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现在变得草木皆非,对任何事情都容易生疑起来,闻言羌青如此言语,我伸手搂着他的脖子,故意不让自己落地,对他浅笑道:“羌青兄,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呢?据我所知,这可是大名鼎鼎的越箫公子,吹曲调有些怪癖不让别人看,实属正常!”
羌青弯下腰,我不得不双脚落地,厚着脸皮也没用,他似不太喜欢我贴他这么紧。
“当正常属于正常现象的时候就不正常了!”羌青说着转身,抬起脚往萧声的方向走去。
我提起裙摆跟上他,迫切的问道:“你是什么意思?你知道这个人是哪来的?”
越箫公子在蛮荒十六国迅速崛起闻名,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羌青游历各国多年见多识广,是不是听过他的来历?
谣传之中,他有天人之姿,昨日一见,风姿的确卓绝,跟遥传很是相符,他是蛮荒十六国君主邀约的对象。
就连我的父皇,为了附庸风雅,曾经也邀约与他,他心高气傲,父皇没有邀约成功,一直成为心中遗憾之事,为此每次提到他,父皇都带了一些愤恨的不满,意思是在说,如此一个猖狂之徒,若是来到北魏,杀之而后快。
父皇也就这么说,一直到他死,到北魏灭亡,也没有听闻越箫公子踏入北魏...他连他的影子都没见到过。
羌青微微侧目,略略扬眉,看了我一眼:“如此美妙的箫声,不好好欣赏,问那些遥远的事情做什么?”
我疾步上前,惊讶又犹疑,“你真的认识他?昨天晚上你也来的?”他如此无所不能让我心中震惊起来,哪怕哥哥对我说,把他当成风筝一样,自由放飞,线子在自己手上。
可是不行,我根本就拉不住属于他的那根风筝线,他根本就不是风筝,他是雄鹰,他是大雁,他有属于自己的天空,他的那一块天空,是我触及不到的。
羌青温润的嗓音溢出,反问道:“万金一首,只有一个听众,你不觉得可惜吗?”
他越来越像一个谜,越来越觉得他站在高山上,我这个低如尘埃的人,脖子昂断了,我也触碰不了他。
“可惜……倒不觉得,昨晚我有幸看了他一眼,他比羌青兄还要出尘,他更像一个天上的仙人!”我毫不掩饰自己的夸奖以及贬低羌青的言语!
羌青语调微扬,一点都不在乎我这样贬低他:“慕容彻花了大价钱,比寻常人请他多花了三倍的价钱,你知道他为什么吗?”
我的脚步遽然一停,仿如置身在冰窖,直勾勾的看着羌青:“你什么意思?你在规劝我什么?还是说你想规劝哥哥什么?”
羌青见我不走,伸出手拽起我的手腕,拉着我就走:“不用把自己身上伪装的全是刺,我只是在问你的意见,你不用风吹草动起来就慌乱了!”
我死死地盯着他,没有看着脚下的路直接跟他走:“对别人不用伪装,对于你必须要得伪装,因为你不可能无缘无故问我为什么,你就是那高高在上的人,你把什么事情都掌在手中,俯瞰品头论足!”
这个人到底有多厉害我不知道!我知道这个人神出鬼没,所有的事情都难不倒他似的,这种人很可怕,如果他想杀你,轻而易举抬手之间。
羌青轻轻地笑了一声,无奈道:“都说了,我不是一个仙人,我也吃喝拉撒,是你高看我了!”说着,他话锋一转:“今天的曲调,是长相思!看来你哥哥昨天没有选择,今天又是随越箫公子自己吹的曲目!”
长相思……
汴水流,似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口。吴山点点愁。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长相思…
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长相思,长相思。若把相思说与谁,浅情人不知。
这是山的那一边,泱泱中原曾经的唐朝和北宋年间,两位诗人写的长相思。
如此曲调,在这漆黑的夜里,特别显得思悠悠,恨悠悠,特别显得相思无人说。
哥哥不选曲目,越箫公子的曲目大概是慕容彻选出来的,一首长相思,就能代表自己相思无人说了吗?就能代表自己深情无所诉了吗?
