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衍与众人结束谈话后,闷闷不乐地回了寝宫,想了一个晚上,第二日才黑着一双眼去了早朝。
早朝一开始,刘衍便出列行礼道:“父皇,儿臣有罪。”
在众大臣诧异的目光中,皇帝镇定问道:“你何罪之有啊?”
“儿臣昨日与几个大臣捐出白银千两,未想,导致了朝中众臣起了攀比之心,有的竟然想拿出全部家当来充脸面。”
他身后的大臣们面面相觑,都将头低了下去,又听他道:“儿臣有个提议,父皇不妨一听。”
“你说。”
“七品以下的官员捐助的银子不得多于五十两,三品以下则不得多于一百两。另外没有铺子、租田的官员捐出的银子不得多于三十两,家中重病之人超过两人的官员不得捐助。”刘衍十分清晰地将提议道来。
还未说完,便听大殿上一片赞许之声,皇帝也颇为满意地点头道:“不错,朕觉得子顺这个提议不错,就这么办吧。”
话音刚落,昨日还在背后指点刘衍的大臣们,也纷纷开口附和,夸奖不断。
早朝在愉悦的气氛中结束,刘衍因惦记高娴妃,去请安了一回,回东宫便迟了几刻钟。
回了东宫才知道,刘正声下朝之后,没找着刘衍,便急匆匆地往东宫赶来,未成想,来的路上却遇到了刺客,身中数刀,性命垂危。
刘衍急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去把半容找来,一同去刘大人府上啊。”
“殿下莫急,孙大夫和楚沉夏已经去了。”陆执忙解释道。
刘衍稍稍稳下心来,又问道:“听说那刺客是谁派的了吗?”
“不曾听说。”
刘衍想了想,还是不大放心,一面命令陆执去备马,一面取过一旁的佩剑,利索地转身,奔出了房门。
到了东宫正门口,却不见陆执和马的身影。刘衍来回踱步,觉得十分诧异,只好命一旁的侍卫去寻陆执。
侍卫很快就回来了,气喘吁吁道:“太子殿下。没有看到人。”
这种事情,还是头一回发生,刘衍当然觉得万分奇怪,亲自跑了一趟马轿场,发现确实没有人。问过马轿场的侍卫,才发现陆执根本没有来过这里。
刘衍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放在心上,自己牵过马,就奔去了刘府。
“殿下怎么才过来?”
面对楚沉夏的疑问,刘衍也不知如何解释,只能言简意赅道:“路上耽误了,刘大人怎么样了?”
“命是保住了,不过要静养一段时间才能出门了,看来接下来只能靠我们自己了。”楚沉夏拍了拍刘衍的肩膀。示意他往外走去。
走到庭院一角,楚沉夏才拾起方才的话,接着道:“凶手的用意很明显,他不希望我们能够为勤王翻案,刘大人一定是查到了凶手的痛处,才会令凶手下了死手,可是杀人手法明显比之前的要拙劣,所以……”
“所以你觉得这次的凶手另有他人,而不是刘彧派来的。”刘衍见他停顿,便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楚沉夏点了点头。回头望了一眼房门,悄声道:“刘大人之前查的是琅琊王氏。”
“什么?那……”刘衍拧紧了眉头,不知说些什么好,焦躁道。“我现在与琅琊王氏结了盟,虽然只是假意的,可是在别人眼中,却是一条船上的蚱蜢,这该如何是好?”
“我想琅琊王氏一定也参与到了这场阴谋中,按照前几日的种种迹象。极有可能是为了望游论来的。他知道殿下想要翻案,害怕自己也被卷进这场风波中,狗急跳墙想要销毁证据。虽然他这些事做的拙劣了一些,但想来,也没有什么证据能指向他,不如先将望游论的事情搁一搁,想想如何为勤王翻案才是。早一日翻案,勤王早一日昭雪,季氏也能如愿出现在朝中。”楚沉夏看向刘衍,见他目光中多也是赞同之色。
刘衍频频点头后,忽然想起来什么,顿了一顿道:“就让半容留在这里照顾刘大人,你我先回东宫吧。”
见刘衍面有焦色,楚沉夏忍不住问道:“怎么了?东宫出什么事了?”
“不,东宫很好,”刘衍摇了摇头,迷惑道,“我出宫前,命陆执去备马,结果他人都不见了,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我担心……”
“好,那我们赶紧回东宫吧。”
刘府不远处,徐之才恭恭敬敬地朝刘衍行礼,刘衍在他面前停下道:“徐大夫也来看刘大人?”
