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沈言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她下意识地伸手往一旁探了过去,枕侧却早就没有了靳承寒的身影。

起这么早?

他都不用到时差的吗?

沈言渺用力揉了揉眼睛,想着自己也是时候该起来,她今天还有事情要处理。

也不知道闹闹那小丫头睡醒了没有。

沈言渺伸了个懒腰坐起身,目光无意扫过墙上的挂钟,可就是这一眼,差点让她惊得魂不附体。

竟然已经是下午一点钟!

“完了完了,闹闹宝宝,对不起,妈妈竟然睡过头了。”

沈言渺最后一丝困顿都瞬间烟消云散,她赶紧掀开被子起身,同时还不忘拨通靳承寒的电话兴师问罪。

“靳承寒,你故意的是不是?”

沈言渺匆匆从衣帽间拿了一条黑白两色的连衣裙,对着镜子比了比,觉得还算适合今天的场合,又继续质问:“你明明知道我今天要陪闹闹去见小七,干什么还偷偷关掉我的闹钟!”

就算生气她卖关子,没有跟他解释小七的事情,但毕竟夫妻一场,也不至于这么陷害她吧。

她家小团子可是最烦别人不守时了,一会儿还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把人哄好。

沈言渺急得手忙脚乱。

靳承寒却半点儿也感受不到一样,他不急不恼,听上去还颇有几分闲情逸致:“沈言渺,就算你是我老婆,诬陷我的清誉也是不允许的,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是我关了你的闹钟?”

“不是你还能有谁?”

沈言渺想也没想就驳了回去,她昨天睡觉前就担心自己会睡过头,明明定好了闹钟的:“靳承寒你就承认吧,你现在就是嫉妒,嫉妒闹闹跟我有秘密,可是却不告诉你。”

“好吧,那我承认,我就是嫉妒”

靳承寒轻笑一声,十分反常地欣然同意,然而还不等沈言渺说话,他又接着慢幽幽地戏谑出声:“不过我嫉妒你什么?嫉妒你跟周公负隅顽抗的决心,还是嫉妒你泛起困来,居然连手机闹钟和计算器都能搞错?”

“……”

空气里,霎时间一派死寂诡异的安静。

“我还有事你先忙。”

沈言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只飞快撂下这么一句就通话切断,她其实并没有过多怀疑靳承寒的话。

尤其是现在,自己的镇定药物还没有完全停掉,药效上头,也不知道哪一秒钟就会混混沌沌地睡过去。

但是。

心里清楚是一回事。

眼睁睁看着手机计算器里,那一排整整齐齐的7.30,又是另一回事儿!

沈言渺哭笑不得地在额前重重敲了敲,她赶紧将那手机丢到一边,毁尸灭迹一气呵成。

“不如……就说手机坏了,没有闹钟,闹闹应该能理解……吧?”

沈言渺强作镇定地替自己想着拯救的藉口,她换好衣服就赶紧往小团子的卧室走去,可是小丫头却根本不在。

没有一个人呆在屋子里生闷气?

“总不会……是自己一个人去见小七?”

沈言渺有些慌了,她不管不顾就往楼下冲,却在拐角处,结结实实跟吴妈撞了个正着。

砰地一声。

一盏白色玉瓶顿时摔得粉碎。

吴妈大惊失色,赶紧上前:“少奶奶,都怪我没看路,这磕磕碰碰的,没伤到您吧?”

“没事,我没事。”

沈言渺连连摆头,她也来不及心疼那花瓶,就焦急地问:“吴妈,闹闹呢,我怎么没有看到她?”

吴妈还是不放心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见真的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小小姐先前和靳先生一起出了趟门,这会儿正用午餐呢。”

“那就好,那就好。”

沈言渺悬在心口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下一瞬又想起什么不太对。

“你是说,靳承寒带着闹闹出了躺门,那他有没有说去了哪里?”

“这,靳先生没有说。”

吴妈有些疑惑,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但还是如实回答:“不过小小姐很开心,靳先生也很仔细,还亲自帮小小姐拿着书包。”

所以。

靳承寒跟闹闹一起去见了小七?

就在她没有闹钟,睡过头的时候?

这么巧合的一切。

沈言渺似乎隐隐有些明白了过来,她又问:“那今天,没有人来叫我吃早餐,是不是靳承寒的意思?”

“对。”

吴妈笑得和蔼可亲:“靳先生心疼您受累,说这一路舟车劳顿,让您多休息休息,吩咐我们不要打扰。”

他这哪里是心疼她啊?

“这根本就是机关算尽,不择手段!”

沈言渺气愤愤地逼出这么一句就离开,都到了这个时候,她要是再看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儿,那她就真的要蠢死了。

不过也是。

怪她。

怪她低估了这男人求真务实的气魄。

不达目的,他怎么可能会罢休呢?

