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衣服回到院子时，春来已经吃完早饭到公社去了，听说今天又要去城里买化肥。

婆婆提了桶猪食正要往猪圈走去。

秋菊把自己的衣服拿起使劲甩了几下，正要往绳子上晾时，娟娟紧张的看了看她娘，秋菊才想起婆婆的家规，自己的衣服是不能见光的。

婆婆站在那犹豫了下，大发慈悲的说道，“要不你晾猪圈那边去吧，那边有点阴，晒不到什么太阳。”

猪圈旁边？那也能晾衣服吗？一股臭味不说，说不定还会引来猪身上的跳蚤，想想就浑身发痒。

真让人哭笑不得，晒不到太阳那还晾什么衣服？

秋菊满脸的不高兴，“娘，你还在相信那王半仙的话啊？我的衣服怎么就不能跟你们的晾在一起了？”

婆婆站了会，脸上的肌肉皱成一团，表情很是复杂，想起多亏了秋菊才救回娟娟，不管她是被什么附了身，也应该不会是来害她们家的，只好支支吾吾的说道，“那，那你在旁边架个矮点的竹竿，先晾在一边吧，不要挨到我们的就好。”

真是老封建，老迷信！

秋菊只好找来根竹竿架在一旁，也好，尽管还是矮他们一截，也比在柴房或是猪圈旁要好，总算是在这个家的地位往上移了点了，不用再被他们踩在脚下，任意践踏。

娟娟想起今天娘说了可以不用去上山挖野菜，在家闲着也会闷的慌，小声说道，“嫂子，要不，等会我跟你去出工吧，到田里去玩玩？”

唉，做贯了事的人，一旦要她停下来，总是会找不着方向，这孩子，一刻也不能闲着。

秋菊直盯着娟娟，叹了口气，“娟娟，你今年几岁了？”

娟娟歪着脑袋，表情有点奇怪，“嫂子，你怎么问这个？我七岁啊，过两个月就满八岁了。”

很快就会改革开放了，到时如果没点文化怎么过日子？娟娟应该去上学呀，秋菊试探性的问道，“娟娟，你也不小了，有没有想过要去上学什么的？”

娟娟显得有点诧异，她不是没想过，只是，她所生存的环境让她不能有这样的念头，“上学？娘不是说姑娘家的不让上学吗？”

“那我问你，你想不想去？”

娟娟胆怯的看了看她娘，“我，我也不知道，上学有什么用啊？娘说又不能当饭吃，还要糟蹋钱，上学要钱的呢，你知道吗？你不是也没上过学吗？也没什么不好啊？”

“我？噢，我就是没上过学才知道读书有多么重要哪。”秋菊轻轻抚摸着娟娟的头发，“我看你很少跟其他小朋友一起玩，总是一个人去上山挖野菜，就不觉得累吗？要不，嫂子送你上学去，怎么样？咱这的学校在哪啊？等有空，你带我去看看吧？”

娟娟顺手指了指山村小路旁那一栋土墙垒砌的瓦房，山脚下，就那么一栋房子孤独的挺立在那，应该是有些年份了，远远看去，仍然能看到墙上的一些地方泥土开始脱落，隐隐约约能听到孩子们朗读课文的声音。

这学校原来就在那，平时怎么都没注意到呢？就那么一个课室，怎么容纳几个年级的小朋友？

记得小时候去过一亲戚那，他们就是这样的课室，好几个年级的小朋友挤在一间教室里面，老师也就一个，轮流上课，没轮到讲课的就自己拿着课本自习。而且，好像到了五年级还要转到乡里去，跟别的学生凑到一起，所以，很多人读到四年级就不读了。

秋菊的话让娟娟眼中充满了期待，又有点担心，“嫂子，上学要交学费的，我听说一个学期要差不多一块钱呢，而且，我看狗子他们都是背着书包去上学的，我也没书包啊。”

看的出，娟娟是很想去上学的，她也许早就侦查过了，“娟娟，要不我跟你哥说说，让他供你去上学？你要是不读书，将来很多事都做不了的，知道吗？”

娟娟面露红晕，害羞起来，“娘可能不会答应呢，娘说了，我们都是农村人，成天在地里干活，不需要识字，就算是识字也用不上。”

你娘懂什么啊？老封建一个，秋菊心想，一定得说服那老巫婆，“娟娟，你放心，只要你想去读，我一定说服你娘让你去，书包的事就包在嫂子身上好了，嫂子给你缝一个漂亮的书包，好不好？”

“真的？”娟娟眼中充满了惊喜和期盼，读书不只可以学到知识，而且还不用每天上山去挖野菜，那多好，只不过，不知道娘听了会不会骂呢，连哥都没怎么上学，自己是个女孩子，就更别指望了。

婆婆喂完猪，见秋菊跟娟娟谈的正欢，心想，不知道又在给娟娟出什么馊主意了，可不能让她把娟娟给教坏了，“娟，在扯什么呢？还不快来吃早饭，秋菊，你不用出工了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哎，知道了，娘。”娟娟脸上浮现一丝恐惧，就像自己做了什么错事般。

“娟娟，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说服你娘的。”秋菊拉起娟娟的手走向厨房，突然，娟娟两眼放光，扯了扯秋菊的衣角，指着小路上一踩单车的青年男子叫道，“哎，嫂子，你看，学校的陆老师来了。”

老师？那正好，先见识下，看看这位伟大的乡村教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形象，将来也好增进下关系，让他对娟娟多关照着点。

秋菊远远望去，一青年正踩着辆载重单车往学校那边走去，车上挂了个老式的皮包，山路不好走，单车不停的颠簸着，皮包也在单车上晃来晃去的，不过，踩的还算稳。

秋菊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总觉得那老师好像在哪见过，咋一想，不免冒出阵冷汗，真是冤家路窄，怎么会是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