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翊生被我的猝不及防一推跌坐在地上,眼中闪过一抹悲凉,仿佛诉说一个蓄谋已久的话:“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的人,姜了,血缘,从来不是跨不去的鸿沟!”
刹那间,我的脑子一团乱,八年前,八年后,齐惊慕在我面前说,“姜了,你的弟弟就是一个魔鬼,觊觎你的魔鬼!”
我狠狠的抓自己的发髻,心中钝痛变成剧痛,血缘....是从来跨不去的鸿沟,姜翊生等同是我养大的孩子,我怎么会爱上自己养大的孩子?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姜翊生!”我抱住自己,仿佛天底下只剩我一个人,我凝噎地说道:“不要让我连唯一的亲人都失去,姜翊生!”
姜翊生闻言,过来去一把抱住我,“我们一辈子都会在一起,我比小你,可以照顾你,你生,陪你生,等你老了走不动了,我可以抱着你走,你若比我早死,我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陪你死,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你不会失去我,我也不会失去你。”
心痛难以自制,指尖泛白,他的怀曾经让我安定,现在让我害怕的想逃离,闭了闭目,终是狠着心一把把他推开,“姜翊生,不要逼我,结发相缠,恩爱两不疑,这种事情不会在你我身上发生。”
他的手怔在半空,还是一个圈和环绕的动作,我扶着墙,站了起来,摇摇晃晃,似没有墙壁的支撑,随时都能摔倒在地。
姜翊生眼眸微垂掩盖眼中的阴沉,声音温柔:“会的,一定会的!”
腿脚都打颤,都在打飘,手离开了墙体,步子仿佛有千斤重,我慢慢的移到门边,打开门,“滚出去!”
姜翊生凤目中突染了悲怆,红了眼,震得我的心抽着痛……
“姜了……”他试图再一次向我伸手……
我手一伸门外:“滚出去!”
他的手慢慢的收了回去,圈握成拳,冷峻的脸,似万年冰川所覆盖,眼中变成白茫茫的一片,荒凉,冷寂,再也看不到一丝绿意,再也看不到一丝暖意。
他狠狠的嗅了一气,慢慢的吐了出来,似咬紧牙关,强忍着所有的疯癫,眼中水花闪过,“滚出去……姜了,我受伤了,你会给我包扎伤口对吗?”
言着,手摸着肩胛受伤的地方,在我的面前摊开手掌,手掌上全是鲜血。
凝噎抽搐,我心痛的难以呼吸,不能心软,若是此次心软了,我与他再也回不去了。
抵在门边的我,含泪带笑的望着他:“姜翊生,收起你对我的心思,姐姐自然会给你包扎伤口!”
“做梦!”姜翊生一下子把手圈紧,不知是不是他指甲镶进肉里,还是从他的旧伤中染了鲜血,鲜血从指缝里,慢慢的落在地上,落在我的眼前。
他带了死一般的坚决,带了死一般的苍白无力,轻柔温和道:“你做梦,我宁愿死,也不会放弃我爱你!”
泪水一下子染满了脸,歇斯底里的吼道:“姜翊生,给我滚出去!”心痛让我歇斯底里,我不知道他能把我逼到这个份上,我现在害怕,害怕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不是他困在黑暗中出不来,而是我被他挤到狭小的角落里。他堵在我的面前,跟我说,除了越过他,我别无出路。
他的一双眸子瞬间变成了赤红,竭力压住眼中的戾气和阴鸷,似喃喃自语般,说道:“你说过,会和我一道的!姜了,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心中钝痛,恨不得挥舞拳头使劲的砸在胸口,把这种钝痛,砸砸下去,摇头,摇头,“你不走,我走……”他到底是我在乎的人,我到底对他狠不下心来。
“别走!”姜翊生手一伸抓住我的手腕,我却像被针扎了一般,把他甩开。
他眼中冰川雪地,碎了冰花,幽黑的眼眸,闪烁着悲恸,张了张嘴,“我走!”