一想到慕容彻心中熊熊怒火都无处安放,把他杀了,都不解心头之恨。
哥哥依然站在原来的位置,负手微微闭目倾听,脸上神色无波,没有因为这个曲调,有任何微动。
“昨天那个叫什么?”我开口问道:“昨天那个曲目,我听了一点不真切,不知道叫什么?”
今天的是长相思,那昨天的呢?
羌青寻了一个好位子,墙上的越箫公子转身来,眼睛一扫,就能看见我们。
羌青侧耳聆听,目光落在高墙之上:“今天的是长相思,昨天的当然是江山万里如画,唯独卿可依!”
我手慢慢的握了起来,嘲笑道:“明天的是不是生不同时,死亦同穴?不管千山万水,终将是我的!”
羌青颔首,“大抵是这样没错,但要看你哥哥了,如果你哥哥自己选下曲目,明天就不会是这样子。这些取决于你哥哥,他有权利修改曲目。他若不修,就是照原来选好的曲目吹!”
我瞪着眼睛看着哥哥的神色,连眼睛都不眨,生怕错过他脸上任何表情,他除了微微闭目,双手负立背后,微微昂头之外,他什么神色都没有,我看不清他任何神色。
我更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慕容彻真是阴魂不散,才离开两日,就把我们搅得天翻地覆人仰马翻。
悠悠扬扬充满情意绵绵无限懊悔思念的长相思完毕,越箫公子今日是穿的一袭红衣,腰封上的腰带是一抹黑色。
那一抹黑色飘荡在夜空中,仿佛能跟黑夜融成一色,长长的墨发,在他身后犹如妖媚飘荡起来。
哥哥缓缓的睁开眼,眼中寡淡无情,“越箫公子,若是请你吹一首,得多少银子?”
越箫公子把玩着手中的短箫,眼神淡漠:“我的规矩,不做听的人的买卖,已经有一个买家了,听的人知道买家的这份心意,若有什么要回礼的,你可以亲自去回礼!”
哥哥清淡声音,带着一抹惋惜:“我刚刚还在想,若是一首曲,万金,我还能支付得起!”
越箫公子站在墙头的位置,是昨天的位置,他意味深长的嗷了一声:“当等同价钱高于等同价钱,我是不愿意接的。我既不接,下面的话就不用说了!相同的,今天还有一个问题,你可以问了!”
哥哥唇瓣冷然,悠悠一笑:“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蛮荒,终将会统一吗?”
越箫公子漆黑的瞳孔,不知是在月光下错觉,还是其他,还是他眯起眼睛地时候看花了眼。
他的瞳孔因为哥哥的话竖了起来,越发无情清冷,头的幅度慢慢一移,我在看他的瞳孔的时候,跟往常没两样。
他视线落在我身上,视线很幽暗,恍若来入地狱深处,就如他瞳孔的颜色怎样,黑的深邃见不到底。
“蛮荒自然会统一!”越箫公子视线中的幽幽黑光,把我从上打量到下:“蛮荒统一取决于你,天时地利人和,现在已经有了人,那就要看天时人和地利。当然……”
越箫公子把视线转向羌青,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轻嘲:“在这天下里,修命改运,逆天改运,也是常有的事情,就算天时地利人和什么都有了,有些人挥挥手,这些命运也会随之而改变的!”
哥哥早就随着越箫公子目光落在我身上,又转变在羌青身上,接着话,也带着一抹嘲弄:“是啊,在漠北的沙漠深处,总有那么几个奇人异事,可以操控天象,可以把人分成三六九等!”
越箫公子闻言,眉头微微蹙起,脚下一跃,从高墙上跃了下来,落在羌青身旁,他黑如黑夜的黑眸轻眨着。
他的身上带着一抹清冷的血腥味,若有若无地不仔细闻根本就闻不到。
手中的玉箫拿了上来,黑眸眯了起来,如墨的长发,在身后飘荡,薄唇轻启:“你的这双眸子,怪好看的,颜色很特别!”
羌青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弧度:“阁下的这个人皮面具做得也挺好,紧贴无缝,找不到任何破绽!”
