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芸芸就这样走了很远很远,直到她不用回头,都知道赫连景已经看不到自己了,才闪身躲进一个角落里。
她背靠着墙壁,先是仰着头,试图不让眼泪落下。可眼泪却不受控制地不停地滑落脸颊,她放弃努力,低下头,任由眼泪流下。
再然后,她开始紧紧地用手背捂住自己的嘴,坚持不让自己哭出声,可是眼泪,汹涌。
狠心割舍这几十年的感情,她知道自己的痛不会比赫连景更轻,可是,不放弃,又能怎样呢?
她这几十年来一直引以为傲,并视若珍宝的婚姻,竟然在背后有着这样的一个故事。
就好像一个看似完美无缺的瓷器,在一个隐秘的角落里,有着一道瑕疵。而这个瑕疵一旦被发现,就无法让人忽视。
既然这个瑕疵抹不去,擦不掉,那么索性,她舍弃。
脑海里,曾经跟赫连景从相识,相爱再到之后相守的那一幕幕在眼前闪过,他对自己的迁就、包容和宠爱,已经刻骨铭心,越是想忘记,就越是忘不掉。
还有赫连溪,这个小家伙每次忽闪着那双黑葡萄般的眼睛,古灵精怪地对自己叫“妈妈,妈妈”的时候,她的心里都是满满的幸福和骄傲。
即使,她很早就知道赫连溪这个孩子,是父子俩为了怕当年小产的自己伤心才抱回来的。
可她当看到这个孩子的第一眼时,就对这个小家伙喜欢的紧,所以,这些年来,她也是真心的把他做自己的孩子来看待的。对他的爱,在某些程度上,甚至超过了长子赫连池。
所以当真相揭开的时候,比赫连景酒后糊涂跟苏芊羽发生了关系更难以让她接受的是,赫连溪是她丈夫跟苏芊羽的孩子。
夏芸芸越哭越凶,仿佛要把这半年多积攒的眼泪都用完似得,哭到她都觉得自己的胸腔已经隐隐作痛,脑袋都有些晕了,却还是停不下来。
远处有脚步声响起,她迷蒙着泪眼,看见一双黑色的皮鞋由远及近,最后缓缓地停在她面前。
“我说你年少的时候就喜欢哭鼻子,就好像身体里装了个水龙头似的。说吧,今天是作业没写完,还是新买的裙子颜色又不喜欢了?”一个温柔的男声在她前面响起,“又或者,和赫连景闹了小别扭了?”
随着那个温柔的男声出现在她眼前的,对方蹲了下来,对她伸手,宽大的掌心里是一块折叠的方方正正,干干净净的深蓝色格子手帕。
夏芸芸诧异地看过去,抽抽噎噎地问:“怎么是你?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这个男人,还有他脸上温和的笑,夏芸芸微微一愣,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少年时光……
…………
赫连景站在原地,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要再对她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心尖的痛在他的身体里一点点的蔓延开来,直到他整个五脏六腑都痛得纠在了一起,他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他一个人朝着夏芸芸消失的方向,怔怔地看了五六分钟,才深深做了几个深呼吸,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转身朝自己的车子走去。
他面无表情的上了车,在副驾驶座坐定。
坐在后座的赫连溪已经停止了哭泣,还是倔强地扭头看向另一边的窗外,也没有伸手去擦干眼泪的意思,任由它们在自己的脸上风干。
同样在后座的顾心艾见赫连景的脸色不好看,也猜到了他跟夏芸芸的谈话并不顺利,非常识趣的没有开口,继续安静地坐着。
“心艾,方便跟我们回赫连家吗?我有些事情要告诉你。”赫连景靠在座椅上,侧头对她说。
“好的,伯父。”她乖顺地回答。
赫连景听到她的回答,轻轻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车里气氛安静地让人颇不自在。
司机见大家都已经坐好了,便发动了车子,很快地就把他们送回了赫连家。
时隔那么久,再次回到赫连家,顾心艾感觉熟悉又陌生。
庄园里的一草一木,乍一看似乎跟离开时没有多大的差别,但是总觉得哪里跟当初有些不一样了。
花园里的那个喷泉不再工作,只剩下中间的那个雕塑孤零零地矗立在那里。
苗圃里的花依然绽放着,只是可能因为缺少了人精心打理,开得蔫蔫的。
父子俩依旧一前一后的沉默着往屋子里走去,连投在地上的背影看起来都是孤独落寞的。
顾心艾说不出此刻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涩涩的,酸酸的。
她跟着父子俩走进了屋子,玄关处不再有三五成群的佣人等在门口恭恭敬敬地等着他们,只有一个约摸四十多岁,看起来很和气的阿姨走了过来。
她接过了赫连景手里的公文包,恭恭敬敬地说:“先生好,小少爷好。”
当她看到跟在他们身后进来的顾心艾时,不由地微微愣了一下,用问询的眼神看了赫连景一眼。
还沉浸在之前和夏芸芸见面后,低落情绪中的赫连景蓦地回过神来,淡淡地开口介绍:“顾嫂,这位是顾心艾小姐,是大少爷的……未婚妻。”
然后又对心艾说:“心艾,这位是新来的顾嫂,负责照顾我跟溪溪的一日三餐。”
赫连溪走进客厅,把书包往旁边一甩,顺手拿起放在一旁的PSP,旁若无人的开始玩,丝毫不提作业的事,似乎整个外面的世界都已经与他无关。
顾嫂热情地招呼顾心艾在客厅里坐下,给她倒了杯水后,便自己去忙了。
赫连景看着赫连溪醉心于游戏,开口说了他一句,可是后者只是充耳不闻,他纵然是生气又心痛,碍于顾心艾在场,也不好多说什么,重重地叹了口气,在靠近赫连溪的那张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看了脸色略微有些苍白的顾心艾一眼,小声地问她:“我听阿池说,当时你离开的时候,怀了身孕?孩子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