他似有万般不舍,眼角一滴眼泪,随着他的大步离开,飞落,明明没有落在我的手上,我却感觉手沾染了他的悲怆,仿佛他的眼泪,就是那滚烫的开水……直接烫在我的手上,在我的心里留下了疤痕。
那一抹黑色的背影,消失在我的眼帘,“轰”一声,我再也站不住,轰然倒地,重重地摔在地上!
心上,犹如万千虫蚁在啃食,密密麻麻的痛,就如针扎,就如刀绞,脸贴在冰冷的地上,却是怎么也温暖不了这冷冷地地上……
“娘娘!”艳笑一声惊慌,我欲抬头,却是发现怎么也抬不起头来,最后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再也看不到一丝光亮,无论我怎么跑,无论我怎么叫,无论我怎么呐喊,黑暗中……只有我一个人。
姜翊生不再出现在我的世界,他也不会在黑暗中救我,更不会成为我的光亮……
悠悠转醒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五日,浅夏跪在我的床沿,双眼红肿,似我昏迷了多久,他就等了多久。
嗓子哑的仿佛几年没喝水似的,“怎么了?我没事!”
浅夏用衣袖抹着眼角:“殿下。不要吓奴才,奴才经不起吓啊!”
我努力扯出一丝微笑,轻声的问道:“浅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翊生对我产生了一种畸形的爱?”
浅夏一愣,一时反应不过来似的,眼中闪过懊恼的情绪:“殿下,可以一直往前看,不要回头,事情不是您想象的那样!”
我狠狠的笑了,笑的是那么无力,“浅夏,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再信任你,这些事情你都知道,你却未向我透露半句!现在我的天空,变成了漆黑一片,我唯一的明亮,也没有了!”
“殿下!”浅夏红着鼻头,红着眼眶,泪水蓄满,“不是您想象中的那样,这世界上除了大皇子,没有人会比他更爱您!”
没有人比他更爱我,可是这个爱却是充满着无尽地罪恶,血浓于水,这样的爱……本身就是罪恶!
我轻轻咬着嘴唇,“浅夏,去他的身边吧,不要在待在我身边,这样我会想起,你什么事情都知道,却什么也不告诉我!”
浅夏一下子仿佛被恐惧充斥着,全身止不住的颤抖着:“殿下,你要赶奴才走吗?殿下……”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我别过眼去,不愿意看到这个视我为家人的人泪流满面的样子。
目光发凉,不理会浅夏凝噎地声音,“走吧,你本来就是凤贵妃身边的奴才,不忠心于我,我可以理解!”
“殿下……”浅夏把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奴才不走,奴才是您的奴才,哪里也不走!”
“走!”我一下坐起来,徒增冷然,变得犀利起来:“给我滚,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不要!”
我一直说,不喜欢别人骗我,不喜欢别人算计我,却没想到,自己最信任的人,联合自己最亲的人,在骗我。
翻手覆云间,我才是那最可悲的人,到今天,原来自己始终是一个人!
浅夏走了……去找姜翊生了……
我坐在窗台前,望着树叶从树上飘落,一坐一整天,日出日落……
“娘娘!”艳笑拿了披风披于我的身后,低声询问道:“南疆传来消息,王上跟北齐皇上签订了十年友好协定,娘娘若是在姜国过得不开心,我们回南疆……”
和齐惊慕签订了十年友好协定,南行之做了什么事情,让齐惊慕野心勃勃的侵占南疆会停止?
我缓缓地舒了一口气,轻声道:“姜国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我得把事情做完才能离开!”也许姜翊生坐上帝王之位之后,懂得权衡利弊,就会把对我的感情慢慢的割舍下好了。
艳笑停顿了一下,“既然娘娘已经决定了,奴婢听娘娘的!”
秋风微凉,带着一种萧瑟的味道……
宣和宫内,宣贵妃坐在贵妃椅上,含笑的望着我:“今日你怎么得空进宫?”
我幽然接话道:“母妃,都这么久了,临皇贵妃还是皇贵妃,儿臣觉得她位份该动一动!”
