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调奢华的黑色跑车在公路上急速行驶,半个小时后到达靳家老宅。

车子才刚一停下,方管家就立刻毕恭毕敬地上前传话,说:"少爷好,老爷已经在书房等您很久了。"

靳承寒始终沉默着没有半句言语,他长腿一迈就往楼上走去,颀长的身影半点没有犹豫和迟疑,尽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接下来即将面对的,会是什么?

大费周章地逼他回老宅。

老头子到底想要什么,又想要干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更说不上有多大的把握。

但这一次就是莫名觉得身后有所庇护和温暖,所以竟然也不似往日那般仇视和怒不可遏!

反正,怎么样,都不重要!

反正,他最重要的人,此刻正在南庄等他回家,而不是在这里!

偌大的书房里,每一处摆设都是标准的淡雅国风,古香古色。

沉水檀香掺和着墨香,依旧在屋子里袅袅弥散。

靳颐年听着房门被人拧开不轻不重的响动,他双手拄着拐杖站在明亮的窗户前,头也没就回冷冰冰地问道:"来了?"

"是。"

靳承寒难得没有一出口就跟他针锋相对,只是无比平淡又镇定地回了一声。

靳颐年饱经沧桑的面庞上也看不出高兴或者是不高兴,只是那一双隐在眼镜背后的目光恍然愣了愣,他蓦然沉声一笑,倚着拐杖缓缓地转过身来。

"如今,你看着倒是比从前更懂规矩了一些!"

他说得没有什么起伏,听不出来是夸奖,又或者是反语。

靳承寒根本懒得去猜测他话里的意思,况且,他心里也从来不在乎他的看法,对于他口中的规矩更是厌恶到了极点。

"多谢父亲夸奖。"

靳承寒英俊的面庞上没有什么表情地漠然回答到,他语气生冷疏远到就仿佛对面站着的,就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陌生人。

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

靳承寒并不想浪费时间在这里跟老头子玩虚与委蛇的那一套,他下意识地抬手在左手无名指间摩挲了一下,然后就冷冷地发问:"沈氏的事情,父亲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他开门见山地问,却也没打算能从老头子嘴里听到什么回答。

解释?

老头子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这个词语。

他向来高高在上惯了,做什么都觉得是施舍和恩惠,对任何人都是!

结果。

靳颐年却意料之外地开了口,他习惯性地微微皱起眉心,苍老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没有用的棋子,本来就不该留在棋盘上,弱肉强食,再天经地义不过!"

呵!

天经地义?

靳承寒倏然不屑一顾地冷嗤一声,那一张完美无瑕的俊颜上霎时间阴云密布,眸底的怒火看上去一触即发,他咬牙切齿地低吼:"可那是我的妻子!您这么做,根本就是在往我脸上甩巴掌!"

沈言渺有多在意沈廷松,他比谁都更清楚!

而对于沈廷松来说,沈氏根本就是他的命,为此他可以不择手段,什么恶心人的龌龊事情都能够昧着良心做尽!

而现在,老头子轻而易举就要拿了沈廷松的命,他根本就是成心想让他们夫妻反目成仇!

靳颐年第一次没有因为他的质问而发怒或者生气,他只是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声:"没关系,很快,她就不是了。"

"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靳承寒英气的浓眉瞬间紧紧拧起,漆黑的眸底有震愕一闪而过。

"我重新帮你安排了合适的结婚对象,虽然算不上多么门当户对,但至少可以让你以后省去很多麻烦。"

靳颐年漫不经心地开口,他的话里听不出任何命令的口吻,却一字一句都透露着不容辩驳的威严和颐指气使的好心。

什么叫重新替他安排了合适的结婚对象?

什么又叫替他省去很多麻烦?

"父亲难道忘了,两年前我就已经结了婚!"

靳承寒怒火中烧地低吼,他用尽全力按捺着心里的火气让自己平静,垂在身侧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攥起。

"离掉就是了,我不认为这能算得上是什么大事,或者难事!"

靳颐年不以为意地冷嗤一声,紧接着,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原本,我以为都不用我开口,你自己就会把那个朝三暮四的女人扫地出门,现在看来,似乎是我想错了。"

所以,老头子都知道了?

也对,只要在国内,他的一举一动,老头子肯定都不会轻易放过!

靳承寒墨黑的眸子里有错愕一掠而过,不过只是须臾,下一瞬他就笔挺地站直了身子,不卑不亢地说:"我的婚姻我自己会做主,不劳您亲自插手!"

"所以,你现在是在为那个女人忤逆我的意思?"

靳颐年冷幽幽地反问道,他拄着拐杖缓缓地踱步到他面前,冰冷的目光深不可测。

"是!"

靳承寒同样毫不畏惧也不退缩地看向他,一双幽黑的瞳孔里满是坚定和毅然决然。

"哈哈哈——"

靳颐年闻声不怒反笑,他枯瘦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拐杖,冷嘲热讽地说道:"真是没想到,不过才两年的时间,竟然让你痴情了不少。"

他无波无澜慢幽幽地说着,忽而又顿了顿,紧接着才继续妥协让步一般地开口:"既然如此,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总不能太不近人情,但是这婚你非离不可,不过离了婚以后,你还是可以继续养着她。"

男人嘛,自古以来就三妻四妾,后宫三千。

对于那个女人,他既然暂时放不下,那就养着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可能!"

靳承寒甚至想也没有多想就立刻斩钉截铁地否决,那一双深暗似海的眼眸恨恨地落在靳颐年苍老病态的脸上,他一字一句咬得极重:"父亲可千万不要以己度人,我不可能任你摆布去离婚,更不会另娶他人!"

尽管从两年前起,他早就没了可以忤逆老头子的资本。

输不起的太多。

赌不起的太多。

但沈言渺,是他的底线。

是他所有坚持和博弈,唯一的底线。

没有人能够替他做决定,哪怕是老头子也不行!

"如果我说,这婚你非是得离呢?"

靳颐年矍铄冰冷的目光立时微微眯起,他平静至极地冷声反问,苍老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是威胁!

更像是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