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鲁王(1/1)

过了徐州,就已经是山东境内了,现在的山东,和后世行政区划完全不同,最南边的一个府是兖州府,兖州在山东也算是排的上号的大府了,如今的兖州府,领济宁、东平、曹、沂四州另治二十三县,连孔老夫子的故乡曲阜,也是兖州的治下。

李沐一行人路经山东,第一个看见的大城市就是济宁。不过山东一地匪患极为严重,济宁也难免受此影响。当李沐来到济宁城下的时候,却见城门紧闭,吊桥高起,城头影影绰绰的有兵士来往,气氛紧张肃然,一副随时准备守城的临战之状。

李沐带着卫队来到济宁城下,看着城上似乎颇为慌乱的城防,不觉得微微叹了口气,对三跃轻声道:“叫他们开门。”

三跃点了点头,策马跑到济宁城门下,放开嗓子对城门上高喊道:“东南经略安抚使,晋阳侯李大人到!济宁知州何在?速速来拜见!”

三跃本来想着,李沐这一品的名号放出来,以济宁一州知州,还不是赶紧出门拜见了?谁成想这边话刚说完,城头上却传来一个粗豪的嗓音,毫不客气的道:“我们不认识什么东南经略安抚,况且东南的官儿,管不了我们济宁的事,现在到处都在闹乱匪,谁知道你们这些人是真是假?”

三跃听完这话,气得扯开嗓子吼道:“放肆!你是什么人?!敢说我家大人是假冒的?!”

“起开起开。”李沐也策马走上前去,把三跃拉到了一边,对他摇头道:“真是笨,你到了这里扯东南经略有什么用了?”看着三跃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李沐才回过头对城墙上道:“本官山东兵备监军道李沐,请你们知州上城楼一叙!”

济宁州衙内,济宁知州徐知州正在一脸不安的看着端坐主位上呷了一口茉莉花茶的李大人,心中很有些惴惴不安。

李沐看着如坐针毡,仿佛椅子上放了图钉的徐知州,不由得有些奇怪的道:“徐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这。。。柱国初次到访济宁,下官这是。。。这是欢迎您,激动啊,激动的。”徐知州脸上的冷汗一层一层的,前言不搭后语的拍了一个极为蹩脚的马屁。

“有话直说。”李沐眉头一皱,以略带命令的语气道:“本官虽然身负东南经略,但是蒙圣上信任,现在还兼着山东的兵备,你有什么事情,要是对我不说出来,那可是欺瞒上官,隐而不报的罪名。”

“下官不敢,大人,下官不敢啊。”徐知州吓得一下子跪倒了地上,慌慌张张的道:“好叫大人得知,济宁城防任务繁重,更有曲阜的衍圣公府需要照料,朝廷下了死命令,决不能让衍圣公有任何的差错,下官怕是实在调不出护卫,护送大人北上,请柱国体谅,请柱国体谅。”

“原来是这事儿。”李沐淡淡的笑一声道:“现在应该还不用调遣济宁的兵护卫我,要是我有需要会知会徐大人的,当然,可能性并不大。”原来在这个时代,像李沐这样的高官行路,途径各州府,尤其是像山东现在全境不宁的情况下,都是有权调遣地方驻军随行护卫的,这完全是李沐这个品级的武官应该享受的待遇。但是济宁一地,原本防守任务就很艰巨,好死不死的在曲阜还有一个得罪不起的衍圣公府,要是再抽调兵力护送李沐,那济宁府的压力可想而知。

“徐知州,你起来吧,手握一州城防的父母官,不能一点骨头都没有。”李沐看着跪在地上的徐知州,微不可查的摇摇头道:“只有一件事我还是要询问你的,前些日子,锦州经略安抚使,山东巡抚熊廷弼熊大人带兵入境山东平叛,现在他的兵已经行至何处了?”