只是有一点她想不通,靳承寒想要了解小团子的生活,明明有的是办法,别说是一个小七,就算再来个小八小九,他也能给人翻得底儿朝天。

为什么非要牺牲她恪尽职守的老母亲形象啊?!

难道她瞒着他,陪闹闹去见小七,就那么让他心里不平衡吗!

“幼稚!靳承寒,你还能不能再幼稚一点!”

沈言渺气鼓鼓地出现在餐桌前,她也不多说,直接将那一只白色的手机放在靳承寒面前:“靳总,你不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解释什么?”

靳承寒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举手投足间一贯的矜贵:“我都说明白了,而且你自己也没有否认,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问题。”

还敢骗她?!

“靳承寒,你关了我的闹钟不说,竟然还侮辱我的智商!”

沈言渺也不跟他兜圈子,她纤白的手指在手机上飞快点了点,屏幕上立刻出现一行又一行密密麻麻的字符。

她手拿证据,言之凿凿:“我刚刚找工作人员帮我查了,后台运行清清楚楚地显示,昨天晚上凌晨一点多,我设置了今天早上七点三十的闹钟。”

“可是早上六点钟的时候,我的闹钟就被人取消了,与此同时,计算器程序短暂运行,别人都不知道我手机的密码,靳承寒,你还有什么好说?”

靳承寒自始至终也没有看那些证据一眼,他幽黑的眸子直直落在沈言渺脸上,只说:“乖,你饿了,先吃饭。”

沈言渺根本不吃他这一招,更何况,他这逃避话题的理由也太牵强:“我不吃,靳承寒,你今天要是不跟闹闹说清楚,我就饿死我自己。”

“沈言渺,你现在是在威胁我?”

靳承寒倒恶人先告状起来,他强硬地将一碗蔬菜粥推到她面前,仿佛根本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你刚回国,我好心让你多休息,有错?”

沈言渺也不甘示弱:“你那是有目的的,你明明知道我今天有事情,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不能。”

靳承寒理直气壮地回答,他眉心微蹙,不停地将饭菜往她碗里夹:“有些道理没必要讲,你也不必知道得太清楚。”

沈言渺气结:“靳承寒,你是小学生吗?”

“唉,看你们两个吵架真没意思。”

闹闹同学鼓着腮帮子嚼完口中的鱼肉,她忽而长长叹了口气,人小鬼大地摇了摇头:“我才是这场事故里的受害者,我都没说什么,你们有什么好争的,大人的世界可真奇怪。”

小团子说完,就跳下椅子往门口走去:“我还要去给小七回信,你们继续吵,吵完记得来帮我改一下错别字。”

“回信?”

沈言渺细眉微皱,满是不解:“闹闹今天,不是专程去见小七了吗,为什么又说回信?”

靳承寒这一次直接剔了一块鱼肉送到她嘴边:“对方临时有事,没见到,只让人送了一封信过来。”

“可是,闹闹明明早就跟她约好了啊。”

沈言渺有些疑惑,她对小团子这位同龄的笔友很是赞许,来来往往的信件中,也能看出对方是一个极有涵养礼貌的孩子。

她不觉得一个可以跟小团子相谈甚欢的孩子,会有放人鸽子的坏毛病:“有没有可能搞错了,小七不像是这样信口许诺的人。”

“就算约好了也可以临时反悔,这有什么稀奇。”

靳承寒不以为意地开口,他的嗓音平静无澜,并不是很想跟她继续说这个话题:“这个人,以后就别再让闹闹跟他来往了,你也不准去见他。”

“不行!”

沈言渺立时义正言辞地否决,她认为自己可能是之前被气昏了头。

不然,怎么会觉得靳承寒对一个半点儿大的孩子,好像有种说不出的戒备和仇意。

“小七是闹闹半年前就认识的笔友,她们写信,互送礼物,无话不说。”

沈言渺严肃地跟靳承寒介绍了小七的身份,又很认真地强调:“闹闹很喜欢这个朋友,我们不可以因为一件小事,就这么草木皆兵。”

靳承寒抬手帮她擦了擦唇畔,脸色微凝:“我并没有要阻挡闹闹的人际自由,但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当朋友,这个小七,就不可以。”

“为什么?”

沈言渺听得云里雾里,她决心要问个究竟:“靳承寒,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了,难道小七的身份有问题吗?”

“但是我看到过小七在孤儿院的照片,还有她先天聋哑的诊疗证明,那些,都不像是作假的。”

沈言渺皱着眉自言自语,她怎么也想不通:“再说了,这是学校安排的志愿者活动,每一位被帮助的对象,都会经过最严格的审查,不是吗?”

靳承寒没有否定她的话,只淡淡反问:“可是万一,这个人是在评委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