这不是越箫公子本来的面目?他带了人皮面具?我的眼睛狠狠的瞅着他,可能我不是学医之人,所以看不出来他脸上有任何不妥,只觉得他脸上的肌肤纹理跟正常人的一模一样。
不过我看过一个话本,话本上说,一个人的俊俏在于骨,就像美人在骨不在皮一样,这是骨骼五官不好看,无论他怎么巧妙的掩饰,他都达不到那种很高级的出尘绝色。
越箫公子黑色的眸子,顷刻之间染上了一层冰意:“你想让这蛮荒统一?你在推波助澜?你在找人?”
羌青嘴角的弧度霎那间隠去:“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人?你在蛮荒成名已久,不知我可否向你打听一件事情?”
越箫公子慢慢的后退,飞舞的长发仿佛要把他包裹其中,“向我打听一件事情?我知道的事情,跟我的曲子一样值钱,给银子吗?”
“一件事,价值万金!”羌青把手中的折扇递了过去:“这是中原唐朝唐寅亲手画下的折扇,价值不止万金,不知可否换一个问题?”
越箫公子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的确,不止万金!”说着伸手接了过来羌青手中的折扇,撕拉一下。
一把万金的折扇,就浑身碎骨了,轻挑眉头:“说吧,什么问题,今日我心情好,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羌青斟酌了一下言语,上前对上越箫公子:“请问公子游走在蛮荒这么多年,有没有见过一个女子?长得有倾国之色,懂得天文地理,更懂得星宿命格!当然,与她相似的人也是可以的,不知公子有没有见过!”
越箫公子眼眸泛着幽光,慢慢的眯了起来:“没有见过,没有这样的女子,一般而言,有样貌的女子,心中的智慧撑不起她的样貌,往往就变成历史洪流中的一抹妖颜!”
羌青眼中闪过失望之色,幽幽长叹了一声:“原来她也不在这蛮荒里,只有这蛮荒最乱,她心地如此善良,应该不希望有如此大乱的地方存在,所以……终究是我自己多想了,终究是我找不见她了!”
越箫公子眯起的双眸闪过一抹杀意,杀意闪而过飞快的被他掩盖过去:“找不到就继续找,直到找到的那天为止,直到找到你死的那天为止!”
羌青怔了怔,眼帘微垂,敛去眼中所有的失望之色:“我害怕死了,也会找不见她!”
越箫公子转身一个纵跃,跳回墙头之上,对着哥哥道:“明日还有一天,有没有想听的曲目?没有的话,那就照旧!”
哥哥嘴角露出一抹冷然的笑意:“不知可否不听曲目问两个问题?”
越箫公子缓缓的摇了摇头:“这是我的规矩,规矩不可改,所以一个曲目一个问题,你可以选择不听你可以选择不问,但是我必须要吹给你听,毕竟一首价值万金,不吹,下次无法立足根本!”
哥哥略微思量了片刻:“那就有劳越箫公子,下回吹一首死亡吧!不知可否?”
越箫公子像昨天一样,来无影,去无踪,丢下一句话回荡在夜空之中:“自然是可以的!”
一袭红衣变成残影消失,羌青弯腰把地下的折上捡了起来,说了一句:“我还有事儿,回见!”
借力跃上墙头,消失在越箫公子消失的方向,虫鸣声响在耳边。
我看了哥哥,哥哥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言语之中,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艳羡:“自由自在,这才是人生,这才是人终极寻找的目标,九儿我羡慕他们,可以如此自如自在!”
“我上前握住哥哥的手,坚定的说道:“不用羡慕他们,终有一天,我们可以像他们这样自由自在!成为别人艳羡的对象!”
哥哥反手握住我的手,声音霎那间的冰冷起来:“从安已经知道那四位公子的作用,也已经知道苓吉可敦想要做什么,她去皇宫可能会跟苓吉可敦吵起来。慕容彻现在正在回大夏的路上,我们的时间已经没有了五个月!”
“你想提前攻之?”我略带犹疑兴奋的问道:“你想提前攻打大夏?还是你有什么更好的计谋?”
哥哥温润的眼眸中全是算计:“我想回平阳,带着从安一起,那是我们的福地,就算我要攻打大夏,也要从平阳开始!”
