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若曦回到了峨嵋,这才发现,三十年过去,峨嵋已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了。许多年轻的弟子都已不认识自己,反倒向初春行掌门礼。
“如今,掌门已回峨嵋,初春三日后便召集峨嵋弟子,宣布掌门出关。”
出关?有太多的事不可理解,但是此刻,她却无心追问,淡淡回道:“掌门还是你来做吧,我……无心,也无力。”
柳初春心疼地看着她,那样憔悴不堪,不忍再增她烦忧。
“对了,我遗体不是一直在云天殿内的吗?是不是你们总去要尸体,水云天便还你们了?”
三姐妹吃惊地看着她,一副不解的样子。
“我上次改天逆命,不是进了归来镜吗?师傅用追魂锁,把我抓回来,结果我魂魄被冥王掳了去,所以一直昏迷不醒。后来……后来师傅去救我,但是被冥王打败了……我便一直昏睡在冥界……只是没想到,这一睡,便是三十年。”
柳初春更加吃惊了。她伸手摸了一下木若曦额头:“掌门,你是不是闭关修炼,走火入魔了?”
“闭关修炼?走火入魔?没有,我一直沉睡……”
“掌门姐姐,难道你忘记了吗?三十年前,仙尊招魂,将你救回,你们还成亲了呀!怎么难道你都忘记了吗?”童雪瑶抱着她,不停地摇着她的胳膊:“我们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掌门姐姐在成亲当晚便要闭关,仙尊又将木若殿封印在结界之中,然后便终年游历四海,昆仑曾一度败落,都不及嵩山九华山……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木若曦只觉得头疼欲裂:“什么?成亲?我和师傅成过亲?什么时候……”
她只觉得自己脑海中一片虚无,为何她们说的,自己没有丝毫的记忆?难道,是忆生石?
“我知道,有人在用忆生石操控你的记忆……但他是为了你好……”那日北冥乾坤的话,突然浮现在脑海。
忆生石……
当初天命哥哥曾将忆生石给了自己,可此刻,忆生石却不在自己身上。
“掌门,别想了,也许是修炼的过急,走火入魔,失忆了。先休息几日,兴许能想起来。”如花将她搀扶到房中,给她盖上锦被,看她缓缓入睡,才与初春、雪瑶离开。
木若曦做了一个梦,梦中她与师傅身着喜服,喝着交杯酒,深情款款看着对方。可是,师傅的脸,却突然变的模糊起来,慢慢变成了天命哥哥的模样,她有些惊讶,但却最终还是坦然喝下交杯酒,与他一起进入洞房之中。她很想念他,也许她知道,这只是个梦,所以,才更加不肯醒来。天命哥哥死了,死在了冥界,也许只有在这梦中,她才能与他相拥而眠。然而,深深的一吻,睁开双眼,却看到了北冥乾坤的脸。
她从梦中惊醒,匆忙打开黑匣子,里面却空空如也。
她推开木若殿的门,突然发现地上,竟有一堆衣服,是北冥乾坤的冥王服。不远处,窗前射过几束月光,难道,他竟然这样离去了吗?
木若曦捡起那些衣服,心中有点点伤痛。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痛。自己的这般遭遇,都怪他。若不是与他一日夫妻,也许师傅便不会在成亲当夜就与自己分离……也许是因为,他终究难以接受自己的妻子曾是冥王的囚妻。想到这里,心中的一点伤痛渐渐化作愤怒,她一把将衣服撕了粉碎。
身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木若曦一个急转身,剑刚好落在北冥乾坤的脖子上,吓的他慌忙举手:“停停停停!是本王!本王不过换了身你们凡间的衣物罢了,这就认不出夫君了?”
“你闭嘴!”木若曦收起剑。
北冥乾坤看看她,雪白头发惹人心疼,想来去昆仑,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吧。可是他也看见了,刚才她正抱着自己的衣物伤心。他心中一阵感动,站到她身后,紧紧抱住了她。
“不要害怕。不管别人怎么对你,我北冥乾坤,都会守在你身边。说说看,怎会这样伤心?”
木若曦推开他:“跟你无关。水云天成亲了,新娘不是我。”
北冥乾坤愣了一下,他也未曾料想会是这样。
“可是,你是本王的妻子。”他喃喃说道。
声音很小,木若曦却清楚地听见了。她这才仔细看了一下他,他身上穿的,是自己亲手给师傅做的衣服,可惜,一直还未得机会送给他。如今,却穿在了北冥乾坤的身上。她突然又是一阵恼怒,上前撕扯着他的衣服:“谁让你穿的!你给我脱下来!”
北冥乾坤倒是听话,二话不说,便把外衫脱掉了,露出健美的肌肉和优美的线条。
“你……”木若曦没好气地说道:“穿上!你给我穿上!谁让你脱的!”
“到底是脱,还是穿!”
“你就不能穿回自己的衣服吗?”
“我那是冥界的衣服,月光一照就化了。本王如今穿着你这仙界的衣服,只要皮肤不照到月光,便不会有事。”
木若曦听了,只好作罢。
“罢了,你就穿吧,反正水云天也穿不到了。今晚,他便与那美娇娘,洞房花烛,以后,便就穿她做的衣裳了吧。”
话音刚落,北冥乾坤竟一下将她扛了就走。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上床,行房!”北冥乾坤没好气地说道:“省得你个蠢婆娘老惦记别人家的洞房花烛!”