宣贵妃手中的帕子一挥舞,“你说的倒是简单,她做上皇贵妃之位已经有八年,再加上,有太后一直在她身后撑腰,动她谈何容易?”
“若是朝廷之中,有人弹劾临家呢?”我眼中闪过一抹凌厉:“如果临家嫡系长孙,欺街霸市,再背上人命官司呢?”
“你想是利用本宫的哥哥来弹劾临家?”宣贵妃双眼冷了下来:“后宫之事,跟前朝有什么关系?”
“谁说没有关系?”我冷冷的说道:“母妃,你生的是女儿,姜翊琰坐上皇位之后你是太妃,一个太妃,你的下场以为能好到哪里去,后宫之事从来都和前朝本来就是一个体系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临家必须得重创!”
宣贵妃看了我半响,问道:“姜翊生又不是你的亲弟弟,在南疆过得好好的,回来做什么?”
我慢慢攥紧拳头,浅笑道:“回来自然是告诉母妃,那个琉璃色眼眸的孩子还活着,不知母妃到底愿不愿意用宣家去抗衡临家?”
宣贵妃咬牙切齿道:“姜了,如果那个孩子不在了,你在骗本宫,本宫定然让你生不如死!”
我的目光触着她的眼中,笑容浅浅……
三日后,临家长孙临沧术当街杀人,杀得是京兆府家的姑娘,京兆府虽然是五品官,但是……是京城的父母官,虽说官小,能处理京城大小事宜的父母官,本身手腕就在的……
朝廷之上,御史大夫上书弹劾了临家,欲一命抵一命,并列举临家功高盖主十宗罪……
皇上坐在高高的位置上,没有吱声,太后欲罢免御史大夫,流放皇陵……
姜翊生在朝廷之上,句句力争,最后太后恼地把御史大夫逐出宫殿之外,对姜翊生更是冷眼相待,把赶出朝堂禁足……
而后姜翊琰禁足解除……
为了给临则安一个见面礼,我约了谢轻吟进宫,我亲自去请的,请得时候关桑白也在,关桑白害怕我,见谢轻吟对我亲昵,几欲阻拦。
我便走到她面前,俯身道:“你不是想当大皇子妃吗?正好,本宫把谢轻吟带进宫,就没有人跟你争大皇子了,你应该高兴,应该兴高采烈才是!”
关桑白闻言,一下子感觉无所遁形一般,狡辩着,“轻吟是桑白的姐妹,桑白自然希望她过的好……”
我冷眼一瞥,截断关桑白的话:“既然如此,那正好,本宫今日带谢轻吟进宫,禀报父王,谢家小姐是最合适翊生的姑娘。”
关桑白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不甘,咬唇,倔强的恳求道:“殿下,桑白恳请殿下放个大皇子!”
我勾起讥讽的嘴角:“放过?关老将军好久没上朝了,不知道关老将军上朝能不能扭转局势?毕竟二皇子当上太子之后,就没有大皇子什么事儿了!”
关桑白眼神一下活络起来……
谢轻吟已经打扮好兴高采烈的出来,我退了一步,去迎谢轻吟,谢轻吟娇笑可爱道:“殿下久等了,都怪轻吟那可恶的哥哥,拖着轻吟!”
谢尘染!
我含笑颔首,视线越过谢轻吟看在院内站着一个身穿白袍秀青竹的男子,男子轻摇折扇,嘴角含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谢尘染是一个可以取代谢文靖的人,匆匆一面,还不知道他品性如何,看来得挑个时间,好好结识一番!
我挑的时辰正正好,姜翊琰解除禁足第二天,进宫给临则安请安,我带着谢轻吟进宫,正好碰见姜翊琰……
姜翊琰是一个聪明人,自然不会放过如此于谢轻吟亲近机会,临则安言语之间带了一些愠怒,“殿下到底是何意,真是让姨娘看不清了?”