“平阳开始?”我眼中尽是吃惊:“他说平阳封地给你,如果你从平阳开始,平阳有多少他的人,也许我们还没开始,就被他尽数屠灭,你了解他,相反,他也在琢磨你!”
哥哥长身而立,光望向远处漆黑的夜,周身气息一凛,带着杀伐果决:“我唯一有恃无恐的是……我可以毫不犹豫的杀了他,他却舍不得杀了我,哪怕最后我兵败了,他只能囚禁于我,不会杀掉我。”
“所以九儿,现在是哥哥的新婚燕尔,在蓝从安对哥哥一往情深的时候,哥哥带她离开去平阳。蓝从安肯定会为了我舍弃冉燕,苓吉可敦无计可施,就算她最后送来这四个男人,那又怎样?”
“去了平阳,这四个男人是死是活还是我说了算,更何况,只要去了平阳,我就不会坐以待毙,蓝从安知道我心中的恨和心中的苦,她会无条件支持我所做的一切,只要她点头,只要她心疼于我,冉燕都会为我所用!”
哥哥曾经说过,他喜欢上了蓝从安,可是从现在的言语中,他没有任何喜欢,有的只是利用和算计。
“什么时候去平阳?”我神情凝重问道:“万一……我是说万一苓吉可敦扣押住蓝从安,我们又该如何?”
哥哥瞬间不可一世:“没有这个万一,她答应帮我的那一瞬间就没有这个万一存在。九儿你要知道算计别人,谋的是心,不是谋的是人!只要心谋过来了,隔千山万水,哪怕是死亡,他都会从地狱爬出来,来到你的身边!”
“这就是心,得一人心,便是得到这个人的所有,她把周遭的一切,你所能利用的种种,都能得过来!”
我静静的看着哥哥,看了他良久:“我知道了,可是我想谋的那颗心,始终太好谋过来!”
哥哥眸光凌厉看向我,对我缓缓的说道:“若真心想谋不是不可以,只不过谋的代价会很大,羌青身份了得,你要得到他的信物,比如说,用一个孩子拴住他,就算这个孩子栓不住他,至少可以利用这个孩子,得到一些自己想得到的东西,血浓于水,无论如何,孩子会成为牵绊!”
一个孩子,这对我来说是具有挑战性的,羌青本身会医术,用药是不可能,让他心甘情愿……他是那么自律的一个人,多次跟我说让我不要爱上他,就不可能心甘情愿与我共赴巫山云雨。
我压低了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让我想想该如何去做,总觉得我真的抓不牢他,他真的离我好远好远!”
“你喜欢他?就想尽办法让他离你近一点!”哥哥几近冷酷的说道:“或者你不喜欢他,从别人下手也是可以的,楚蓝湛也是一个不简单的人,蓝从安说他在冉燕多年,因为有他在冉燕才会免受战争,成为大夏的附属国异常安稳到现在!”
“强国自有强国的好处,软弱既有软弱的好处,一个软弱的国家依附在一个强国之上,这么多年还没有被人骚扰,能在夹缝中修身养息,本身没有异于常人的本事,是绝对做不到这一点的!”
月光下,哥哥的轮廓变得模糊不清,我就站在他的旁边,可是我却感觉离他非常遥远,遥远得仿佛他是天上的明月,我是地上的虫蚁。
楚蓝湛……
是啊,算计不了羌青就改一个人算计,至少楚蓝湛看起来没有羌青清寡无情,他至少看起来还像一个人,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人。
哥哥一直等到蓝从安回来才回去休息,严格来说,他是在门口一直等她,在驸马府的门前,一直等她回来。
蓝从安回来的时候夜已深,露重夜寒,哥哥站在门口,发丝上都沾染了露水。
蓝从安很是心疼:“夫君这是做什么?我去皇宫又不是不回来!”
哥哥自然而然的伸手,把蓝从安的手握在手中,轻轻地揉搓着,我想他的手肯定比蓝从安的手还要凉。
可是就算这一双凉凉的手,对蓝从安来说却是无比的炙热,一见钟情的想念,哪里抵得过两厢情愿地美妙。
自己所爱的人刚好爱自己,谁不欢喜?谁不高兴?