“嗯。。。前几日接到邸报,熊大人带兵过青州府,历安丘、诸城、蒙阴诸县,按照地图来看,现在该在沂水附近吧。不过,四天之前,巨野陷落之后,通往济南和青州方向的路就已经走不通了,现在下官也不清楚了。”徐知州想了一会儿才道。

“嗯。。。徐知州,我对山东地形不熟悉,还是需要你派遣。。。”这边李沐话还没说完,就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声高昂的:“大人,大人。”的喊声,不多时就看到一个穿着衙役装扮的汉子跑了进来,对着徐知州跪下道:“大人,城外突然来了王府依仗,据说是。。。是鲁王殿下要进城啊!”

“鲁王?!”听闻这话,李沐和徐知州双双惊呼出声?鲁王府是坐落在济南的,难道济南失守了?!万一要是济南失守,那事情可就麻烦了。济南是山东的中心,是朝廷在江北最重要的统治和经济中心之一,到了这个份上,朝廷必将要竭尽全力平灭叛军了。到时候牵一发而动全身,周围诸省,包括河南,南直隶甚至京营肯定都是要出兵收回济南的。

“徐知州,我们先上城楼去看看吧。”李沐语气凝重的对徐知州道:“希望鲁王来到这里,不是因为济南出了什么事。”

徐知州也沉重的点了点头,和李沐一起来到了济宁城墙上,济宁在山东境内也算得上是比较大州府了,高耸的城墙还是颇有些气势的,李沐和徐知州两人站在城垛之间,居高临下的端详着城下齐整有序的王府仪仗,看了良久之后,徐知州才不确定的对李沐道:“柱国,这好像是符合规制的王府依仗吧。”

其实李沐哪里认得什么王府仪仗了,对于王府的仪仗规制,李沐是肯定不如古人清楚了,徐知州说是,那就应该错不了了。

“城下可是鲁王殿下?”李沐高声喝道:“山东情势复杂,有所怠慢之处,还请殿下原谅。”

“你是何人?”鲁王朱寿宏气势汹汹的问道:“我不管你是谁,赶紧开门让我进去!”

“殿下,济宁乃城防重镇,还请殿下稍带,只是我有一事不明,望请殿下回答。”李沐又高声道。

“有什么废话快说。”城下鲁王朱寿宏圆滚滚的身子已经到了吊桥边了,双方的脸上表情都几乎清晰可见,从李沐的角度望过去,鲁王明显心情不是太好。

“请问殿下,济南失守否?”李沐一边高声问道,一边对三跃悄悄的做了一个手势,这个手势做的极为隐蔽,几乎没人看到。

“是的,济南知府孟兆祥守城不力,导致城防崩溃,被叛军攻下,现在济南那边不知是什么情况,但是本王现在不关心,本王只关心本王的王府!你们济宁还有一万多偏师,现在必须护送本王回返济南,复我大明故土,否则丢了济南,你们山东阖省官员,一个都逃不了关系!”鲁王朱寿宏极为跋扈的道。

“柱国,我们赶紧开门吧。”徐知州似乎被鲁王一番危言恫吓给镇住了,赶紧对李沐建议开门。

“不着急,这个鲁王有问题。”李沐轻声对徐知州道。

“哦?鲁王规制齐整,看上去不似作伪啊。”徐知州没想到李沐会怀疑鲁王的真假,又转过头去自己端详起鲁王的仪仗来:“怎么看都不像是假的。”

“徐知州,我问你,如果济南失守,你要去附近求援,第一个应该去哪?”李沐沉声对徐知州道。

“这。。。”

“应该去东昌!”李沐没等徐知州回答他,就斩钉截铁的肯定道:“济南失守,东昌应该是第一避难之选,且不说东昌有坚固城防,数万驻军,就论距离而言,他鲁王也完全没必要隔着千山万水跑到山东最南边这个的济宁来借兵。”

“因为东昌方向有叛军截路。”徐知州不置可否道:“叛军下属于弘志部已经进兵到临清一带,那济南到东昌的路,可就走不通了啊。”

“于弘志攻临清了?”李沐悚然一惊。临清是京杭运河骨干,若是临清失陷,南北漕运彻底断绝,则京师危矣。

李沐深深地看了一眼徐知州,突然指着城楼下的鲁王惊呼道:“徐帅快看!”