我的眸光发冷,面无表情道:“姨娘若是信我,合作继续,若是不信,一拍两散。”
“你哪来的自信,本宫一定要和你合作?”临则安沉声道。
我幽幽地开口:“你只不过是姜国的皇贵妃,身后有一个镇国府,仗着太后对你的宠爱,你才自以为你的儿子能登上太子之位。哀家不一样,哀家身后有整个南疆,是整个南疆,明白吗?姨娘!”
临则安盯着我看了半响,蓦然间,呵呵的笑了起来,用帕子抿着嘴角,“瞧瞧,这都是说的什么话,姨娘自然是信你的,前些日子你有你的顾虑,姨娘理解。今日你把谢轻吟带来,姨娘很是高兴,正好,太后让本宫去处理一些宫中的杂事,你来了,就跟本宫去瞧瞧吧!”
姜翊生又禁足,临则安处理的杂事,清理后宫……
得到太后的首肯,清理后宫……
皇上曾经差点跟太后翻脸才保住的挽心宛,是临则安第一个清理的对象。
也是她试探我的对象……
挽心宛里的梅树重新系上了红绸带,红绸带着随风飘荡,好看极了。
挽心宛没有其他的宫人,只有喜乐和麦穗两个人守着挽心宛,临则安成为不是什么善良之辈。
去了二话不说,让人绑了喜乐和麦穗,压在院子里,暴晒了两个时辰……
我与她在梅树下对饮凉茶,喜乐和麦穗脸上浸满汗水,虽说秋日,秋老虎热得能把人晒了一层皮。
临则安见我像个没事人一样,拍拍手掌,“殿下,有没有吃过鸭掌舞?”
我半眯着双眼,摇了摇头:“这是蛮荒十六国中的一道名菜,本宫未有幸吃之!”
“那赶巧了!”临则安笑眯眯的说道:“鸭掌舞殿下没有吃过,本宫这里到可以铁板烤人掌,殿下好好看着,除了不能食之,趣味是一样的!”
鸭掌舞,又称铁板烤鸭掌!
据传这道菜源于中原先商朝,帝王受受到这道菜的启发,发明了炮烙之刑……
把两个鸭的爪子,洗干净刷上喜欢的调料,再把涂上调料的铁板加热,活鸭因为热,会在铁板上走来走去,最后会因为太烫,就会开始跳,最后鸭掌烧熟了,鸭子还活着……有的时候吃的不是鸭掌,而是看着鸭子拼命逃离,上串下跳的样子。
我稍微敛了一下眼中的情绪,“中原人,鲜少再用这道菜招呼人,皇贵妃今日怎么想起来用这道菜来招呼本宫?”
临则安笑得花枝乱颤,“瞧殿下说的是什么话,殿下是有所不知,这挽心宛的主子曾经就是受铁裙舞死了的呢!”
我的心一紧,仿佛当日凤贵妃撕心裂肺的绝望声没有走远,垂着眼眸:“凤贵妃不是暴病身亡的吗?怎么会受铁裙舞而死呢!”
临则安笑得肆意,笑的恍然大悟:“哦,本宫忘了,当初殿下远嫁他国,凤飞飞这个贱人惹怒太后,太后就命人在挽心宛架上铁板,让她穿上铁裙,跳起了铁裙舞。殿下您不知道,凤飞飞那个贱人跳的铁裙舞可美了,美得惊心动魄,美得勾人心魂,美得皇上不惜和太后翻脸,当时的情景,令本宫至今记忆犹新,殿下,你说美不美?”
我慢慢的抬起眼帘,看着临则安满脸笑意,跟着笑起来:“没有亲眼所见,想象不出来,姨娘说美,想来就是美的!”
“没见过没关系!”临则安双眼闪过兴奋之色:“今日鸭掌舞跟铁裙舞有异曲同妙之意,本宫心慈手软,不会要他们的命,只是让他们跳跳舞,给殿下瞧瞧以解殿下心头之恨,要知道,这两个宫人,可是凤飞飞那个贱人的心腹,姜翊生在宫中的眼线呢!”