“等你回来比较心安,走吧,赶紧回屋,别冻着!”
哥哥说着揽住她的肩膀,带着她一起回了屋,我在黑暗之中看着他们,觉得自己就是那见不得人的黑暗恶鬼一样。
观察着别人,伺机而动……
我越来越浅眠,大抵是别人口中所说,因为想的事情多了,脑子里便纷纷扰扰,就影响睡眠了。
天不亮,蓝从安又重新进宫,哥哥一直把她送到门口,欲要和她一起进宫,蓝从安不愿,还特地叮嘱我,帮我好好照顾哥哥。
楚蓝湛在门口接她,目光扫视着我,似再告诉我蓝从安以及和宫中那两位翻脸了,蓝从安进宫只是为了安抚那两位。
蓝从安临行之前,紧紧的握着哥哥的手:“夫君,好好拿着我的令牌,要牢牢的抓在手上,我已经调动了禁卫军,守着夫君,夫君莫怕,你我夫妻一体,谁也不能拆散你我!”
此话一出,感觉空气中流淌着一抹肃杀。
哥哥拍了拍她的手,紧了紧她的披风:“自然没有人能拆散你我,若是你今晚回不来,明日就会去寻你,我们不会分开!”
蓝从安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哥哥掏出她给他的令牌,目光凝了起来:“九儿,今天晚上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等今天晚上问完最后一个问题,你拿着令牌,去安排好那八千人。晚上,蓝从安不回来的话,我们连夜进宫!”
我从他手上接过令牌,“我知道了哥哥,我现在就去办!”
没有让哥哥说,直接去了楚蓝湛府上,找了羌青让他和我一起去安排那八千人。
八千人我直接把他安排到城外,散落,最后集结的时候,或者遇到别的事情,不会被一网打尽。
羌青手中的折扇,换了一把,看着我忙前忙后,直接对我道:“其实你忙是没有用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要在他人这个地界上,无论你怎么隐藏,他都有无数双眼睛看着呢!”
心中有些急躁,说出来的话,有些冲:“那不隐藏?直接叫板?也不够资格啊?”
羌青黑如点漆的眸子,点了点头:“直接叫板倒不失一个好主意,毕竟蓝从安心是向着你们的,她的父王和母后只有她一个女儿,就算撕破脸皮,也不会让她受到伤害,只要她一心维护着你们,你们就是稳操胜算的!”
“光明正大?”我拧起了眉头:“你的胆子可真够大的,让我们以卵击石,飞蛾扑火?!”
“有何不可呢!”羌青眼中的冷光闪烁:“反正蓝从安对你们来说,只是利用的关系,既然利用了何不利用得更彻底一些?”
“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很多女子想得到的,蓝从安她也不例外,她好不容易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当这一切都被她自己的亲生父母所毁掉的时候,你说她的恨意会多大?”
“一定要学会利用把一个人的恨意最大利益化,这样才不会浪费自己所谋略的一切。当然……挑拨离间是个技术活,挑好了,为你所用,挑不好,你就是罪大恶极!该怎么做你自己掂量,不要把你的局限性,局在一个小格子里,你要放眼天下,要与天下大局为重!”
“以天下大局为重了,你会发现所有能舍弃的东西,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真正的不择手段!”
他又生动的给我上了一课,他又在我的心上狠狠的割了一刀,我本来血淋淋的心,痛了一下,然后慢慢愈合,变成无坚不摧。
我把这个八千人正如他口中所说,直接围绕着驸马府而定,等到我回府的时候,越箫公子的箫声已完,哥哥问他的问题也问完了。
最后一个问题问的是什么,我无从得知,哥哥瞧了瞧天色,今天没有月光,天空一片黑压压的。
哥哥见我回来,直接径自过来:“进皇宫,去接从安回府!”
羌青折扇轻摇,嘴角浅笑:“药效还没到呢,八殿下去的有些早,药效到了,捉奸在床,岂不是更美妙一些?”
药效还没到……
捉奸在床……
这是什么意思?下药了,谁给谁下药?
