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花红从院子门口走了进来,虞茗站在屋檐下,面色平淡地看着从檐上滴落下来的水滴,听见她的声音侧眸看了她一眼。
“小姐,因为昨天晚上的大雨,舅夫人的行程被耽搁了,可能要明天才到。”本来前两天管家去接舅夫人说好了是今天到府上的,为此夫人还有些不太高兴呢。
“嗯。”虞茗淡淡地应了一声,神色淡然的令花红觉得很奇怪,小姐就一点也不担心表小姐的到来吗?像是完全没放在心上一样。
花红疑惑地想着,瞅了眼时常跟在虞茗身边的柳绿,自从那次她们选择投靠了小姐之后,虽说她和柳绿都被降为了二等丫鬟,但柳绿却依旧经常跟在小姐身边伺候,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比相信她更相信柳绿些。
“还有事吗?”
花红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了。”
“下去吧。”说完转身回了屋里,柳绿留在了屋里伺候,碧珠跟在她身边一直走到了窗前,此时窗户正开着,爽朗的新鲜空气不断地从外面进来,她的目光透过窗子看向窗外,那颗大杏树正好映入眼帘。
经过一夜的风吹雨打,树叶又黄了不少,满目的绿色正慢慢被深黄代替,马上就要到深秋了。
架子上的兰花碧绿的叶片折断了几片,碧珠见了不解地说道:“不知道怎么的叶子突然就断了,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早上起来也没见窗户被吹开。”按理说这兰花应该好好的,但看着却像是被昨晚的大风摧残过似得。
虞茗的注意力被碧珠的话吸引,不由地转移到那盆兰花上面,两三朵盛开的洁白兰花的娇嫩花瓣上出现了几道折痕,花朵的萼部已经开始变色,叶片尖端亦在泛黄,一切的一切迹象都在表明,这盆兰花过不了多久就要败了。
“小姐!奴婢把东西买回来了。”玉摇肩上背着一包满满的包袱,清秀的脸上映着两圈红晕,一边喘着气走进来说道。
因为昨晚的大雨,今天有些降温,她在翠绿的罗裙外面罩了一件粉白的短袄,一向显得粗糙的她也多了几分清新秀丽之色。
玉摇进来之后把背上的包袱放在了桌子上,虞茗和碧珠走了过去,她把包袱打开,露出来一堆各色的丝线和碎布,七彩交映,品质参差不齐。
“小姐,您买这么多的线和碎布做什么?”碧珠见了问道,这些东西府上都有啊,为什么要出去买呢?现在林姨娘已经没了嫁妆,银子都该省着花,不能像以前那样大手大脚了。
玉摇喘了两口气,一双眼睛像是蜡烛的烛火一般晶亮,一直盯着虞茗看。
“碧珠,你和柳绿把这些东西都理一理。玉摇,你跟我进来。”虞茗说完转身进了里间,玉摇顿时垂下头去看着地板,亦步亦趋地跟在虞茗身后进去。
碧珠看着玉摇的身影顿觉疑惑,觉得她有事瞒着自己,这事儿还和小姐有关系,她咬着唇看着里间的方向,好一会儿,回过神转头看着桌上包袱里的彩线和碎布,出去把柳绿喊了进来,两人按照线和布的颜色品质分成了几堆。
一进屋,玉摇便从胸口摸出来一个信封递给虞茗:“小姐,这是李公子让奴婢交给您的。”
虞茗回身看着玉摇手上的信件,觉得那就像是个魔盒,她无法预料打开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放出来的恶魔还是天使,尤其是在经历昨晚的事情之后,她变得愈加小心了。
窗外凉风习习,她感觉到一阵凉意,目光看向窗口架子上的兰花,洁白的花朵在风中轻颤了一下,那一瞬她突然感觉虞茗还没离开,似乎就在这屋里,她最后说的话一直徘徊在她的脑海里,久久不散。
把兰花还给他。
他是李贺?把兰花还给他是让她斩断他们的一切?
如果她最终会变成太子妃,但却落得那样的下场,那为什么不干脆和李贺在一起,未来不就被改变了吗?她也用不着去接受那样一个悲惨而痛苦的未来了。
仿佛在迷宫中困扰了许久突然找到了一个出口,前途豁然开朗,她有些迫不及待地从玉摇手上把信接了过来,然后当着玉摇的面拆开了。
信上只有寥寥的几行字,落款也是李婵,李贺是在借李婵的名义见她,这样即便是被人发现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她握着信思索了许久,表情有些复杂,玉摇担心地看着她:“小姐?”