铁裙舞,烧红的铁板,人穿上铁皮裙,被慢慢的烤死,鸭掌舞光着脚,踩在铁板上,踩在烤热的铁板上,鸭子一样蹦来蹦去,直到脚掌烤熟了,才让人下来。
人是不会死,不过受到火燎烟熏的煎熬……痛的痛彻心扉……
“原来是这样!”我的心发紧,不在意的说道:“不如把脚掌烤熟了,然后把他们杀了,留着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反咬一口,总是祸害的!”
梅花树上的红绸带,都静止不动,搭在树枝上,在绿叶葱葱中,触目惊心……
临则安眸光闪闪,笑得人仰马翻,一点也不相信,这是我说出来的话,“殿下,一刀杀了他们…便宜他们了,这种人,就要留下,慢慢的折磨,待会等他们的脚掌烤熟了,用刀子削下来,殿下带给大皇子,姨母也就相信殿下真的跟大皇子决裂了!”
“殿下,你可是不知道,姜翊生这个怎么也弄不死的人,前几日在朝堂之上,直接忤逆太后,跟什么御史大夫联合起来弹劾临家,本宫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以为临家是他动得的!”
闻言,我佯装吃惊道:“还有此等事情?为何本宫不知道?姜翊生竟然对临家下手,看来着实留不得他了!”
临则安眼中精光大盛,附合我道:“殿下言之有理,所以太后让本宫清理后宫,本宫第一个想的就是挽心宛这两个不安分的东西!”
“他姜翊生本来就一无所有,就算心计了得,赤手空拳能敌四手,本宫就不信,他能掀了这天不成!”最后一句临则安说的内厉严然。
我眼中闪过一抹冷意,道:“既然姨娘已经有了想法,那就开始动手吧,本宫也要好好瞧一瞧,姜翊生看见他的心腹烧熟的脚掌时的表情!”
临则安一愣一下,“殿下已经如此迫不及待了,那就开始吧!”
我含笑相对,眼中冷意变成了兴奋……
临则安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意,院子里,已经被人摆上了几块烧红的铁板。
喜乐和麦穗被临则安的宫人扯了过来,把他们的鞋袜脱了,把他们置在烧红的铁板之上。
“啊!”
“啊!”
惨叫声叫起……
两个人在铁板上蹦起,无论怎么逃,无论怎么动,哧~哧~哧~地犹如烤肉的油脂落在火堆上发出的声音一样。
我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们俩,铁板上的青烟冒着,血肉模糊着,临则安拍手叫好,目光却落在我身上,见我神色如常:“殿下,你觉得现在的香味如何?还需不需要继续?”
我微微侧目一笑:“姨娘说好,那就是好,姨娘说不好,那就继续,本宫听姨娘的!”
临则安笑的冷意斐然:“那就再烤半盏茶好了!”
“好!”我扬声答道,听不出丝毫感情。
空气之中弥漫着血肉烤焦的味道,半盏茶功夫,对于我们来说,不过喝一口水的时间,对他们来说,度日如年……
当从铁板跳下来的时候,他们俩的衣袍全被汗水浸湿了,双眼赤红跌坐在地上。
一双脚掌,像黑炭一样,渗着血水,散发出焦糊肉香……
“哗啦一下!”梅花树上的红绸带,竟然被一阵风,刮飘起来,听着风呼啦呼啦的作响,仿佛昭示着……鲜血仍在流,事仍没完……
“来人,拿盘子过来!”临则安残忍的笑道:“瞧着他们俩怪可怜的,跟错了主子,本宫心软,每人脚上切一块肉下来就好了!”
一个太监拿起刀,抓起他们的脚,直接把他们的脚后跟,削下了一块。
惨叫声在挽心宛回荡久久不散……
临则安用帕子掩着鼻子:“殿下,前些日子,那么好的机会,殿下一句话就可以让大皇子死,如果大皇子那个时候就死了,这两个东西,也就不会受如此之苦!殿下,您说是不是啊?”