哥哥闻言当真回房坐下,并让我去倒了两杯茶过来,我端茶进去的时候,他和羌青相聊甚欢……
两个人像狐狸一样,心照不宣的算计着,心照不宣的对着蛮荒十六国大小事宜夸夸其谈。
一盏茶的功夫,羌青瞧了瞧天色,外面漆黑一片的根本就看不到光亮。
瞧完天色之后,羌青机不可察地朝哥哥点了点头,哥哥站起身来,“九儿,进皇宫了!”
我突然间有些害怕,害怕进宫见到蓝从安不堪的一面……
不堪的一面,还是哥哥亲手给的蓝从安的…
自由……肆无忌惮。
他对我说过他喜欢上了蓝从安,现在他要亲手毁了她。他神色无波的神情看不到任何名叫痛心的颜色,似这一切对他来说,再正常不过了。
做帝王者,必须要心狠手辣,无情无义,没有帝王的高位是没有血腥洗礼过的。
这话是谁对我说的?
“九儿!”哥哥走了好多步,回头望我,又唤了我一声:“怎么不走了?”
我如梦惊醒,急忙上前来到哥哥的面前,哥哥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安抚我道:“一切有哥哥在,没有人能伤害你的!”
我愣愣地点了点头:“我是相信哥哥的,在这天底下,我最相信哥哥了!”
哥哥把手一收,抬脚而走:“跟上!”
脚下的步子有千斤重,羌青从我身后过来,撞了一下我的肩膀:“我说过,这天底下到处都是好戏,想在戏里还是在戏外,完全取决于你!”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跟在他们的身后一起离开,一起往皇宫里去。
夜很黑,很凉,衣裳单薄,抵不住寒凉,宫灯悬挂的皇宫想着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
我望着那威严的宫墙,吞了吞口水,哥哥直接奉上令牌,城门口的人没有横加阻拦,直接放哥哥进去。
哥哥和我还有羌青三个人带着随行,踏进皇宫之中,哥哥神色无恙,羌青犹如踏青般闲逛一样,而我在想着等一下进宫看到什么?等一下会从蓝从安寝宫之中看见什么?
直接来到后宫,苓吉可敦早知道我们会来一样,在宫道拐弯口等着我们,她的四周围上了火炉。
厚重的狐裘披在身上,见到哥哥,目光扫视一下:“驸马爷这是何意?难道本宫的女儿?就不能在宫里陪本宫一下吗?”
哥哥上前一步,拱手抱拳恭敬道:“天色不早了,儿臣过来接从安,望母后告知儿臣从安在哪里!”
宫灯下的苓吉可敦笑容温和:“还能在哪里,当然,在她的寝宫之内,要本宫带你去吗?”
哥哥不卑不亢眼中适当闪过焦虑:“有劳可敦了!”
苓吉可敦转身向前走,羌青嘴角的笑意越发刺眼,我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我此时的心情,也许把自己的位置摆在看客上才会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走了大约半刻钟,来到蓝从安的寝宫外,大红色的灯笼,悬挂在寝宫外面。
大门紧闭,从门缝里传来细碎的挣扎声,苓吉可敦嘴角含笑,“从安这孩子也是,今日里看到白家那孩子,觉得甚是有眼缘,就学起古人秉烛夜谈了!驸马爷,你听,他们谈的好好的,你要不要去打扰呢?”
哥哥把拳头拽紧,眼中浮现痛心之色,举步上前:“自然要去打扰的,毕竟,儿臣是一个俗人,心中的心气儿,没有那么高尚!”
苓吉可敦立在一旁,眉毛轻挑:“那就去叫吧,从安这个孩子是一个老实的孩子,总是喜欢被外面一切所蛊惑,不知道什么是好,不知道什么是坏,也许跟别人秉烛夜谈之后,才知道什么是最适合自己的!”
哥哥伸出手抵在门上,眼神无波看向苓吉可敦:“您就一个孩子吧?若是她恨您,儿臣会很为难的!”
苓吉可敦温和的笑容,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本宫是她的母后,所做的一切都为了她好,你只不过是一个久病缠身的男人,你根本就配不上她,若不是她以死相逼,你以为你会站在这里?做梦吧!”
这是直接撕破了她温和的脸面,哥哥眼底浮现了冷然:“以死相逼,说明儿臣已经变成了她的命,您今天如此做,会失去她的!”
