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衍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膝盖:“裴将军左将军毕竟是有官品的人,让他们替我参赛,总归有些不合情理,但是由我府中的人去,便是在情在理了。如果不是我太心急,从马上摔下来了,我是一定会亲自去的。”
楚沉夏听他这么说,目光一紧,道:“怎么?殿下是怕裴将军他们替你出赛赢了不好分赏赐?”
“二十万黄金,谁不眼红?”刘衍微微偏过头去,眼神有些飘渺。
楚沉夏微微一怔,淡然道:“殿下,我会尽力而为的。”
刘衍回过头来,仔细看着他,认真道:“不,你要全力而为,你必须赢。”
楚沉夏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失望,虽然他明白这二十万黄金对一个皇子的意义,可以招兵买马收买人心,夺权争位的路上没有钱是绝对走不下去的。只是起初,他对这位皇子略微有些赏识,觉得他对下属体贴,为人刚正不阿。看来,天下的皇子都一样,也包括那个人。
他到马场时,精神为之一震,他五岁就被黎浮逼着骑马,到了十岁已经能够驾驭一匹成年的烈马了。
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烈的马,热血一涌,抓过缰绳一纵就上了马背。马不安分地嘶叫着,前蹄居然高高仰起,一下就将楚沉夏从马背上甩落了。
马厮连忙赶过来,急切问道:“没事吧,殿下就是被腾云甩下马背,又被马蹄踢到了,才伤的那么重的。”
“腾云?倒也配得上这个名字。”楚沉夏笑了一声,重新翻上了马背。
裴叔东边走边笑道:“殿下,听说你昨日从马背上摔下来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刘衍略微有些吃力地被他扶着,斜斜看了他一眼:“是腾云,也怪我太心急了,想用腾云参赛,毕竟,腾云这匹胡马还从未被人征服过。”
忽然马场传来马嘶叫的声音,两人不由得一惊,嘹亮又经久不息的嘶叫声除了腾云还能是谁?
走了几步,才远远地看到有个人坐在马背上,腾云无论怎么甩都甩不开,于是发狂一般的跑了起来。
裴叔东又惊又赞道:“这人谁啊,居然能驾驭得了腾云,殿下府里还有这么厉害的马师?”
刘衍默然半晌,看着那人一点一点的控制腾云的速度,然后跳下马来,牵着腾云走到他面前。
“竟然是你啊,我以前真是小看了你,不错啊,这么烈的马都能降服。”裴叔东十分地兴奋地摸了摸马背,却被腾云摇晃着身子甩开了。
刘衍看了他一眼笑道:“难得腾云也会又被人驾驭的一天,刚才那幕真是大开眼界。”
楚沉夏跟着笑了一声,目光却移不开马,“这是匹好马,圈锢了它这么多年真是委屈它了。”
“如果你喜欢,就送你了。”刘衍淡淡道。
裴叔东和楚沉夏皆是一惊,裴叔东结巴道:“这...这么好的马...殿下就送人了?我记得殿下可是很喜欢腾云的。”
楚沉夏惊讶之后已经反应过来,他这么做一定是有后话。
“喜欢有什么用,我又降服不了它,还是送给它真正的主人。”刘衍目光微微一凝,半开玩笑半严肃道,“你可得赢了比赛,我才送你腾云哦。”
楚沉夏了然地点点头,裴叔东却已经抢他前头说道:“殿下,他连腾云都能降服,还担心什么呢,这次啊肯定是你顺王府摘得桂冠了。”
刘衍也柔和地笑了笑,目光灼灼不由得落在他身上,他却没看见,正拾了草喂腾云。
这回的马赛比以往还要热闹上几分,鲁国的公主也会来看,虽说大家心知肚明这公主一定是配给三皇子刘衍无疑的。可皇上还没降旨,要是哪位王公子弟出类拔萃地被公主瞧上了,公主向皇上求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今日的马赛,有些地位的王公子弟都格外认真地准备了一番。
午时才过,皇帝就已经在高娴妃的陪伴下来到马场了。自从皇后逝世,皇帝就偏宠高娴妃,高娴妃是北燕的公主,北燕的民风淳朴,那里出身的人都十分善良和率真,皇帝便是看上她这一点才会一连宠幸多年。这个由来也是在皇后薨逝后才有的,据说皇后是皇帝的发妻,原本十分相爱,偏偏皇后心思深沉,利用权谋将后宫搅得天翻地覆,皇帝这才对她死了心。
永明公主紧跟着赶到,盈盈拜过后便坐到了一旁。
高娴妃定定地瞧了她一会,皇帝接连叫了她好几声才回过神来,“怎么?”
