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太长,亦是太短;长的是此夜的分离,短的是此夜的相拥。
谢之欢一整夜都紧紧拥着鱼乐,仿佛要将他刻到了骨子里面;哪怕是挫骨扬灰,都要你我不分。
大雨,一直下到了次日,都不曾停歇下来。
此日,谢之欢罢了课;故此,昨夜的事情,在龙虎沟一下子就传了个遍。
一整日,谢之欢的家中来来往往,访客不断;其中,村长颤巍巍的走到了鱼乐的炕边,瞧着睡得昏沉沉的鱼乐,目光落在了她那头上包扎着的布条,老泪一时就没忍住。
“鱼乐的脑子,可是伤到了何处了?这本就不机灵的姑娘,如今莫不要成了痴儿……”话脱口就说出来,村长也不知道忌讳什么的。
“鱼乐的脑子到底伤得如何,暂时不得而知。”一旁,谢之欢低声的解释道。
“好好的人,怎么就成这样子了。”村长那皱巴巴的一张老脸,瞧着鱼乐,眼中的老泪就从眼角处,顺着皱纹渗出来。
“都是我不好,昨夜出门了一遭,未同鱼乐交代一声,叫她寻到了后山去……”闻声,谢之欢低声道。
村长其实甚是想恼上一声,好端端的, 一个夫子家的,无事去那后山作甚?便是鱼乐的爹爹,靠着打猎吃饭的猎户,都在那后山丧命了,一个夫子逞强什么啊!
如今好了,自个倒是无事,白白的搭上了鱼乐的安慰。
可是,便是心头有千万种的恼怒,村长都是说不出口的;这到底是人家夫妻的事情,他一个外人,能插口什么啊!
至于谢之欢,心中也是明净的,眼睛一扫村长的神色变化,就多少已经知道了他那眼中的深意了。
“一切,都是我的不是,村长放心,我定然会将鱼乐照顾好的。”安抚着村长道,可是谢之欢心中亦是明白,此时他说的话,于村长而言,不过就是空口无用的废话。
说多了,无益。
“人都成这样子了,说这些,有什么用啊!若是鱼乐不能好起来,你叫我这个老头子死了之后,如何同鱼乐爹交代啊!”抱怨的话,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村长不满道。
心中,就好像是压了大石头一样,谢之欢听着村长的话,难受得很。
“若是早知道会是这样子,我当初,定是不会叫鱼乐同夫子结为夫妻……”言语间,已经是充斥着浓浓的后悔之意,村长瞧着鱼乐的模样,一脸心疼。“村长,鱼乐是我的妻子,便是我谢之欢一生要守着的人,还望村长莫要再说这些话了。”到底是自己有错在先,故此,村长说的许多话,谢之欢也不与反驳;可就那最后
一句,叫他正了神色,说得笃定认真。
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村长听着谢之欢的话,稍稍沉默了,而后道:“这话,原是我说着急了,夫子莫要在意。”
“村长严重了。”当下,谢之欢听着村长的话,亦是收敛了自己的脾气,到底,他们二人此时的脾气都是在意鱼乐所致的。
“鱼乐如今这模样,怕是需要看看大夫才是。”拧着眉头,村长道。“是的。只是这外面的雨下得大了些,鱼乐身上尚且还有一些伤口,碰不得水的,且泥泞的山路颠簸得会更是厉害,在下想着,还是需得等雨小上一些,方带鱼乐去镇子上
瞧瞧。”心中已然是有了思量,谢之欢念念有词道。
村长听着谢之欢的话,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太多的异议,只眸光挂在鱼乐的身上,一张老脸配着一声声的叹息之声,叫人听着就觉得沉重极了。
叩叩叩——
门口,发出了有规律的敲门声;屋内,谢之欢同村长第一时间的看向了门口,心中以为是村子中的谁来瞧鱼乐。
可是入目,却是头上包扎了一圈的谈书墨。
谢之欢一看谈书墨的样子,眼下便是一沉,他未想到过,这人居然也伤着了脑袋。
“可是方便进来?”谈书墨站在门口,手中的油纸伞不高不低的举着,目光落在屋内,镇定道。
茅草屋的主人——谢家夫子一听,当下便点了点头。
“你的头,是怎么回事了?”村长一看谈书墨的脑袋伤着,又想起了鱼乐亦是伤着脑袋,脸上一疑惑,飞快道。“昨夜的时候,同谢夫人一起伤的,不碍事,最差便是留下疤痕罢了,男儿身上有些疤,也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得到了谢之欢允许的谈书墨收下了手中的油纸伞,而
后腰一弯,将油纸伞放在了门口的位置;然后脚步一迈,直接进入了屋子里面;同时村长的询问亦是随之响起;他看着村长,笑了笑,无所谓道。