“不可能!”苓吉可敦侧耳细听屋里的动作,很满意屋里面传来的声音,“本宫是她的亲生母亲,血浓于水的亲生母亲,顶多恼怒两声,而后,本宫依然是她的母亲!而你,不过是一个外人!反正已经得到了,闹闹脾气也就过去了。”
咯吱一声。哥哥伸手把门推开,视线慢慢的从苓吉可敦脸上移到屋子内,声如夜凉:“不会的,您是她的母亲,您就应该更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您已经触到她的底线了!”
苓吉可敦手端小在腹前,眼神冰冷凶狠:“本宫不会相信,她为了一个男子,可以真正的不要本宫这个母亲!”
嗵一声,哥哥把门推得大开,一屋子的酒气窜了出来,哥哥踏了进去,苓吉可敦站在门口,绞着手中的帕子,双眼直勾勾地看进屋内。
羌青折扇摇得飞快,似用折扇扇尽屋内看出来的酒气,我咬牙低声询问:“今天这一招,你和哥哥都跑不掉吧?”
哥哥什么时候在这皇宫里有人了?将计就计,让蓝从安恨上苓吉可敦继而更好的操纵于她……
羌青眸光灼灼:“此话怎讲?有机才可趁,无机怎么去趁呢?所有的事情,都源于算计和被算计之内!就看你怎么去下定论了!”
屋里的情景,看得不真切,就听见蓝从安歇斯底里的哭声,以及哥哥的安慰声,我凝耳侧听,“羌青兄你和哥哥一样残忍,我正在像你们一样,踏在残忍的路上。我告诉自己,不要心软,要铁石心肠,为达目的什么都可以做!”
“可是啊!我终究没有你们来得狠!”愈是出尘的人,越是让人抓不牢,越是让人抓不牢,他们的心思就越像大海一样深沉,爱上他们飞蛾扑火般对自己的毁灭。
“不会的!”羌青眼中笑意凛然:“终有一天你会变成我们这个样子,你就成功了,你就会离你心中的那个目标,近了!”
“这是必经之路吗?”我目不转睛盯着羌青问道:“你是医者,有高超的医术,那么请问,有没有这样心狠的药,让人吃了之后,心不会疼?”
羌青坦荡荡地对上我的眼:“没有,把心伤透了,揉碎了,重新黏贴,再变成心的样子,就无敌了!”
屋内的歇斯底里,变成了放声痛哭,白年寒狼狈的走了出来,见到苓吉可敦拱手行礼,还没开口说话,苓吉可敦有些不耐道:“事情办成了?”
白年寒瞻前顾后地说道:“公主殿下,酒性太好,臣喝不过她!”
苓吉可敦脸色一下沉了:“没用的东西还不滚下去,难道让本宫请你不成?”
白年寒脸色剧变,连忙应道:“是是……臣现在就滚!”
说完急忙往外走,还没走下台阶,蓝从安声音从房内传来:“白年寒,你给本宫站住!”
白年寒吓的一动不动立在台阶之上。
苓吉可敦神色微顿,忙抬脚往屋内走去,还没走进去,蓝从安身上裹着哥哥的衣裳,脸色绯红,走了出来。
苓吉可敦瞬间化身慈母模样:“从安,这是喝多了吗?来人去给公主拿醒酒汤!”
“不用了!”蓝从安声如冷昔直接推开苓吉可敦欲扶她的手:“儿臣已经酒醒了,母后你看,这么大的伤口,流了这么多的血,儿臣再不醒来,就奇了怪了!”
她的手掌血肉模糊,深可见骨血淋淋的,苓吉可敦眼中立马浮现心疼之色,言语带着慌张:“宣太医,赶紧宣太医!”手中的手帕就要去裹她的手。
蓝从安眼中闪过万分伤心,把手背后一负:“不用了母后,儿臣这伤口要留着,留在时时刻刻的提醒着儿臣,这是母后赏给儿臣的。”
哥哥在蓝从安身后,扯过衣摆裹在她的手上,蓝从安站在那里,没有反抗,苓吉可敦差点把手中的帕子绞烂了,眯着双眼死命的瞪着哥哥。
哥哥嘴角挂起若有若无的笑容,似带着无尽的挑衅意味,裹好蓝从安,哥哥伸出手轻轻的摸过蓝从安的脸颊:“不怕的,我始终会站在你身后,对你不离不弃!”