高娴妃收回目光,解释道:“我觉得这位公主看上去有些柔弱,与子顺有些不般配。”
“谁说永明公主非得嫁给子顺,你瞧瞧,这么多王公子弟...”皇帝微微凝目看着她,手在远处随意一指。
他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高娴妃十分认真地挑了起来,“陛下,我看那个就不错,一身文气,和公主有些般配,不过职位低了些,只怕委屈了公主。”
“那个也不错,外形官位都配的上公主,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澈姐姐说他人品不好,还是算了...”
皇帝瞬间觉得有些无趣,靠在龙椅上,笑着听她在耳边啰嗦。
皇帝眼风一跳,看到永明公主动作极轻地咳了一声,两只眼小心翼翼地张望了一圈,发现无人注意才松了口气。看来这位公主的身体还真是虚弱。
未多时,该到的人都到齐了,唯独顺王府的人迟迟未到。
内监上前,在皇帝耳边轻声道:“陛下,这时辰差不多了。”
“不急不急,再等一阵吧。”皇帝偏头对着高娴妃笑了一声,高娴妃有些心急地望着远方,捕捉到一个身影,迭声道:“来了,来了!”
刘衍推开一旁搀扶他的人,一瘸一拐地走了几步,突然顿住猛地一屈膝,高声道:“儿臣来迟请父皇责罚。”
高娴妃见他有伤又猛力一跪,顿时觉得自己的膝盖生生疼痛,下意识捉住衣襟,紧张地看着他。皇帝则一下子站了起来,大惊道:“快起来,快起来,你这伤怎么弄的?”
“回父皇,儿臣昨日降马不成反从马背跌了下来。”刘衍勉力起身,在内监的扶持下坐到一旁。
皇帝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是腾云吗?你训了这么久,还是不听你的?”
刘衍一听腾云,就笑开了:“儿臣府中的一亲兵已经降服了腾云,今日正是他替儿臣参赛。”
皇帝有些好奇道:“哦?那我倒要瞧瞧。”目光落到他的腿上,不免沉声责备道:“你啊,这么大的人了,还不会分轻重,腿都摔断了,还跪什么安?”
“父皇教训的是。”刘衍颔首,默默承下这份关怀。
楚沉夏和腾云一起出现的时候,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有两道目光最为灼烈,一道是永明公主身旁的半容,一道则是他的父亲楚治。
唯一令楚沉夏没想到的是,景旡也在这次比赛的名单之中。他脸上挂着不热不冷的笑容与六皇子庆王细细交谈,时不时有庆王府的人过来与他说话,他俨然一副指挥者的样子,看来,是为庆王谋事无疑了。
号角吹起的那刻,一旁的人都拼命似的鞭打着马,疾驰的马蹄瞬间扬起一层又一层的灰尘,楚沉夏却慢腾腾地蹬着腾云,不紧不慢地追赶着。
前面的一匹马碰到障碍没有顺利过去,马蹄踢在障碍上,连人带马从障碍翻了过去。
楚沉夏目光一紧,手中的鞭子狠狠一甩,腾云吃痛一下子加快了速度,一下子从障碍上空越了过去,在众人吃惊的眼神下,腾云接连越过前面那匹倒地的马,稳稳地落在前方,极快地跑了起来。到后面越跑越快,一下子超过许多人,与一直领先的庆王并肩飞驰。
在最后一个障碍前,凭借腾云惊人的飞跃,斩获第一,庆王身后紧跟的是第三名的景旡。
其实景旡的马术不比楚沉夏差,要是真的比起来,楚沉夏也不确定能不能赢过他,可显然景旡并没有赢他的打算。
皇帝满意地点着头,目光在前三名身上徘徊,笑道:“不错,不错。”
马赛分为三回,第一回是比谁跑的快,第二回是在马上比箭,被箭头射到就算输,第三回是前三名之间的角逐。
略微休息过后,第二回合开始了。
因为第一回斩获第一,所以他隐约觉得有些人看他的目光有些不友善。
果不其然,他们仿佛约好了一般,涂了石灰的箭齐齐射向他,他弯腰抱着腾云的脖子疾快地抽出一支箭,箭一脱弦射到左边的人身上,左边的人跌下马背不甘心地捶了捶地面。
右边的箭夹杂着风疾快地扑过来,楚沉夏一跃而起,在空中发出第二支箭,刚坐下就发出了第三支箭,紧接着第四支第五支,快的让人看不到他是怎么出手的,不断变换的位置让人一次又一次射空。
很快,赛场上只剩下他和庆王两人,庆王的箭术在皇子中是最好的,他还从未没有失手过,看着眼前的人,眼里浮起一层薄薄的杀气,他也从未遇到过这么好的对手。
两人同时拉弓,同时躲避,同时射空,楚沉夏看着射向自己落入地面的箭不由得一怔,竟然是锋利的箭头。
一支箭在他微微出神的时刻已经射了过来,楚沉夏一偏头,伸手捉住了那支箭,箭头在阳光下闪着一丝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