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乌鸦嘴”只因看得透彻。

霍钺一语成谶。

他们在北平玩得挺好,卓家是财大气粗,把每个人都照顾得很周到。

来的宾客足有两千多人,却丝毫不乱。

婚礼当天,一楼大厅是主要宴席厅,二楼三楼的雅间全部打开,摆满了桌椅,宾客们可以站起来观礼,也可以坐下静听。

顾轻舟等人,都被安排在五楼。

其中四楼是程家、卓家以及新婚夫妻住的。

这五天里,程渝表现地很好,一副非常配合。

不成想,到了婚礼前一个小时,程夫人去看女儿时,发现程渝不在房间里,失去了踪迹。

程夫人最是了解自己的女儿。

程渝眼皮一撩,程夫人就知道她要出幺蛾子。

程夫人派人去告诉程艋的时候,程艋正跟在跟司行霈闲聊。

他们俩感情不同寻常,程艋一见到司行霈,就有聊不完的话题。

于是,顾轻舟也知道了程渝失踪。

“挖地三尺也要找到她。”程夫人道,“这么大的事,出了差错怎么交代?”

然后她又道,“这死丫头就没叫人放心过。”

程艋连忙站起来去找。

顾轻舟则去问了叶姗。

叶姗和叶妩在楼上房间里说话,她心情不佳,因为在楼下的宾客里,她看到了华云防。

顾轻舟进来,询问程渝,叶姗道:“她说要小睡一会儿,免得到时候精力不济出丑,让我半个小时后去叫她。”

到目前为止,没人知道程渝去了那里。

程家的亲卫和司行霈的亲卫,都在到处找,没人看到程小姐出去。

顾轻舟道:“既然她没出去,会不会在楼顶?”

一句话,让关心则乱的众人沉默了下。

已经换上了新郎装的卓莫止道:“我去看看。”

他询问了通往楼顶的小楼梯,自己爬了上去,果然看到程渝站在那里抽烟。

她纤柔手指间,有橘红色的星火,能照亮她的眸子。

卓莫止看到她满眸的忧色。

他给跟上了的副官做了个手势,让他下去安抚众人。

程夫人一听,气息稍微。

派出去的人陆续被召了回来,司行霈则继续去和程艋聊天。

六月初一的北平,入了夜的风是暖和的,空气里有淡淡的清香。

不远处的蝉鸣,阵阵激烈,比楼下的音乐声更震耳欲聋。

“阿渝,你得下去。”卓莫止道,“不管你心里多难受,走到了这一步,你逃不掉了。”

程渝慢慢吐了个烟圈。

她看着烟圈一点点在眼前散尽,低声道:“我知道,我没想逃。如果要走,早就走了。”

“那你......”卓莫止斟酌着问,“那你下去吗?”

“等一会儿吧,还有半个小时呢。”程渝道。

她对卓莫止道:“我想起了孝云——孝云跟我说过,卓家非常残酷,卓大帅对儿子没有感情。

他就像训练猎犬一样,让他的儿子们相互撕咬,胜利者才有资格继承他的衣钵。孝云说他母亲是小妾,所以他在卓家举步维艰。

他想要自己的小家庭,有儿有女,把他母亲接出来孝顺。偶然有空,回家去看看祖母。”

卓莫止知道。

这也是他的理想。

说到底,他和孝云是一个人,只是分裂开了。

“我希望他能做新郎。”程渝道,“没有他,结婚本身就没有意义。”

说到这里,她突然哭了。

她一开始小声抽噎,后来趴在栏杆上,嚎啕大哭。

“我错了。”她哭着道,“我不该贪心的,我真的错了。”

卓莫止的手,轻轻落在她的后背。

恍惚间,她听到孝云那特有的低沉嗓音,对她道:“知道错了就好。”

程渝猛然抬头。

她在泪眼婆娑中,看到卓莫止站在她身边。

他定定看着她:“你气死我了。”

程渝猛然俯身,紧紧搂住了他。

她能确认是他。

他的表情、他的声音,是做不了假的。她的孝云,终于回来了。

她再次大哭。

失而复得的侥幸,喜悦和惊吓并存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卓孝云低声哄着她:“别哭了,等会儿把眼睛哭肿了不能见人。”

程渝还是死死箍住他。

她的双臂不敢松开,总感觉这是一场梦。

这么久的担惊受怕,在得知他并没有消失时,全部爆发了。

卓孝云哄了她二十分钟,她才停止了哭泣。

好在,新娘子有“哭嫁”的习俗,不管是云南还是北平,都不例外。

当程渝出现时,她重新盘了头发,化了妆容,美丽又端方,只是眼睛略有点红肿。

众宾客不疑有他。

当新人过来敬酒时,顾轻舟等人都略感惊诧。

“怎么回事?”敬酒结束,顾轻舟悄声问司行霈,“那是孝云吧?”

“是。”司行霈笃定道。

“他怎么突然出现了?”

“未必就是突然出现。”司行霈笑道,“他才是那个能操控一切的人格,他想要什么时候出现,就什么时候出现。”

顾轻舟:“......”

如此说起来,卓孝云教训起人来,该真是挺狠的。

不过,这样程渝才能印象深刻,才不至于在往后的日子里不停折腾他,让他和莫止都能安安静静享受自己的生活。

说到底,卓孝云的主意很正。

顾轻舟觉得,两口子最重要是互补,卓孝云的坚毅,能弥补程渝那懒散拖拉的性格。

“果然是好狠心的男人。”司行霈又低声道,“假如我也这样对你,你肯定早就一枪毙了我。”

“这不同。”顾轻舟道,“我能掌控自己的生活,能理智做出决定,能判断善恶是非。

但是程渝不能。她随心所欲惯了,不知道什么是妥协,也分不清轻重。夫妻俩生活,如果两个人都一味的放纵,是过不好的。

需得有个人能立起来,才能把日子过好。这次,我不同情程渝,她这叫自作自受。”

司行霈听了,嘟囔道:“好狠心的女人啊。”

顾轻舟在桌子下踩了他一脚。

谁知一脚居然踩空了。

他在紧急关头,把脚往后一缩,顾轻舟气不过,往旁边挪了下,然后一脚踩下去,她就看到正在喝酒的霍钺差点呛了。“现在城门池子里就我一条鱼,是吧?”霍钺无奈道,“所以你们俩失火了,就可我一个人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