看着那薄薄的一片肉,一面黑焦,一面鲜红,我淡淡的开口道:“姨娘有所不知,本宫代表的是南疆,万一皇祖母借机发作,本宫是要死在这姜国里的,本宫好不容易做了南疆最尊贵的女子,怎么能轻易的让自己失去这一切呢?”
“公主言之有理!”临则安委蛇可惜道:“如此好机会错过了,让本宫不得不怀疑,殿下有没有跟大皇子真正的决裂。这事关姜国的江山社稷,本宫如此小心谨慎,殿下莫要见怪啊!”
我笑得一脸真诚,言带威胁道:“不会见怪的,就像本宫现在一点也不相信姨娘会真心和本宫合作一样。所以还请姨娘,拿出诚意来,不然的话,本宫无情起来,就算姨娘处决了姜翊生,本宫也是有能力搅得姜翊琰在这皇位上坐得摇摇晃晃!”
临则安嘴角的笑容一凝,让太监把装着两片肉的盘子,递到我的手边,临则安道:“殿下,劳烦殿下走一趟大皇子府了!”
麦穗已经痛晕过去了,喜乐双目欲裂在苦苦支撑,我手撑着椅背上,慢慢的站起身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姨娘既然想看姜翊生的表情,不如向太后请旨,跟本宫一起出宫看看如何?”
临则安眼中闪过恶毒的光芒,嘴角堆着笑,无奈的说道:“殿下真是拿我取笑了,一入宫门深似海,哪里想出宫就能出得了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我轻眨着眼:“本宫这一次一定要向姨娘证明,姜翊生与我不共戴天,等本宫证明了,姨娘可就要轮到你来证明了!”
“你想让本宫证明什么?”临则安带来一丝警惕。
我从太监手中接过盘子,略略俯身凑到临则安耳边:“有关心儿和肃沁王以及沁儿姑娘的恩恩怨怨,我想姨娘能指点一二!”
临则安瞬间脸色一变,咬着后槽牙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耸了耸肩,用甲套尖尖的地方,挑起手中盘子里的肉片,在临则安眼前晃了晃:“交易从来都是对等的,利用从来都是相互的,本宫可没有忘记,太后一直想置我为死地,这件事我得弄明白,死才会安息不是!”
临则安眼中闪过一抹嫌恶之情,用帕子捂住口鼻,似非常嫌弃这脚后跟的肉片。
肉片飘荡,我见她不语,凉凉又说道:“姨娘既然如此没有诚意,我们就一拍两散!”
说着我手一松,盘子落地,发出清脆的破碎声,临则安似吓了一跳,我把甲套上那一片肉手一甩,甩到她的衣袍上,转身就走。
“等一下!”临则安咬牙切齿的喊道:“来人,重新拿一个盘子,装好了!”
我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临则安到底是不愿意放弃我这棵大树。
装着肉的盘子,重新回到我的手上,我随手递给了艳笑,艳笑拿起帕子盖住。
与临则安出了挽心宛,就迎面来了依姑姑,依姑姑恭敬的行礼道:“太后有令,皇贵妃娘娘,代哀家出宫去京畿所,看看不肖子孙姜翊生,受鞭刑!”
我的心蓦然一沉,姜翊生好好的禁足在皇子府,怎么又去京畿所受鞭刑之苦了?
这又谁的阴谋……
依姑姑眼帘一抬停在我的身上:“恰好南疆太后也在,太后托奴婢转话给南疆太后,不知南疆太后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看了一眼临则安,她眼中的兴奋光芒茂盛地恨不得有一双翅膀,现在就飞出宫外去!
我颔首,依姑姑做了个请的动作,我随即上前,走了好大一截,确定临则安听不到我和依姑姑的对话,才停下脚步。
依姑姑恭敬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言语之中,多了一分凉意:“殿下,太后娘娘说了,这次是一个机会,只要您杀了大皇子,以最惨烈的方法,把他给杀了,太后娘娘就告诉您,临皇后为什么会被戳瞎双眼,凤家为什么是咎由自取被灭三族!”