虞茗回过神看着玉摇,眨了眨眼,将信收了起来,小心地折好放到了袖子里,目光转向那盆兰花,吩咐道:“把兰花抱上,我们出府去。”
“啊?”玉摇不解地看着她。
此时,虞茗已经整理好了衣裙,到了外屋看见碧珠和柳绿还在整理那些东西,说道:“我和玉摇出去一下,要是有人来了,你就说我出去买花了。”
说完只见玉摇抱着里面那盆兰花跟着出来了,碧珠见了,上前道:“小姐,要不奴婢跟您去吧?”不太放心玉摇。
“不用,玉摇跟我去就行了。”虞茗看着她,认真地嘱托她:“你留在院子里就行了,要是有人来了,你就去招待,知道吗?”
这是在告诉碧珠她留在这里要做的事情也很重要,不会让碧珠有落差感,她还是非常相信她的。
即便是几个丫鬟也需要好好对待,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平时她都靠她们来做事,有些什么事情都少不了她们,不能重此失彼,她们之间也需要达到一个平衡。
该冷落的时候就不能太仁慈,该夸奖的时候就得夸奖,这样她们才会对你没有嫌隙,更加亲近信任,忠心。
这是一个没有公平可言的时代,尤其在她们这些身份卑微的人之间,一旦有了公平公正,哪怕只是一点儿她们也会感动的涕零。
在虞茗的内心深处,她是不相信这院子里的任何一个人的,曾经她或许对碧珠有些许相信,后来知道她是林妈妈的人后,她就死了那个心,这个府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值得她去相信,唯一能相信的只有她自己。
她和她们之间不过是一种互惠互利的关系,她保她们平安,她们暂时对她忠心。
她不在乎这些忠心能保持多久,只要不妨碍她做她的事情就成了。
顺利的出了府,虞茗带着玉摇没有直接去李贺约她的地方,而是带着玉摇先去了花市,然后她一个人从花市的后门离开,换了身衣服后才去了李贺约她见面的地方,凝玉河岸。
凝玉河从安宁城东入城贯穿整个安宁城,最后汇聚在青云山脚下的一个湖泊当中,从青云山上流下来的一条清流也汇聚于此。
凝玉河回绕一圈在安宁城南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湖泊,名为凝玉湖,凝玉湖南侧因此形成了一片码头,由此可乘船南下,当初乞巧节的花灯亦是在此湖中放的。
凝玉湖西侧接着凝玉河,在河岸边上有一片芦苇,沿着河岸能够欣赏到凝玉湖一带非常优美的景色。
半上午的时间,天朗气清,雨后空气更加清新,河岸上虽然还有不少积水,一些小摊小贩仍旧挑着担子在岸边买卖吆喝着。
气温骤降,岸边的行人比起往常倒是略少了一些。
一席月牙白直缀长袍,青蓝色绣竹半衣,束发而冠的男子站在岸边,背手而立,眺望着凝玉湖心,身形颀长,面容俊美,恍若十五的圆月,明亮迷人,散发着莹润的光泽,让人移不开视线。
路过的百姓见了都以为看见了神人,昨晚的大风便是为了迎接他,忍不住地驻足凝视着,有些无知的人更甚是叫着要跪拜,却被一旁眼尖的人给拉住了,乐呵呵地分享着他知道的有关男子的事情。
虞茗远远地见了,眉头皱了起来,她这般乔装出来不是为了和李贺站在一起被人观看的,略一想,她叫住了在岸边玩耍的一个小孩,从荷包里掏出几块糖,告诉他去把李贺引过来,这几块糖就是她的了。
小孩拿着糖蹦蹦跳跳地往李贺的方向去,虞茗直到看见李贺回头看了她这里一眼之后,抱着兰花转身走进了芦苇丛里,黄绿色的芦苇丛里面早就被行人和玩闹的小孩踩出来了不少小道,甚至一度成为了一个迷宫。
足有人高的芦苇几乎将虞茗整个遮住,经过昨晚的大雨,一片湿润,不小心衣服就被残留的雨水给打湿了。
虞茗等了一会儿,便见李贺向着她走来,她垂下头安静地等着,心里不由地有些紧张,双手抱紧了怀里的兰花。
走近的李贺看见她怀中的东西时,一愣,神色怔然,好一会儿开口对着她说道:“这盆花你还留着。”嘴角勾起了明媚的笑意,如他背后自东方升起的旭旭朝阳,灿烂的光线足以照亮整个世界。
听见这话的虞茗第一反应却是,他想起来了。
没错,这盆兰花就是李贺送给她的,而那只不过是一次意外的相遇而已,他们彼此甚至没说过一句话。
那是在虞茗重生之后,她和虞茜吵了一架,外面下着大雨她就跑了出去,心里感觉非常的绝望,她不知道她的重生能改变什么,难道只是再经历一回那悲惨的一切吗?
她迷茫的大雨中奔跑着,漫无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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