岌从没敢给央杜接话的机会，查觉不妙的他赶紧提高声调说道：“岭国哺育及培养储君已经一百多年。四千多年来，没有任何一个岭国储国以外嫁的方式摆脱反哺岭地的使命。长公主同样不能摆脱。也请你们看在岭国哺育储君百年之久的份上，尊重我国的传统。”

用“使命”和“传统”的说法盖过规则和诺言一说？这位官员果然足够老道。可我又不是那么容易被牵着鼻子走的生灵。

“岭王的承诺即是规则。规则是高于传统的所在。”扬启不慌不忙，甚至嘴角带笑的说道：“霜雪王的乞婚函……”

“与岭王的承诺相符！即没有违反承诺，便是合理合法的规则！”话音出自易慧。受到央杜感染的他咬牙甩开了愧疚感，红着脸面向岭地官员的方向行礼。“请岭国兑现婨王的承诺，不要让四千年来如同规则一般神圣的岭王承诺，被你们亲手推到只是空话的尴尬地位。”

易慧总算想明白了！

惊喜感涌上扬启心头时，整个厅堂再次安静了下来，所有生灵都保持着方才的姿态一动不动。扬启知道，沉默的他们在做激烈的心理斗争。这或许是岭国官员首次共同面对规则与传统的对立，也可能是他们首次在情感的驱使之下，开始质疑自己对规则的绝对维护。

上百年的接触与哺育是事实，公主妤显然也通过她的实力和作为，成为岭地雯灵心目中不可动摇的下任君王。对储君的情感与期盼，让他们不愿意妤离开岭地。这种人之常情，扬启深深理解。换成谁，也不乐意自己爱戴的储君被拱手让给他国。更何况，还是妤如此优秀的储君。说现实一点，这种情况如同悉心培育了多年的付出终是为他人做了嫁衣。人类会有不甘，有喜怒哀乐的雯灵同样会有不甘。如果是人类，会用一切办法阻止沦为他人嫁衣的情况发现，可换成雯灵，只能在内心让情感自我与理智自我一较生死。

狂热的信徒不会允许他者质疑自己的信奉，这件事非他们自己不可为。利用长公主妤特殊的意义，让岭雯灵因情感对规则产生质疑，并把话题由“使命、传统”拉回到泽地乞婚只能依赖的“承诺和规则”上，易慧说得漂亮，干得也漂亮！

扬启长舒了一口气，悄然退后了两步。他知道接下来的自己不需要再做什么，泽地最高官员已经选择了和自己站在同一个角度对待此事。在国家利益面前，品德有失又算得了什么；在急需应对兽族来袭的当下，为泽王争取更好助力才是正确的行径。我这样想绝对没错，对不对？

他在悄然走向泽雯灵所立位置时，环顾了一下其他泽雯灵。从他们的表情来看，大多数雯灵仍然露出疑惑的神色。

他们明显没查觉易慧的话已然让泽地占有了优势，依然认为迎娶岭国储君的事是在白日做梦。不过，他们都是扬启的随行者或是其他泽地官员的陪从，这种身份的雯灵听不出来易慧话语的奥妙，扬启不觉得奇怪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至少另两个泽地官员查觉到了。两位不知在岭国是何官职，由议会派谴而来的官员，虽因愧疚也微红了双颊，却看得出来在密切留意着局势的发展。

泽地官员看清了形势，我就不用再做什么了。作为泽王的使者，过于咄咄逼人搞不好会让岭国因我的作为对弗蚀产生不好的看法。弗蚀一定会因为婚约与岭国成为亲族，未来还需要与岭地生灵打交道。两国来日方长，可不能让不好的瑕想影响弗蚀与岭地的未来。

退到泽国官员身边的扬启越发低调起来，低下头缩回泽雯灵之中。

再轻柔的脚步声，在寂静无声的殿内也能被所有的生灵捕抓。扬启的脚步声让不少岭地官员从思考中抽身出来，二层看台上的脚步声也让扬启知道有官员要提出疑问。果不其然，一个急步奔到看台边缘的官员抓着精美雕琢而成的栏杆问道：“陛下，请宽恕我在十几年前法肢出错，有些事已然不记得。”

难道这家伙也……

扬启赶紧抬头，只见到了一个神色略慌的雯灵站在露台接近王座的方向。

法肢出错的情况在雯灵中有过先例，这并不能代表他也是个穿越者。扬启失望的收回目光，悉心聆听。

应该是得到了婨王的无声示意，声音再次响起。他问：“无神纪503年，陛下给到霜雪王的承诺是什么？”

总算说到重点了！

扬启不禁借着低头的机会勾了勾嘴角。为弗蚀求娶公主妤是否能成，全依赖于婨王当年的承诺。若不是恰好一字不差的记住了婨王对婚约的承诺，扬启便是有九条命也没有勇气直接挑战岭国传统。

那么，就一起回忆一下二十多年前婨王给出的真言吧。没有它，霜雪王也不可能将妤这个名字写在乞婚函上；没有它，三位泽国官员也不会一入岭宫便被丢进困牢。

扬启等了许久，都没有再等到任何声音。他只好抬起头观察，发现所有的雯灵又陷入了沉默。本该再说承诺的婨王紧闭着双唇端坐在王座上，看她的样子并不打算出声。而岭国官员则都皱着眉头，也是一副不愿再谈的模样。只有被一字之差莫名卷入其中的公主妤恍如欲言又止。可她到底是在无数道不舍的眼光下，没有做什么。

总要有谁把可以拍板定案的婨王承诺说出来吧？

尽管知道说出这句话，极易引来莫名的仇视，扬启还是别无选择。泽地侍从们连情况都还没有弄清楚，不可能会把婨王承诺记得太清楚。而三个泽地官员，能在婚约上抛诸道德，选择为泽国争取利益的角度，已然不容易。让他们说出对岭地雯灵犹如尖刀一般的婚约，不太容易。

“只要岭国有两位公主，其中之一必将配与泽国。”扬启只好向前走了一步，语气平淡的说：“这，就是婨王给出的承诺。”