我的脸刷地阴沉下来,依姑姑见状浅笑,更加凉意带着恭维道:“还有,太后娘娘说了,只要大皇子死了,您也会知道谁才是最正统的人。当然………”依姑姑话锋一转:“殿下,这只是太后娘娘给殿下的一个机会,殿下不去做,今日大皇子也得死,没人救得他,所以奴婢斗胆提醒殿下一声,如此机会,能解惑您心中所有的疑问,您应该牢牢抓住,毕竟太后对您从小到大一直再心慈手软!”
我机不可察的吸了一口气,“依姑姑,哀家想知道,所谓正统,到底是何意?不要先拒绝!”我见她欲开口,阻止道:“哀家与大皇子多年的感情,筹码不到,哀家为什么要去杀他,你们想借哀家的手,无非就是让他痛苦,让他绝望,让他知道这世界上他就是一个可怜没人要的虫蚁!”
“能让他绝望的人,也就是哀家了。”我目不转睛的盯着依姑姑,“正统,凤家被灭族的原因,我的生母为何被戳瞎双眼,这是三个问题,哀家提前知道一个,不为过,你若不说,在这世界上,你再也找不到一个人,能令姜翊生心痛绝望的去死了!”
依姑姑恭敬的眸子,一下静静地任我盯着,眼睛都未眨一下,和她对视着,过了良久,依姑姑才屈膝道:“殿下是最正统的姜国皇室中人,姜国最尊贵的女子。大皇子不是姜国最正统的血统,所以他必死无疑,皇室血统,不容许混淆,这个道理,不用奴婢来提醒您吧!”
依姑姑的话像一个重磅,击在我的心里,姜翊生不是姜国最正统的血统,凤贵妃我亲眼所见,她是得到了皇上的宠幸,才怀得身孕……
姜翊生是皇上的孩子,怎么就不是皇室血统了?
难道就因为他身上流的凤家血统,沾染了凤家傲骨,太后就否定了他的血统?一口咬定他是不正统?
我心中这样想……却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不是这样的……可是我又找不到……一团乱麻中的线头……
依姑姑眼皮一垂,寒冰闪烁,“殿下,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您可千万不要错过!太后已经跟京畿所李大人打好了招呼,大皇子今日是有去无回,您只不过去送他一程,一刀子捅进去,您就会得到您想得到的一切答案。当然您不用担心,太后会出尔反尔把您扣留在姜国,太后会亲自派人护送您回南疆,您会姜国乃至南疆最尊贵的女子,谁也比不上您!就连太后也比不上您的尊贵!”
依姑姑的话,让我抓不到一丝重点……凤家被灭……姜翊生顶撞太后,正统……
所谓正统……姜翊生说过…皇祖母,您说错了,父王您也说错了。不是孙儿们是最不正统的孩子!
这句话本身就是有毛病的,毛病出在哪里?
凤家被灭三族……不是谋逆,是太后竭力隐瞒着什么,而隐瞒的事情凤贵妃应该知道……姜翊生也知道……所以太后容他不得,用这样最蹩脚的借口,说他是最不正统的孩子……
借我的手杀他,是因为太后吃准了我心中有怀疑,她在赌,赌我到底好不好奇当年到底隐瞒了什么……
不得不说太后很会拿捏人心……
加上她也算定了我不一定会让姜翊生死,她不是让姜翊生在绝望中死去,而是观望着,这次我能用什么法子救姜翊生,如果我救不了他,我就得亲手结果他……
一石二鸟,绝望的不是姜翊生,还有我,除非我真的狠下心来,杀了他……
太后要看的是我和姜翊生两个人绝望的神情……
我心中发出一声冷笑,微抬下巴:“依姑姑也是凤家人吧?”
依姑姑一怔,“启禀南疆太后,奴婢是太后娘娘的奴婢,不是凤家人!”
“原来如此!”我点了点头:“太后还有什么话嘱咐吗?”