谈书墨的那一句同鱼乐一起伤的话,叫村长直接将目光落到了谢之欢的身上。
“嗯,昨夜的时候,正是谈兄陪着鱼乐一起,如此才保得了鱼乐的一番周全。”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 谢之欢听着谈书墨的询问,从容回应道。
“这……你怎么就同鱼乐一起了?”好端端的,如何鱼乐就去寻了谈书墨了?这一个疑惑,在村长的心中滋生开来,故此,他亦是直接就问出了口。
不清楚的事情,总是须得弄清楚了,毕竟这大半夜的,鱼乐同着其他的男人在一起,这事情传出去了,到时候她的名声说不得就败坏了;如此,最好将事情都弄清楚了。“昨夜的时候,谢夫人因着寻不到谢夫子,误打误撞的到了书墨的家中,因着担心雨夜危险,又顾及谢夫人到底是在下的救命恩人,故而便同谢夫人一起寻谢家夫子了。”
一问一答,谈书墨说得从容,不带丝毫的迟疑,坦坦荡荡,光明磊落的样子,倒是叫人生不出一点龌蹉之心了。
当即,村长听着谈书墨的理由,一口气松了大半;随后,他的目光不仅又落到了炕上昏迷着的鱼乐的身上,声音亦是饱含担忧之色,“鱼乐也不知道如今情况如何了。”
“对了,我此番前来,我手中倒是有些药,想来若是能对鱼乐的身子骨起些效用,亦是好的。”当下,谈书墨开了口,而后袖子中亦是掏出了一个白玉瓷瓶来。
白玉瓷瓶,瞧着便是难得宝贝,村长一瞧谈书墨这般手笔,直接就吓住了;这药瓶子瞧起来都这般贵重,那药……该是如何的难得啊!
“什么药?”谢之欢倒是直接就忽略了那白玉瓷瓶,而是在意瓷瓶里面装着的东西。
谢之欢很清楚,这谈书墨的来历定然是不一般的,那他手中的药,约莫也是不一般的。
“天香雪芝丹。”一语直接告知重点,谈书墨看着谢之欢,直接将手中的白玉瓷瓶递给了他。
天香雪芝丹,原也不是什么天下只此一颗的宝贵丹药;不过却是难得的灵药,尤其是对于治疗重伤之人,效果是难得的好。谢之欢听闻,又瞧着谈书墨拿出了瓶子,其表情倒是一喜;只是这喜之后,他却是迟疑了片刻;随后,他道:“这药,今日算是我谢之欢向谈兄讨来的,日后必定加倍奉还
。”
“好。”谈书墨听着谢之欢这语气,倒也是没有出乎意料,他清楚,这眼前人不愿意欠了他的人情,故此,也不多说其他的,只利落回答道。
语落,只见谢之欢果断的接过了谈书墨手中的白玉瓷瓶,而后身子一转,手中拿着瓶子就朝着炕上的鱼乐走了去。
白玉瓷瓶打开的时候,一股雪莲花的清香瞬间就弥漫了整个屋内,叫人闻之,精神便是一震;一旁,村长嗅着空气中的香气,眼睛便是一亮。
当即,便是个傻子,都知道那东西是个好东西了。
天香雪芝丹通体雪白,表面的光泽盈盈,好似会发光一样,小小的一颗,犹如黄豆大小。
谢之欢一只手捏着那天香雪芝丹,一只手捏着鱼乐的下巴,好叫她的嘴巴张开了,而后,那捏着天香雪芝丹的手一用力,白色的粉末便直接落入了小媳妇的口中。
身后,谈书墨倒是及时的递上了一杯水,好叫谢之欢喂了鱼乐喝了;而谢家夫子倒也没有推脱,接过了他的水,而后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着小媳妇。
“那药的效果,想来应该是极好的吧……”一旁,村长默默开口。
“想来,应该是好的。”闻声, 谈书墨转身,目光落在了村长的身上,谦虚道。这药,哪里就是好了,简直就是太好了,昨夜的时候,谈书墨亦是半条命都去了一半了,可服下了这药之后,修整了一夜,整个人就恢复如初了;可见其效力着实是难得
的!
一杯水,全部都喂入了鱼乐的口中,而那被谢之欢捏碎的丹药,顺着水,直接入了小媳妇的腹中。
村长嗅着空气中的余香,莫名的,倒是有了一种飘飘欲仙之感;忍不住的,村长多瞧了谈书墨两眼。龙虎沟到底是一个穷山僻壤之处,如谈书墨这般随意拿出来的丹药,简直就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如今他拿了出来,无疑就是现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自然是会叫村
长多瞧上两眼的。但,也便是瞧上两眼罢了;之后也就再无其他了,毕竟山里人到底是实诚,不该是自己的,何必去掺和,瞧个眼瘾便罢了。毕竟若是贪欲太重了,说不得还会招来什么不该有的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