还未到床前,肩上的蠢婆娘突然挣脱了他的手,眨眼间竟将他逼到墙根,单手卡住了他的脖子,将他举到空中。速度之快,就连北冥乾坤都未全看得清楚。
就在他吃惊诧异间,木若曦突然将纤纤玉手,抚到他的胸前。她的身上,没有一丝温度,手指所到之处,都像冰雪刺骨,在他体内熊熊烈火面前,更是一种强烈的刺激。她的眼神虽然依旧冰冷,却突然见夹杂了从未有过的魅惑,似挑衅,却又像挑逗。月光映亮整个房间,似乎处处都有她的魅影。他口干舌燥,欲望膨胀,体内烈火已从胸口,焚遍全身。眼前的这个女子,像极了万年前的她,她双眸轻垂,红唇似火,双手游离,却仍然自带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幽寒,让他瞬间失神。然而,他是北冥乾坤,本就是她的男人,她成为六界之主之前,是自己的女人。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没有资格得到她,他也有权利,拥有她。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将她拥入怀中。炽热的双唇寻着她口中的幽香而去,却被冰冷的手指阻拦。他不解地看着她,只见眼前美人幽幽一笑,眼中的魅惑尽去,化为无底幽寒。
“北冥乾坤,本尊现在不杀你,不代表就原谅了你,只不过,还没想好怎么折磨你罢了。本尊不会让你死,但是,也不会让你好过。你不是爱那灵云夕吗?本尊便要让你陪着我,一起看她如何生不如死,如何孤独凄惨,化作飞灰。就像这样……”
话音未落,北冥乾坤便觉左手被一股力量牵引,往那月光而去。紧接着,一股锥心的刺痛袭来,左手的食指便化成了灰。
然而,他却纹丝不动。毫无躲藏。
她只是一个用冷漠将自己保护起来的弱女子。虽然这个弱女子,正以自己也难探测的速度迅速成长。
而他,是北冥乾坤,是唐唐北冥天神。盘古大神昏睡之时,他便在他的血液中有了意识。若不是贪恋那环绕空中美轮美奂的云雾,也许,他会选择留在神界,成为六界的主宰。可是为了她,为了那个最初的精灵,他隐去了自己的神之身,与她相守精灵湖。无人知道自己的存在,哪怕是自己的亲兄妹,女娲伏羲,都不知道。直到那日,他们发现了精灵湖,直到后来,自己被她亲手封印在冥界。
他不会畏惧任何事,甚至死。但此刻,不能死,因为,她需要自己。
“如果能解你心头之恨,不妨化去本王一只手臂。”说着,他便欲将手臂置于月光之下。话音未落,木若曦衣袖一挥,他便被打出了几丈远,重重跌落在地。他爬起来,摸了摸鼻子,堂堂北冥天神,竟然还有被打的流鼻血的时候。
“别急着自残,本尊自会好好折磨你。”木若曦说完,便开始对着他做法。
北冥乾坤开始还一脸鄙夷,渐渐地,发现自己越来越矮,从最开始俯视她,到只能看到她的肩,再到腿,再到脚,最后再次变成了手掌大的小矮人,被她捏在了手心。她把自己放在双手手心,搓了一阵麻花,直到自己头晕目眩眼冒金星,才停了下来。
“本尊最看不得你这副狂傲自大的模样,以后你就是本尊养的一条虫子,哪天再惹到本尊,就捏死你。”
“哎,能得美人双手摸,命丧黄泉也快活!”北冥乾坤再现无赖嘴脸,满脸都是兴奋的红光。
木若曦听了,顿觉恶心,嫌恶地将他丢进黑匣子中,然后,摘了片柳叶放进去:“吃吧,你的晚餐。本尊有话问你,你若老实回答,本尊便会给你换些好点的吃食,否则,你便终年食草叶。”
北冥乾坤最喜酒肉,听了这话,语气蔫了下来:“不是吧,这么残忍?蠢婆娘,你到底想问什么?”
“三十年。本尊昏睡的这三十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问我?本王在地下活了一万年,这六界之事,随便逮个小弟子过来问问,都比本王清楚。”
“本尊不是问六界之事。是我,与水云天。初春说三十年前我便醒来了,还与师傅成亲,只是成亲当夜,我便闭关修炼,而师傅将我修炼之处设下结界后,便四处游历。你定是知道什么,说!是不是你在我新婚之夜,又将我掳回了冥界?你说有人用忆生石操控了本尊的记忆?是不是你?是你在冥界之时将本尊的忆生石偷走了!你杀了天命哥哥,骗婚与本尊,你妄想利用忆生石,让我忘记这一切,好把我永生永世都困在冥界!”
北冥乾坤不慌不忙嚼着柳叶,由她说完。
“回答本尊!是不是你!”
“看来无论如何,本王都是要吃马草了!我说不是,你会信吗?”
木若曦看了看他,竟没有愤怒,只是心平气和说道:“只要你说,我便信你。你的命在本尊手里,不会撒谎。”
北冥乾坤倒是被她这话说的小小感动了一番。想当初,他向她求婚之时,曾握着她的手,许她一生平安,一世真情,生生世世,永不分离。那时的她,虽然冷艳,在自己怀中之时,却如小鸟依人,脸红说道:“我信你。”
“好,本王告诉你,我没有骗你。水云天招魂之日,并没成功,反倒差点将你魂魄打飞,是凝香救了你,你身上的香味,便是她的守护。从那以后,你便一直沉睡,三十年间,本王未曾离开半步,你一直,都在冥界,直到前日才还魂。”
木若曦看了看他,许久未说话。
她将匣子中的柳叶抽出,扔了出去。
“看来,你只能喝西北风了。”
满心欢喜地以为她即将给自己换大餐的北冥乾坤,急地蹦跳起来:“喂!蠢婆娘,你不是说信我的嘛!”
“哼!鬼才信你!”说完,便转身离去。
也许,只有问他,才能直到真相。可是,月光如银,静夜美好,水云天,你可正与那弱水公主,相依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