“不,我是在这专程等殿下的。”徐之才淡淡一笑,客气又拘谨,随后伸手指向隐匿与小巷中的马车,又道,“不知二位可否,跟我走一趟?”
刘衍看向楚沉夏,见他眼中也满是诧异,不知这个徐之才搞什么名堂,便想一探究竟,于是下了马,便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徐之才却迫不及待地开口道:“我这里有些东西要给殿下看。”
说着,他从衣袖中取出一叠厚厚的信纸,递到刘衍手中道:“这是卫术铭送出去的信纸,我每回都会派人截下,重新誊抄一份再送过去。”
“什么?这些都是卫术铭的亲笔信?”刘衍几乎不能用震惊来形容自己,一是为这些信,二是为徐之才所为。
徐之才点了点头,见刘衍拆信去看,忙道:“殿下不必如此着急,我还有的别的事想和殿下说。”
“好,你说。”刘衍收起拆信的动作,目光灼热地看向他。
“当年,我医术精湛,考太医院却无望,只因我年纪轻轻,那些老御医们对我提出的新诊法噗之以鼻。勤王听说了这件事,觉得十分惋惜,却并没有利用他王爷的身份去帮助我强行进入太医院,而是制造机会,让我遇上了受老寒腿困扰的朱国公。我自然缓解了朱国公的病,朱国公感激我,便在皇上面前夸赞我,还为我不能入太医院感到委屈,皇上听闻十分高兴,当即便允许我进入太医院学习。”徐之才回忆起多年前的事,脸上还略带些兴奋。
刘衍插嘴道:“所以勤王才是帮助你进入太医院的人?他这么做,是为了让你光明正大地进入太医院,不用受人鄙夷的目光。”
“是啊,勤王真是用心良苦,他的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在心中,人人只当我是受朱国公赏识,才为朱家做事,实则不然。勤王出事后,我十分难过,我痛恨自己的无用,于是借着朱家的名号,开始调查起当年的案件。说来侥幸,时至今日,都没有人怀疑我。”徐之才的脸上略微带点得意之色,笑了一笑。
楚沉夏听他这么说,忍不住问道:“刘文茵呢?是你安排到东宫的吗?”
“是,为了更直接地调查当年的事,我骗他们送一个勤王遗腹女入东宫,方便探知消息,他们也对我所撒下的谎,深信不疑。事实上,我深入追查,这才发现勤王其实真的有一个女儿流落在民间,而且我查出,她的生母竟是公孙云舒。我知道殿下一定也查出了些什么,所以让文茵说出那些骗的殿下的信任。”
徐之才说到这里,目光一盛,压低声音道:“关于文茵,我要告诉殿下一个天大的秘密。”
“什么?”刘衍说出这两个字后,便屏息倾听,因为他所说的每件事都实在是让人太吃惊了。
“文茵,是勤王的亲生孩子。”徐之才吐出这句话后,也跟着吐了口气,这个秘密他藏了这么多年,说出来的这刻,竟是意想不到的轻松。
刘衍有些慌乱起来,瞠目结舌道:“怎……怎么会?勤王叔有那么多的私生女吗?”
徐之才目光一沉,冲口便道:“文茵当然不是勤王叔的私生女,当年勤王入狱,迫在眉睫的时候,王妃假装腹痛,将我召了去。其后,她又苦苦哀求我,想办法让我救救她五岁的女儿。我当时给她喂食了假死的药,之后又用了些手段才将她带出来,为了不让更多人知道,甚至连勤王都不知道这件事。”
“这……”刘衍语塞地说不出话,脸上除了哀色,看不出半分喜意,原来当年的情形竟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惨烈,如今听他说来,心口免不了如刀子剜一般。
楚沉夏见刘衍面色煞白,拍了拍他的手安慰他道:“王妃着实聪颖,这般的眼见力和果断,是一般女子远远所不能及的。”
刘衍却将手抽离,托着额头,垂眸不语,他心中的难过,可想而知,楚沉夏甚至看到了从他脸上滴落在衣袍上的泪珠。
气氛登时变得十分沉重,楚沉夏使了个眼色,示意徐之才开口,徐之才露出为难之色,到底还是开口道:“殿下,我将文茵送到东宫,一面是欺瞒朱家,说是利用文茵探取消息,一面,是希望殿下可以保护文茵。这么多年,文茵跟着我也吃了不少苦。”
刘衍听到徐之才的声音,才悄然抹去眼泪,问道:“文茵知道她的身世吗?”
在刘衍的直视下,徐之才一字一顿道:“知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