来xx区警局接我。”

郁煌:“………………”

关宗拍了拍郁煌的脑袋,转身走了。

他跑回原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盒盖被打开后,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飞了出来,那只几近透明的蝴蝶在女人身边飞舞了片刻,翅膀抖动,洒下了蓝色的磷粉。

小男孩坐在地上,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关宗:“叔叔是你救了我吗?”

“嗯。”关宗冲他招了招手,“你过来,别害怕。”

小男孩犹豫了下,站起来走到关宗身边,关宗蹲下来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可能会不舒服,你就当被胡椒粉刺了一下。”

小男孩眼底露出点害怕,最后问:“那条狗呢?”

“被叔叔打跑了。”

小男孩:“我觉着它没有恶意。”

关宗:“?”

小男孩:“它的眼神很寂寞。”

关宗叹了口气。

蝴蝶的粉末飘落在小男孩的面前,他吸入了少许,身子发软,昏迷在关宗怀里,关宗温柔地抱着小男孩,把他放在他妈妈的身边。

回头看了看冒着火焰与浓烟的大楼,关宗一咬牙冲了进去。

***

郁煌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小小的角落里,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天地间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安静得只能听到风声跟自己不均匀的呼吸声。

身上好疼,到处都是伤,骨头好像也断了,疼得他动不了。

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受的这么重的伤?

眼皮沉得很,郁煌眼前乌黑一片,他呜咽一声,用力睁开眼睛,一线阳光射入眼中,刺得他又闭了闭眼,在适应之后才将眼睛睁开。

一瞬间,车水马龙挤进了他的世界,耳畔全是喇叭的滴滴声,川流不息的车辆跟人群在眼前来来往往,一双双鞋子踩踏在他面前,不带一丝停顿,快速而又果断。

口好渴……郁煌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忽然想到自己明明是只山鸡,怎么可能做到用舌头舔嘴唇????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低下头一看,黑色的皮毛晦暗无光,沾满了泥沙灰尘还有脏兮兮的已经干涸了的血。

他看到了一双前腿,他颤抖着站了起来,视线擦过身后的落地镜,在凹凸不平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他变成了狏即,只不过是跟一般的犬类那么大,甚至还要瘦小上一圈。

镜子里的狏即身体微微扭曲,拖着一条残疾的后腿,冷风中毫无防寒作用的稀疏黑毛被风吹起,露出伤痕累累的身体。

这这这这是在搞什么?他怎么会变成狏即?这是梦吧?这是狏即带给他的梦吧?

“干什么?哪来的野狗,快滚!!”店里的服务员走出来,冲郁煌挥了挥拖把,郁煌为了躲那个拖把一不小心在地上滚了一圈,后腿骨折带来的疼痛让他惨叫了一声,站稳了之后冲服务员呲了呲牙。

服务员被吓了一跳,越发凶狠地赶着郁煌。

郁煌拖着一条残疾的腿狼狈地往边上跑,内心吐槽都快涌成一条河了。

卧槽,这是闹哪样啊!他不要变成狏即啊,也不想感受狏即的经历啊!放他回去,他想醒过来!!

可梦境一直缠绕着他,郁煌被一路追打,只好藏在路边的小花坛里,日升日落,用舌头舔舐伤口,吃路边行人丢下来的东西,在垃圾桶里翻找食物,被人追赶,遍体鳞伤。

郁煌想哭,他以为变成山鸡就够惨得了,没想到还会这样,然而这一切他都无法阻止,他像是一个旁观者,无法控制狏即的行为,却又能对狏即所遭遇的一切感同身受,因为现在他就是狏即。

他能感受到狏即的悲伤跟痛苦,也能感受到狏即的悲观与绝望。

这个梦境是灰色的,头顶的天空从来都是乌云密布,不见一丝阳光,直到忽然有一天,天晴了。

搬家的车开了过来,小男孩从车上跳了下来,背着厚重的书包,手里头抱着一个大大的玩具飞机,他仰头冲女人笑了笑,说:“妈妈,我帮你拎东西!”

“小希抱好自己的玩具就好啦。”女人温柔地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回头指挥搬家工人将行李都卸下来。

小男孩无聊地在周围乱转,直到看到了躲在花坛里的狏即。

狏即在矮矮的灌木丛中伏低了身子警惕地看着小男孩,小男孩小心翼翼地靠近狏即,一双乌溜溜的漂亮眼睛眨了眨,从口袋里掏出饼干放在花坛边缘。

狏即凑上前嗅了嗅,缩回脖子,过了会儿又将头探过来,伸出舌头舔了舔,饼干的香甜俘虏了他,狏即前凑将饼干咬碎了吞进肚子里。

小男孩试探地伸手去摸狏即,狏即一抬头,目光凶狠地瞪着小男孩,冲他呲了呲牙。小男孩被吓了一跳,退后一步,随后又往前走了几步,丢了一块饼干过去。

小男孩温柔地说:“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乖哦乖哦。”

狏即望着那双清澈的眸子,眼底的狂躁渐渐平息下来,从嗓子里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