“嗯?”徐知州这边刚一回头,却感到耳边一阵冷风闪过,下意识往后一闪,附近原本穿着鸳鸯战袄,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的济宁官兵一下子抽出兵刃挡到了他的面前。

“这,柱国这是何意?”

“徐帅,不用在装了吧。你们白莲教胆子不小,鱼目混珠的把戏都玩到我的头上了!看来哥久不在江湖,江湖都忘记了哥的传说了。”李沐冷笑数声,转过身来一边说话,一边给身边的卫士做手势。

“李经略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徐知州的脸色也渐渐的黑了下来,极为阴沉的道。

“徐鸿儒,你这个圈子设得好,差点让我着了你的道。但是你为了不借兵给我,防止你的手下露出破绽,搞出鲁王这一出,实在是太失算了。你知道我来过山东,登州一带我最熟悉不过,若是等我到了登州,和锦州军接上头,你这些乌合之众必死无疑,所以你就提前到兖州来等我,却没想到,我当初在登州第一次拜见时任巡抚袁可立的时候,和鲁王有过一面之缘,或许鲁王日理万机不认得我了,但是我是认得他的。”

“就算这个鲁王是假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徐知州兀自嘴硬道。

“我问你,你说巨野失陷,去往济南的陆路断绝,你是怎么知道于弘志兵至临清的?再者,你徐鸿儒本是巨野人,兖州府对你来说是最熟悉的地方,我要是徐鸿儒,绝对不会放着兖州不打转而去找济南的麻烦!说得好听点叫云起云收之处,说难听点,无异于自寻死路。”李沐继续寒声道:“再者,徐知州,我李沐别的本事没有,好歹经历大小恶战数十场,你们济宁的衙役,都是上过战阵的百战之士,未免太有些大材小用了吧。”

“哼,李经略倒是好眼力。”那边装扮成知州的徐鸿儒也露出了本来面目:“说的不错,李经略,我知你在辽东的赫赫威名绝不是浪得虚名来的,说句实话,我很害怕你和自己的嫡系部下合二为一之后,我还是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我不能让你走到青州!”

“这么说,你是准备在这留下我了?”李沐倒是并不慌乱的样子,而是好整以暇的道:“恐怕你还没有这个能力吧。”

“如果你愿意归降我方,自然是好的。”徐鸿儒扬了扬手,蛊惑道:“李大人已经官居极品,已近升无可升,只要你愿意跟我联手,为了香教的大业,我把我这个中兴福烈帝的名号让给你又如何,以后徐鸿儒甘为大人手下一员大将,为大人所驱驰,绝不虚言!”

“尔等白莲反贼,跳梁小丑尔,怎知世间兴衰大势,民心所向?动手!”这边李沐嗤笑一声,突然大喝道。

一瞬间,李沐身后的白杆卫士突然暴起发难,打得城墙上那些兵士措手不及,一下子死伤不少。

此等险境,想要逃脱,无疑是非常困难的,但是李沐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等到他发现问题的时候,事情已经非常紧急了。他知道,只要门外的“鲁王”进城,这些白莲教徒就一定会对自己下手。

亲卫们护送着李沐,好不容易来到了城门口,这才发现厚重的济宁城门紧闭,一时半会根本就无法开启。

“公子,我去拿下城门。”这边三跃看到情势危急,赶紧就要回城上拼命的时候,却看到城门像是被施了什么魔法一般,自己嘎吱嘎吱的打开了。

李沐眼看有机会逃出生天,毫不犹豫的带着卫士们狂奔而出,也没有时间细想其中有什么关节。

城楼里,一双绝美动人的眼睛,看着李沐离去的背影,闪出一丝温柔的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