蓝从安双眼通红,苓吉可敦扯着笑脸:“从安,时间不早了,你和白家的孩子,想来也谈完,各自回去休息吧!”
“我要杀了他!”蓝从安眼中闪过浓重的杀意,问着苓吉可敦:“母后,您没意见吧?”
苓吉可敦脸上得体的笑容重新挂了回来:“好好的杀什么人啊,白家这孩子,你们俩聊的不是很投机吗?再说了,也是你自己把他邀进寝宫之中,现在把他杀了,有些说不过去吧?”
苓吉可敦地话让蓝从安的双眼越来越红,言语凝噎:“母后,他到底是如何来到我的寝宫,我的酒里被放了什么?您心里一清二楚,今日他不死,儿臣就死在您的面前!”
“你……”苓吉可敦脸色一白,仓皇后退一步,乐菱连忙上前搀扶她。
“从安!”哥哥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挡在她的面前,出一抹温柔的笑:“苓吉可敦是一位好母亲,都是为你好,你只是喝醉了,我来接你我们回去。旁得什么也没有,你不要多想!”
蓝从安手颤颤巍巍的覆盖在哥哥手上,轻轻地把哥哥的手拿离她的肩膀,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夫君在一旁看着可好?从安求夫君现在不要说话,可好?”
哥哥睫毛颤了颤:“自然是可以的,有什么事情,从安一定要跟我说,我们是夫妻,生死总是一道的!”
蓝从安狠狠地眨着眼睛,把眼泪憋回眼中:“知道了,谢谢夫君!”
哥哥悄然退立到一旁,双眼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蓝从安,眼中的深情,似爱了千年万年一般。
蓝从安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白年寒,转头进了屋子里,出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一把剑。
苓吉可敦眼中闪过慌乱,“从安,你这是要做什么?你是在逼母后吗?”
蓝从安提着剑充耳未闻,往白年寒身边走去,苓吉可敦咬碎牙齿般上前,伸手隔住蓝从安手臂上:“皇宫之中岂可随便杀人?你一个女儿家,舞剑弄枪的做什么?你要做什么母后给你做!”
蓝从安手一抖,把苓吉可敦的手给抖了下去,眼神冰冷对上苓吉可敦,把手中的剑反手一递:“母后要给儿臣做主?给儿臣杀人?好啊,儿臣要让他死,请母后做主!”
苓吉可敦看着眼前地锋利的剑,眼中寒芒毕露摄向哥哥,似有今日的错全是哥哥的错。
苓吉可敦自然不会接下蓝从安的手中的剑,蓝从安冷笑一声:“母后不肯为儿臣做主,那么只有儿臣自己来了,儿臣今日必须要杀了他,就像母后往常做的一样,杀鸡儆猴,下次谁再敢觊觎我,这就是他们的下场!”
苓吉可敦全身发抖:“从安,本宫是你的母后,亲生母后,本宫何时害过你?这冉燕以后是你的,你得巩固你自己的权利啊!”
“巩固我的权力?”蓝从安笑着看着苓吉可敦:“儿臣有什么权力可巩固的?儿臣可以什么都不要的,这江山,谁爱要谁要,跟儿臣有什么关系?”
“啪!”苓吉可敦伸手一把打在蓝从安脸上,恼怒的说道:“不可胡言乱语,本宫只有你一个孩子,这江山是你的,本宫不会让任何人夺了去,男儿能当皇上,女子照样能!”
蓝从安嘴角被打出了血,本来发髻有些凌乱,现在更加凌乱了,手攥紧剑柄,直接走到白年寒面前。
面对生死,白年寒跪地求饶,剑架在白年寒脖子上,蓝从安轻轻一带,鲜血四溅,侧头看向苓吉可敦,蓝从安眼中无喜无悲,平静如水:“母后,您喜欢的,儿臣不一定喜欢,儿臣这辈子只会和祈尘白生死一道,旁人与我无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