依姑姑屈膝,睫毛微颤道:“没有了,只要殿下杀了大皇子,一切真相就会大白……殿下您的出生,您从小到大吃的苦,都会有一个最合理的解释!”
“好!”我应得掷地有声道:“哀家,去杀了姜翊生,哀家也想知道哀家身为姜国皇后的女儿,为什么活的猪狗不如!”
太后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我的生父不是皇上……所以应该我才是最不正统的姜国皇室孩子,而不是姜翊生……
依姑姑嘴角微翘:“奴婢静候,殿下的好消息……”
京畿所……
李瑾铺是太后的心腹,此次姜翊生被绑去京畿所,皇上不知晓,如何才能通知皇上?
不……不能通知皇上……皇上也想置他于死地……
还有谁……可以力排众议救姜翊生……
太后让依姑姑如此坚决的来说,姜翊生必死无疑,所以她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让人救不了姜翊生……
脚下的路,我希望慢点……慢点,再慢点……
我还没有想到办法救姜翊生……
“小姐姐!”谢轻吟脸色绯红,从宫道上急忙走来,姜翊琰跟在她身后,眼中突现一丝不耐,仿佛什么好事儿没有做成似的!
我停下了脚步,临则安狠狠的瞪了一眼姜翊琰,姜翊琰迅速的垂下眼,不敢和临则安对视,仿佛他做了什么不让临则安赞同的事一样……
谢轻吟过来牢牢的抓住我的手臂,眼中慌乱,嘴角红肿,我拿起帕子,轻轻的擦在谢轻吟的嘴,瞥了一眼姜翊琰,“皇贵妃娘娘,若是喜欢光明正大的喜欢,这样真的有失皇家体统!”
霸王硬上弓的事情,在皇宫里他也敢做,真是仗着自己快成为皇上了吗?
临则安本来着急忙慌的往外走,想去早点处决姜翊生,被姜翊琰这样一打岔,直接把姜翊琰拉到一旁,絮叨起来……
趁此机会,我连忙在谢轻吟耳边絮叨几句,谢轻吟一脸震惊,眼中被焦色覆盖……
“镇定!”我狠狠的还手抓住她的手臂:“轻吟,你知道该怎么做……晚了会来不及的!”
谢轻吟猛着点着头,临则安已经往这里走来,我一拉谢轻吟,努力的让自己语气,没有丝毫波动,“皇贵妃娘娘,这种事情,除非三书六聘,不然凭谢家小姐叫我一声小姐姐,我也会纠察到底!”
临则安自知理亏,急忙唤人去拿了好些礼品,并派人送谢轻吟回去…
我与谢轻吟在宫门口分手,我的手都急出汗来了……
临则安催促我道:“殿下,快点走吧,太后还在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呢!”
我这才和临则安踏上马车,我把希望寄居在谢轻吟的身上……
我也知道这希望几乎等于渺茫,可是我想不到任何法子,太后今日必须要我杀了姜翊生……
正统杀不正统……
京畿所,高台上的练武场!
四周围绕着是京畿所锦衣太监们,摆好桌子,摆好了贵妃椅,果脯茶点一应俱全!
李瑾铺还没来得及与我说任何话,临则安就直接发话道:“听说京畿所,养了几个刀工特别好的人,李大人,本宫今日不知道有没有幸见上一见?”
李瑾铺满脸堆笑:“不知娘娘想在谁身上试刀啊?”
临则安轻轻一笑反问道:“李大人您说呢,太后不是已经叮嘱过了吗?”
李瑾铺一愣,“奴才真是该死,把这件事给忘了!”李瑾铺说着双眼闪过阴鸷,尖锐道:“把大皇子请上来,皇贵妃娘娘想亲眼所见,怎么把他片片凌迟的!”
我的心一下子拧了起来,仿佛有无数个手,在我的心中拧巴挤压着……
姜翊生仍然黑袍,发丝有些凌乱……凤目幽深凌厉,如山冷峻的脸,紧抿的唇角!
见我坐在贵妃椅上,视线粘在我身上,再也没有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